夜紫烟似是松了一口气,缓缓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她觉自己一到金陵,便为九天阁立了这件功劳,心甚是喜悦,虽然寒冰老怪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于九天阁却十分重要,心正自盘算如何解送寒冰老怪之时。
突然一个蒙面宫装妇人,缓步行了进来,冷冷道:“夜坛主,你倒轻闲得紧,怎么将杨无缺当作寒冰老怪冯元了呢?”
夜紫烟暗吃一惊,霍地立起身来,她在分坛四周,均已布下了明桩暗卡,虽不敢说飞鸟难渡,但外人不经允许,断难轻易进出,可是来人竟悄没声地行了进来,叫她如何不惊,当下面容微变道:“尊驾什么人?”
蒙面宫装妇人缓缓从怀取出一面龙纹金牌,托在手道:“你该认识这个?”
夜紫烟又是一惊,敛容一躬道:“请令主赐示姓名。”
蒙面宫装妇人冷冷道:“姓白。”举起纤纤玉手,虚空做了一个手势,随即至椅前坐下。
夜紫烟骇然暗惊,赔笑道:”原来是副盟驾临。”
蒙面宫装妇人又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态,缓缓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夜紫烟忙道:“幸不辱命,冯元已为属下擒获,只是他不……”
不多时,由两个青衣江湖人,将杨无缺架入了客厅,在蒙面宫装妇人面前立着。
蒙面宫装妇人对他上下打量一番,冷笑一声道:“把他的面罩揭下来。”
夜紫烟心里一惊,暗叫惭愧不已,蝎娘急步上前,轻轻在杨无缺的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幕来,顿时面带病容的寒冰老怪,变成了一个风神俊逸的玉面少年。
蝎娘过去认得杨无缺,脱口惊呼道:“怎么会是他?”
蒙面宫装妇人冷哼一声道:“你为何要假扮寒冰老怪,快说了?”
杨无缺冷笑道:“我要看看你们,为什么到处寻找冯元。”
夜紫烟此刻心十分难受,杨无缺与她对面谈了许多的话,她竟未发现对方的假冒,而宫装妇人一经来到,便即识破,显然自己差了一筹,为了挽回这个颜面,当下把脸一沉道:
“你已服下了本门的无相消功散,如不给你解毒,不见午,十二个时辰之内准死,如你能说出实话,本座网开一面,可以延缓你的死期。”
杨无缺瞥了她一眼道:“不用假慈悲了,在下从就没有把生死之事故在心上。”
蒙面宫装妇人冷眼观看,见他白玉似的脸上,果已浮现一层灰黑色,知道他毒甚深,心忽地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触,怜惜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对夜紫烟一伸手道:“把解药拿来。”
夜紫烟愕然道:“要为他解毒?”
蒙面宫装妇人冷峻地道:“不用问了,拿来。”
夜紫烟不敢违抗,只得将解药取出,递了过去,蒙面宫装妇人接过递给蝎娘道:“给他服下。”
蝎娘偷瞥了师父一眼,姗姗向杨无缺行去,伸手递给他道:“拿去服下。”
杨无缺略事迟疑,终于接过解药服下。
蝎娘突然想起一事,低头问道:“前晚在寒冰老怪家的那老者也是你?”
杨无缺微微点头,随口把双目闭上,住口不言。
蝎娘在飞翎堡时,曾打了他一把乌芒刺,并一路穷追不舍,立意取他性命,虽然那并非是真的杨无缺,但她仍认定是一个人,在她的意料,以为从此结下深仇,可是那晚在冯元家,明明已落入杨无缺之手,杨无缺竟无伤她之意,当时便有所感触,此刻对方已失去反抗之能,她心却忽然兴起一种莫名的惆怅,默默无言地低头退了回来。
蒙面宫装妇人因有青纱盖住面庞,旁人无法看见她面上的表情,实际她此刻心情十分矛盾,她由杨无缺那张俊逸而呈现黑色的面庞,触起当年一件惨痛的往事,突然兴起一种歉疚之意,只是她生性倔强,城府深沉,不肯形诸声色,见杨无缺脸上黑色渐形减退,知道解药已然行开,当下冷冷喝道:“我知你尚须在会期露面,现不为难于你,去吧!”
