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索扯断一根野草根茎,反向叼在嘴间,有些湿润,提高斗笠的边缘,看了看天,快下雨了。
今天是商队行进的第三天,一路天气还算不错,所以行程不慢。
但以定粱的距离,这个行程不慢,也只是走了很小一段的距离,凡人的脚力就是如此,比不得仙人的腾云驾雾,缩地成寸。
从这里到那里,是很多凡人一辈子的路程,因为这个世界太辽阔,版图太巨大,山海之隔,更是凡人与仙人之隔。
浩荡的马车在道路引起的动静不小,走官道时,时常碰见躲避战争与饥荒的难民,他们衣衫褴褛,胆子大点的会靠近马车屁股后面走,这样起码心里安心一点,商行的人看见老人小孩偶尔也会接济一下,这个接济也只是让他们可以稍微吃饱一点。
难民大都是从北面逃过来,因为那里经常打战,也是由于这个关系,大夏朝廷会由北向南的全方位的征兵,有些不愿上前线的人家就会迁移往南方走。
也有些是逃兵,这些见过血的大兵大都身体强壮一些,身上戾气也重,他们有些会变成流寇,有些会进山做那山匪谋口饭吃。
其实人就和动物是一样的,趋利避害的本能是刻在骨子里的。
余春商行的队伍很大,而且伙计个个眼神精锐,气势上就能吓跑很多宵小之人。
有很多实力不怎么样的商队,很多夭折在半路上,不是因为山匪流寇,而是因为那些瘦的像是排骨一样的难民。
这些难民的眼睛里冒着绿光,是饿的,他们尾随商队,是想讨口吃食,尾随的难民一旦多了起来,这些人似乎胆子也就大了起来,由讨口吃食变成偷口吃食,如果被人发现,一怒之下也会杀人,变成抢口吃食。
所以难民越来越多,流寇也越来也多,这世道便是这么乱起来的。
战争能够带来和平的说法都是扯淡,那是站在权利制高点的人才会说来的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战争只会带来混乱。
余春商行在施舍些粮食之后,会轰走尾随的难民,所以,难民给商行造成不了麻烦,中间,也有一些形成团伙的流寇强盗觊觎过商行的物资,试探过几次,死了几个人之后便放弃了。
随便几个伙计出手,就把那些乱世草寇给吓跑了,这些伙计杀伐果断,没少杀人。
秋天的雨水往往没有动静,它不像夏天那样下雨之前还响两声雷,这雨说下就下了。
秋风肃杀,秋雨阴凉,雨水淅淅沥沥的像是冰珠,滴落在亚索的斗笠上,像一席秋帘。
身后的驼车已经早早的做好了防湿的准备,清一色盖上了牛皮的罩布,只是伙计们的身上就没那么舒服了,秋雨打湿了衣裳之后,身体粘稠粘稠的,又湿又冷。
余春娇打开马车的帘子,看了看外面,印像中前面有一客栈,天气不早了,看来今夜要在那客栈落脚了。
小雏菊顺着打开了帘子,看见了马上的背影,大声的喊道:“大叔,下雨了,你赶快进来避避吧。”
亚索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事实上,他还伸出舌头尝了尝雨水的滋味。
没啥滋味,比家乡的滋味要涩。
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雨越下越大,淅沥的声音像是隔绝了天地的声音。
亚索又想起了从前,从前自己也曾在雨下挥剑。
那时的血是不会凝结的,雨水会冲刷掉剑上的血,省了洗剑的功夫。
现在,商行走的是大道,可以看见零星的行人匆匆,马车也匆匆,大家都在避雨。
前方终于出现了客栈的影子,三层楼之高,轮廓很大。
商队进入客栈,一番喧嚣的打点行当之后,今夜算是安定了下来。
马队被放在后院照料,有专门的伙计看着,这年头,马很值钱,马命有时比人命贵,尤其像是行商这种生意,马始终是被放在第一顺位照顾的。
其余的人在吃过饭之后,都各自回去休息。
这是一间不错的大客栈,按规模来说,可以容下十个像是余春商行这个的队伍,所以大家都能得到不错的休息。
客栈虽然人多眼杂,但是一楼大堂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都十分低调的选择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只有一些人会在大堂上,有的形单形只,有的三五成群,他们打扮精炼,精神饱满,或多或少的都佩戴着武器,样子很像是余春娇口中所说的江湖人士。
他们有些在喝酒,有些在聊天,有些在闭目养神。
亚索坐在四方的桌子上。
桌上有四两好酒,半斤上等牛肉,一顶湿漉漉的斗笠,一根黑黝黝的木棍。
余春娇在自己的房间里和伙计们商议商行的事情,小雏菊在自己的房间里练拳,还没有熬骨镜的小雏菊,练拳在于一个勤字,还算是半个门外汉的她练拳时格外认真,陈独身在读一本书,先前在救济难民时,他用四个馒头换了这本书,那个难民比平常的难民要干净一些,接馒头时用的是双手,并且用正宗的大夏国官话说了声谢谢。
临走,那难民便给了陈独身这本书,给出这本书时,难民的精气神仿佛一下被全部掏空,他的眼神复杂到陈独身有些看不懂。
陈独身很少有看不懂的人,亚索是一个,小秋宗掌门黄粱真人是一个,现在,似乎又多了一个。
也许难民觉得给出身上这本唯一的书之后,那馒头便不是施舍,这世道便没有变坏。
陈独身看着那个骨瘦嶙峋的背影,又看看了手上那本脏兮兮的书,封页有两个墨迹都快要变淡的大字——圣贤。
一本再初级不过的稚子启蒙之书,每个孩童上那乡间私塾,上的第一课,便是大声朗诵圣贤书。
陈独身是读过这本书的,只是今天心血来潮,就又翻看了一遍,书的封面很脏,里面却出奇的平整干净,看来那个难民对这本圣贤书爱护的很小心,甚至比他的生命还有小心。。。
小黑和陈独身住在一个房间,它趴在陈独身桌子上,一如既往的睡觉。
小黑也只有和陈独身单独在一块时,才会如此放肆,就像今天这样的,趴在了桌子上,如果让小雏菊看见,小黑定会遭到一番毒打,因为家乡规矩,狗不能上桌。
小黑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突然小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睁开眼朝门外看了一眼。
这时,斜风细雨吹进了客栈,一个满身鲜血的男人,口中“嗬嗬”大叫,惊恐的闯入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