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宪第一次跟随父亲到政商会旁听,虽然他不理解张元佑为何要选择投票赞成,但他相信父亲不会做出无端的决定。
张至道气不过,会一散便气冲冲地先走了,只留下张元佑父子二人缓缓朝家走着。
“张元佑!”陈世友策马叫住了二人,张元佑看向他,神色波澜不惊,笑道:“陈老爷这是?”
“别装得跟没事人一样。”陈世友一点不客气,道:“你别以为自己投了赞成就能收买我手下的人了。”
“太迟了。”
张元佑面露诧异:“陈兄是如何得知我想收买贵派之人了?”
说着,他眼睛颇为无辜地眨了眨,两手一摊。
“我做得有这么明显吗?”
“呵。”陈世友冷笑,却是不在与张元佑辩驳。
“希望你被人指控谋杀时,还能表现得这么事不关己。”
“嗯?”张元佑愣了愣,心中掀起波澜,但仍故作镇定。
“官府的人在城西的枯井中发现了仵作李杨的尸首。”
“死于刀伤。”
“我也有所耳闻。”张元佑面不改色道。
陈世友则阴恻恻地笑着,话中若有所指:“可我家中的仆从却在他遇害的前几天瞧见他见过你。”
“就在你家银行门口。”
张元佑嘴角微微扬起,看起来是在笑,可眼光中充斥一股透人的寒意。
“我们是在商讨培养新仵作的事情”
“不信你可以去问唐大人。”他道。
“不必了。”陈世友摆了摆手:“我对这事儿没兴趣。”
“我感兴趣的是,是谁杀了他?”
“又是为了什么要杀他?”
说完,便打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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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二人回到家中,谢康便急匆匆的迎面撞了上来。
张宪从未见过父亲的侍卫如此慌张过,便问道。
“谢叔,怎么了?”
谢康神色焦急,看着张宪,欲言又止,紧接着无措的目光又转向张元佑。
张元佑心中咯噔一下。
“出什么事儿了?”他问。
“贤媳她。。。”
谢康话还没说完,就见张宪似疯了般,冲进府内,直奔侧房而去。
侧房榻上,张宪的妻子,张元佑的儿媳妇杨姒儿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直瞧着慎人。
张宪冲上前去,握着她的手,心疼不已。
“怎么回事?”还未等张宪开口,张元佑先问了。
“她摔了一跤。”在床边陪着儿媳的萧藜眼圈红肿,哽咽着解释道。
“爹。”杨姒儿勉强自己挤出一丝微笑,看着张元佑,有气无力的唤道:“媳没事儿。”
“就是久坐了,刹那间站起来,就晕倒了,我没事。”
而谢康则拉过张元佑,压低了声音,可仍然被敏感的萧藜听进耳中。
“方才她还说,自己下午时喝了杯茶,觉得味道不太对,之后就晕倒了。”
张元佑闻言,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随我来。”他转身出门,冲谢康道。
萧藜见状,也悄悄跟了上去
出了侧房,二人行在长廊上。
“你觉得她是中毒了?”张元佑额头青筋暴起,牙齿咬着直作响。
“一开始我还不确定,但之后我去找了郎中,确定是钩吻毒。”谢康点头。
“怎么可能?谁有本事在我家中下毒?!”张元佑梗着脖子,压低了嗓音嘶哑着咆哮出来。
“可能性太多,他们可以让给咱们送茶叶的人做手脚,也能在水里做手脚。”谢康想了想,答道。
张元佑听了,连忙吩咐。
“让人把家里的茶叶都换掉,所有盛水的器具也都换了,家中用水现在一律从山泉取来,要有专人验毒!”
“我已经吩咐侍从们去办了。”谢康道。
“嗯。”
张元佑点了点头,瞥了谢康一眼,接着说道:“还有,赶紧去保和堂找许大夫配解药。”
“我马上去。”谢康闻言,应声而诺,转头便跑出了府。
萧藜并未听清两人的交谈,他见张元佑一副气急败坏的神情,便上前询问。
“到底怎么回事?你在瞒着我们什么?”
“只是生意上的事。”张元佑答道,眼睛却不敢与萧藜对视。
“什么生意?”萧藜问道。
“你听着。”张元佑是铁了心的不远回答:“生意上的事情交给我来操心就行了。”
“你得任务,就是替我照顾好宪儿和姒儿。”
“替我照顾好这个家。”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萧藜气得面色灰暗,不服气地冲着张元佑的背影吼着:“我一直在照顾好这个家!”
吼完,张元佑已不见踪影,萧藜无奈地叹了口气,脑袋轻轻晃着,自语喃喃道:“而且做得远比你想的多,想得周到。”
想着,她陷入了回忆。
“他长得怎么样?”
“不知道。”
“他人好吗?”
“不知道。”
“他们都说他是个闷油瓶。”
“好啦。”本就被颠簸的马车搞得烦心不已的萧兀纳被萧藜放炮般的提问给彻底整没了耐心,看着女儿不住地埋怨。
“待会儿你自己看不就得了?”
“爹!”萧藜不乐意了,樱桃红润般的小嘴撅了起来,愤愤不平道:“这个男人即将成为我的夫君,我多了解一下不行吗?”
说完,她撒娇似的扭过头,满脸的不情愿。
“在您眼里,您女儿的终身幸福就这么微不足道?”
“这跟你的幸福没关系。”萧兀纳直话直说。
“怎么没关系!”萧藜不服,还准备争执,父亲却打断了他。
“藜儿!”萧兀纳严肃道:“不许胡闹!你也该是时候改改你这牙尖嘴利的臭毛病了!”
“呵,那可难了。”萧藜冷笑。
萧兀纳无言了,只得苦口婆心地劝到:“你有机会拯救萧家免于崩坏。”
“通过嫁给一个南朝人,还是个地位低下的南朝商人?”
“爹,你知道我的那些好姐妹和一起打过猎的兄弟会怎么看我吗?”
“他们会瞧不起我的。”
“那他们就不配做你的朋友。”萧兀纳闻言,回道。
“爹!”萧藜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苦苦哀求道:“还有好多追求女儿的人,咱换一个不行吗?”
“你是说耶律文殊?”
“那个徒有虚名却无权无势的浪荡子?”
“他怎么徒有虚名了,我俩早就私定终身了!”
萧兀纳一时间都快被气笑了。
“藜儿,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有多天真吗?”
“私定终身?文殊那厮能许你什么?”
“你只要嫁到张元佑,我们家就能得到一百万两白银。”
“而你。”
“作为张家下一代的主母。”
“就是我,甚至是大辽朝廷在南朝乃至整个天下最富有的银行中的耳目。”
马车朝苏州城方向驶去,在路上扬起一道尘土。
这场被载入史册的联姻,就这么在男女双方本人都不情愿的情况下发生了。
历史的巨轮,在这场联姻的推动下,拐了个弯,不知将驶向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