杨无缺蓦地双目睁开,冷笑道:“你不后悔吗?”
蒙面宫装妇人仰面笑道:“本座一生行事,从不知什么叫后悔。”
杨无缺复又面对夜紫烟道:“今日之情杨某心领了,后会有期。”放步往外行去。
夜紫烟突然把脸一沉道:“回来,寒冰老怪之事你还没有交代呢。”
杨无缺停下脚步道:“在下与冯前辈并无瓜葛,尊驾既已执掌江南分坛,应该有办法找到他。”
蒙面宫装妇人突然插言道:“不用说了,去吧。”
夜紫烟见蒙面宫装妇人已泛怒意,便也不多言语,眼望杨无缺离去。
杨无缺见蒙面宫装妇人,竟肯放自己离去,心甚感奇怪,略一迟疑,随即疾步往门外行去,回到王世宗等所宿店内,只见两人正陪着一位年人在说话,他认得此人乃与天毒门主斗耐毒的走方郎,怔了怔拱手道:“前辈也来了”
年人微微一笑道:“老夫也是刚到。”
复又对王世宗道:“老朽所料如何?”
李文才接口笑道:“前辈料事如神,晚辈甚是佩服。”
杨无缺怔了怔道:“二位说些什么?”
王世宗道:“兄弟与文才兄见你久不出来,料定必已出事,原准备晚间前来接应,恰遇这位前辈,他料定那位神秘蒙面宫装妇人到后,必定会将你释放。”
杨无缺满面迷惘地望着年人道:“前辈认识她?”
年人道:“老朽原是暗地追踪她来到金陵,巧遇王李二位世兄,他们都在为你担心,老朽得知你是冒用寒冰老怪之名前来,料定必被那妇人识破。”
杨无缺又道:“她得知是晚辈后,为什么要释放?”
年人轻喟一声道:“这事因果,并非三言二语可以说得清,总之她于会期之前,不会伤你。”
杨无缺点点头道:“前辈的大号能赐告吗?”
年人道:“老朽闻一山,江湖朋友谬赞,给了老夫一个药王的外号。”
杨无缺骇然道:“原来前辈就是药王,九天阁正在找你老人家。”
闻一山点头道:“老朽早就知道了。”略顿一顿又道:“几位务必为我守密,此事关系全局甚大。”
杨无缺点头道:“这个自然。”
药王闻一山沉吟了一会道:“老朽不能在此久耽,我得查访一下,她究竟来金陵做什么?”
说着立起身来,往外行去。
闻人可走后,李文才望着杨无缺微微一笑道:“杨兄,你知他是谁?”
杨无缺笑道:“刚才人家明明已经说过了,还用问吗?”
李文才神秘地一笑,低声道:“他就是你的替身,我们碰面好几次,不然今天他也不会出面招呼我与世宗兄了。”
杨无缺骇然道:“那一定是扮得很像,不然怎瞒得过你们二位。”
王世宗插言道:“简直是惟妙惟肖,兄弟几乎无法辨识。”
李文才接道:“此人真可说是一位奇才,他的年纪,少说也有七十出头了。”
杨无缺大吃一惊道:“有这等事情?”
李文才道:“家师在几年前,便曾提起过这位前辈,他因终年行走深山,食用灵药甚多,兼以修习的又是玄门混元气功,故得以青春永驻。”
杨无缺叹了一口气道:“如此说来,必定是先父的好友了,不然他不会插手这件事。”
李文才点头道:“令尊相识遍天下,那是不会错的了,而且他也会四象剑诀呢。”
杨无缺立起身来道:“那蒙面宫装妇人既来金陵,咱们这里便不能再呆了,另外再找个地方吧。”
李文才接道:“杨兄此言极是,就是你不说,我们也得挪地方了。”
王世宗徐徐道:“咱们既已被他盯上,就是另找地方,也必被他们找到,该设法把盯梢之人先行除去。”
杨无缺点头道:“现时天色尚早,到晚间再行动吧,似这等蠢汉,不难对付他们。”
当下各自回房歇息,杨无缺唯恐体内尚有余毒未清,回到房便即盘坐调息,他此刻内功精进,一经调息,便即进入物我两忘之境,直到天晚方才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