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在哪里?我要见他。”我对段嫣说。
“你只要好好帮我完成了今晚的任务,我就让你见他。”
“好,你说话要算数。”
“你没资格跟我讲条件,现在你就是我手里的一颗棋子,想要唐逸活命,就乖乖地照我说的去做,我心情好的话,会赏你一个全尸,还会帮唐逸夺得皇位,心情不好的话,就让唐逸不明不白去死,把他拿去喂野狗。”她的心狠手辣此时全写在脸上,真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我真想对着她的花容月貌吐口水。
她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酒,我已经有过前车之鉴,知道那里面是什么,连忙塞了一条帕子到嘴里,她递到我面前,我咬着牙一口吞了下去,她心满意足地放下杯子,叫她的贴身侍女进来帮我换上她衣服,我吐掉帕子,踢到桌子底下,假装昏昏沉沉,失了心志,任由她的婢女给我换衣服,只是早她一步把唐逸交给我的龙鱼玉佩放进内衣里藏好,我不想让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入唐嫣的手里。
唐嫣的婢女帮我换完衣服、化好妆,为我盖上丝帕,就把我放到床边,靠着小桌几坐着,把皇后的金册放到我手里,然后与唐嫣一同走出了皇后寝宫,我看这婢女的走路的姿态极其轻盈,似风中杨柳,一点声音都没有,一定是内功修为极高的大内高手,这宫中还不知道埋伏了多少唐嫣带来的高手。
过了一会,李遵项被人扶着进了寝宫,一个老迈的宦官为他在前面引路,李遵项走得摇摇晃晃,那迷魂香一定还在他衣服里,我听着他鞋子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每走近一步,我的心都紧张一分。
李遵项走到我身边,那老宦官给了一个眼色,所有的宫人都一起出了寝宫。
“让你受惊了,你第一当皇后就遇到这种事,朕觉得很愧疚,不过乱党已除,今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朕以后会好好补偿你。”他的声音苍老而有力,威严之中含着仁慈。
我模仿唐嫣的声音说:“皇上圣明,臣妾并没有受惊,倒让皇上操心了。”
他伸出手挑起我头上的丝帕,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会不会看出我不是唐嫣?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傲然强健的身板,一张沧桑但仍不失英俊的脸,年轻时他必定也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的男子,岁月洗去了他的风姿,但是还为他保留了很多尊贵的气度,即便他已是六十岁的老人,此时也仍不失魅力,并不显得十分老态。只是,他的脸,我瞧着有几分面熟,像某个我很熟悉的人?我正在想他的相貌和谁很像,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也是一脸惊奇地望着我。
对了,他竟然长得像唐逸,那眼睛、鼻子、额角,都一模一样啊?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虽然知道李氏一族同一个祖宗,都是李元昊的子孙,但是李遵项与唐逸之间属于宗氏的不同的分枝,血脉隔得并不近,怎么会长得这么像?
他脸上带着恍惚之色,走路也有些摇晃,我注意到他脸上的迷惘之色越来越重,他向我伸出手,“琳琅,是你吗?我是在梦里吗?我还没有入梦,怎么就与你相遇了呢?”
他的手伸到我脸上,我慌忙躲开,往后退了几步,竟不小心撞到了柱子上,脚下没站稳,滑倒在一上,放在内衣里的那块龙鱼玉佩不知怎么竟滑到地上,我正要捡起来,他却先我一步拿到玉佩,脸上又惊又喜,一把抓住我的手,“琳琅,琳琅,真的是你,你不要走,我不准你走,朕,我,想你想得好苦,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我夺这天下都是为你报仇,可是你不在了,我这个皇帝做来有何用?琳琅!”
他伏在我身下呜咽起来,老泪纵横,我被他的样子吓糊涂了,原来只是想等他进来之后点他的睡穴,现在却下不了手了,这到底是什么状况?我猛地记起来,我与唐逸的母亲柔嘉皇后长得一模一样,她的原名是叫杜琳琅。李遵项没有把我当成段嫣,却把我当成了唐逸的母亲,而且直呼她的名字,可见二人的关系曾经是很亲密的,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实在是很好奇。
“皇上,您醉了吗?您认得我是谁吗?”我坐到他身边,问他。
“琳琅”,他吐词有些含糊不清,“我当然认得你,虽然是在梦里,我也不会看错,你就是我的琳琅”,他大力地抓住我的手,“这二十几年,我没有一天不后悔,如果我可以早一步带兵回到兴庆阻止李安全谋反,你就不会死,琳琅,我好痛苦,我之前都是为声名所累,直到你的死叫我清醒,只有权利,只有权利可以保护你,可惜我醒悟得太晚。”
我听着他的话,怎么觉得我的婆婆曾经与他有过一腿?我接着问他:“皇上,我们事都过去了。”
“不,没有过去,我心里永远只有你,只有你,如果我早一点带你和孩儿离开中兴府,我们应该也是这世上幸福的一家人,琳琅,你一定恨我自私,放不下前程是不是?”他泣不成声,我的胳膊被他抓得青紫一片。
我决定把琳琅装到底,探探这件事的究竟,“是啊,我恨你,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带我和孩子去哪里呢?”
“当然是去天山,还记得我们一起在天山相遇时的那段岁月么,那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我们两情相悦,不用偷偷摸摸、躲躲藏藏,我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在那时就娶你,这样你就不用进宫,不用当皇后,不会被害死。琳琅,我好想念你,好想淳儿,我们的孩子,只有四岁。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我吃惊得跌坐在地上,他口中的淳儿,是唐逸吗?唐逸的真名确实叫李淳,那么,唐逸是李遵项的儿子?这不是荒常至极吗?我要肯定地知道答案到底是不是。
“皇上,若是淳儿活着,今年该有多大了?”
他脸上是酸楚的表情,“淳儿,要是还活着,现在也是二十八岁了,也是当爹的年纪了。”
我如五雷轰顶,呆坐在原地。天意弄人,这狗血的宫廷,真是荒唐透顶,唐逸一直要推翻的,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要是他知道,该作何表情?但是这样一来,起码唐逸有救了。
我要李遵项快些清醒,便给李遵项作了一揖,“皇上,你身上有个小虫,让臣妾给你捉出来。”
我在他身上翻找装迷魂香的小袋,看到他腰带很宽,应该是在这里面,往上按了一下,果然有个地方凸了出来,拿出一看,正是那迷魂香,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袋子,不过那香的味道极其浓郁,的确可以乱人心志,我只试探性地吸了一口,便有些晕眩,我闻出里面有一味香正是我日前所种的依兰,这种花香清悠而沁阳,久闻确有乱情之效,我把这小布袋丢的远远的。
我为李遵项倒了一杯茶,他喝了茶,眼中的迷茫之色减弱,我趁机跪在地上,“皇上,请您仔细看看臣妾的容貌,到底是谁。”
他脑袋似乎有些清醒了,“你不是琳琅,琳琅已经不在了,你,你应该是皇后,不,你不是皇后,为什么你的容貌和琳琅一模一样,你是谁?皇后在哪里?”他厉声站起身,依然有些摇晃,便扶住床榻。
“皇上不必惊慌,我没有谋害你的意思,您说得对,我既不是前朝的柔嘉皇后,也不是您新娶的皇后,请放心,皇后很安全,就是她让我在这里等皇上的。”我走到他面前,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退后一步,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定定地打量我的脸,“你确实不是柔嘉皇后,虽然长得一样,可是气质却大不相同。皇后为什么要你在这里等我?你是谁?”
“如果我说我是柔嘉皇后的儿媳,您信不信?”
“什么,你说你是柔嘉皇后的儿媳?荒谬,李安全谋反之时,将桓宗皇帝的子嗣赶尽杀绝,没留一个活口,他连儿子都没有,怎么会有儿媳,你到底有何阴谋?是不是与今晚谋反的人是同党?”
“你说对了,我与他们确实是同党。”
他退后几步,似乎担心我会要他的命,我却沉静如水,“皇上,我确实是桓宗皇帝的儿媳,我夫君的名字叫李淳,他是桓宗的遗孤,二十四年前被李德贤等人用别人的孩子换出宫,保住了性命,今年二十有八。”
他大惊失色,脸上冷汗直流,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李德贤当时不过是个济济无名的小人物,官不过六品,桓宗要托孤,也不可能找他。”
“可是君上无心,臣下有意,李德贤凭空从西夏消失,难道您不觉得奇怪吗?”
他不语,似在深思我话语的真假,若是李淳不死,那可是他的儿子,而站在他面前的我,不就是他的儿媳妇吗?
我重新跪到地上,“皇上,今晚的乱党主谋,名叫唐逸,皇上一见他,自然就能认出他是谁。我到这里来,本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横竖总是一死,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只是希望皇上不要错杀了好人,以免日后后悔。”
他见我面色沉静,目光坦然,不像有诈,便点点头,“好,我倒要见一见这个唐逸,看他是何方神圣,敢对朕下手,钟亮”,他高喊一声,刚才扶他进来的老宦官应声进来,他一看我的脸也是惊吓不浅,揉了揉眼睛,口中似乎有话要说,但见李遵项面色如铁石,便不敢做声,只低着头跪在一旁待命。
李遵项对着钟亮发命令:“去把御林军总领叫来,我有话问他。”
钟亮略一叩首,后退着出了寝宫,不一会,就带了一个中年男子进来,那人身高八尺,体格壮硕,眼似铜铃,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人,让人觉得肃然起敬,我却对他生不起好印象,因为之前就听唐逸提前过,他是效忠唐逸的人,今日唐逸被抓,他却完好无损,可见一定也是与段嫣勾结好了。
“臣李骥参见皇上,不知皇上深夜召见臣有何事?”
“今晚的乱党作何处置了?”
“都已投入大狱,臣已派人在城中四处捉拿乱党余孽,明日臣就会与巡案司一起在城门口布防,决不放过一个乱党。”
“好,我且问你,你可有审问出乱党主谋是谁?”
“臣已经审问出了,乱党头子名叫封毅。”
我大吃一惊,他们把封毅扣上主谋的帽子,那唐逸呢?唐逸在哪?
李遵项接着问,“今晚被活捉的人中,可有一个叫唐逸的人?”
那李骥的脸色一变,说话开始结巴起来,“臣,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