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想见你一面,比见陛下还难啊。”
墨韵小筑的某间屋子里,伴随着袅袅飘起的白雾,周杨的声音悠悠传出。此刻,周杨就坐在诚王韩浩锦的对面,二人之间有一方小小的茶台,茶台的碳炉上架着一只盛满清水的铜壶,一旁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茶具。
喝茶聊天,本是文人士大夫闲暇时,最爱干的事情,但偏偏周杨这个贵胄子弟就是与别人不一样,不喜欢这般端着架子喝茶,说着些文绉绉的话题。
诚王韩浩锦自然是知道这些的,所以特意制造了文津楼的文人相争,同时也让孙子楚准备了一份六品居的酱香卤辣鸡翅给周杨。
见得那一大盘卤味鸡翅被端了上来,周杨亦是将此前的牢骚埋怨都抛诸脑后了,抓起了一支鸡翅,就往嘴里塞。经过他的嘴处理过的鸡翅,只剩下一堆骨头,便是一丝肉沫,都不曾留下。
见此,诚王韩浩锦笑了笑,说道:“文津楼那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处理呢,咱们长话短说。为什么是我?”很显然,诚王韩浩锦对于,周杨要辅佐他当皇帝,还是很意外的。
“因为你是我朋友!”周杨说道。
“呵,朋友,对我们皇族子弟来说,未免太奢侈了一些。”诚王韩浩锦轻笑了一声,端起茶杯,轻轻抿下一口清茶。
“我二哥性子唯唯诺诺,即便当了皇帝也只是个傀儡,这点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四哥办事雷厉风行,杀伐果决,如今又深得父皇的器重,若是当了皇帝,不说是个明君,但至少比我大哥强吧。”诚王韩浩锦似乎并未并未受到周杨的干扰,悠悠然地说道。
闻言,周杨却是笑了一笑,说道:“原来你也看出来了,还以为你真的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呢。”
周杨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说的没错,太子性格唯唯诺诺,在内,太子妃是范宰执的侄女,在外又有范宰执把控朝政,他若是当了皇帝,也只是范家的傀儡而已,圣上是不会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所以,只要太子还是这样的性子,他这个太子的位置就稳不了,不管范宰执在不在位!”周杨说道,“誉王的性子确实雷厉风行,但是锋芒太露,不懂得如何韬光养晦,若是在顺境倒还好说,但现在的大渝内忧外患加身,誉王这性子就要不得。”
“剩下的昭王和靖王,一个上了战场受了伤,成了残疾,一个打猎被抓伤了脸,毁了容,陛下肯定不会把皇位传给他们的,所以,数来数去,只剩下你了。”周杨说道。
“你不是这种主动帮人的人。”不得不说,诚王韩浩锦对于周杨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轻轻松松的就直指问题的根源所在。
“不是吧。”周杨耸了耸肩,说道,“都这么熟了,没必要让我把话说明白吧。”
诚王韩浩锦却是笑了一笑,说道:“可是我想听,我当了皇帝,你能得到什么?”
周杨耸了耸肩,长吁一口气,说道:“我打了范宰执的独孙,范宰执包括整个范家,不会让我和周家好过,我需要处理掉范宰执和范家,我周家才能保全。既然都已经借你之力除掉范宰执了,那我何不投桃报李,把你送上帝位呢?”
“再说了,这朝堂之上,誉王也好,太子也罢,都有自己的党羽,谁敢保证这些党羽中,没有两面三刀的小人?唯独你当了皇帝,这朝堂之上会进行一番大清理,所有誉王,太子的党羽,都会被连根拔起,启用新人,只有这样,我才能确保这朝堂是安全的,我周家才能安安稳稳的走下去。”周杨说道。
“这些是你五年前,打范宰执孙子之前,就已经谋划好的?”诚王韩浩锦问道。
“那不然呢?”
先如今想想,诚王韩浩锦不禁冷汗迭出,那时的周杨哪里像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居然五年前就为自己和家族的日后,铺好了路,甚至对于辅助自己登上帝位之事,怕是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诚王,你若是真的不想当这个皇帝的话,你就不会给我这份书会请柬,更不会跟我在这里见面了。”周杨耸了耸肩,抓起了一只鸡翅塞进了嘴里,咀嚼了几下之后,便是吐出了几块散碎骨头。
诚王韩浩锦不禁愣了愣神,接着又是一笑,说道:“不至于吧,咱们都这么熟了,没必要揭我的短吧。”
周杨耸了耸肩,说道:“你先开始的!”
闻言,诚王韩浩锦轻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周杨的说法。身为皇家子弟,对于帝位他怎么可能不动心。虽说父亲很宠爱他,但他的母亲毕竟只是一个妃子,他既不是嫡子,又不是长子,他就是想当,也也仅仅是想想而已,不管怎么轮,都轮不到他,所以他早早的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专心读书习文,当个逍遥自在的小王爷。
如今,周杨这么一撩拨,心里却又是痒痒了起来,便不禁问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周杨非但没有回答,反而问诚王韩浩锦,从他进京开始,到现在陛下可有召见过他们兄弟几人。这时,诚王韩浩锦便将此前在渺风亭召见兄弟三人,以及云安郡王要求见文珺郡主这一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周杨听。
周杨听之,则是大呼一声:“太好了,就这么办!”
闻言,诚王韩浩锦不禁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什么意思?”
“我要你暗地里投效誉王!”
“为什么?”诚王韩浩锦说道。
“很简单……”
如今,大渝内忧外患加身,若是按照常理,利用反间之计挑起誉王与太子之间的争端,削弱两方力量,从而壮大自己,这显然不合适。不说别的,光是一个齐国,看见大渝这般内斗,便会在第一时间派兵灭了大渝。
所以,为今之计只剩下联合,既然是联合,太子有范宰执辅佐,诚王与他联合,诚王的作用可有可无,到头来皇位依旧还是太子的,是范宰执的。况且太子与范宰执一脉,主张对外主和,和亲是好事,但对于诚王,誉王这样有心争夺皇位的人来说,和亲不见得是好事,至少齐国这个心腹大患,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
所以,要先联合誉王,让主战派拿到朝堂的话语权,把齐国的这个心腹大患妥善地处理好,这样诚王才能安安心心地跟誉王来争这个皇位。
况且,还有一位虽是中立派,但却在战线上与誉王,诚王一致的人——此人便是湘王林云韬!
“当然,你的投效,不能明着投效,得偷偷的来。”周杨说道,“太子现在不把你放在眼里,那是因为,他觉得你对他没有威胁,你若是光明正大地投效,无异于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招来太子一脉的攻击。到时,就是誉王想救你,都怕是有心无力。”
诚王韩浩锦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遂也就问道:“那我该怎么去投效誉王,才最合适?”
“近些天,抽个时间去一趟皇宫,见到陛下,求陛下放湘王出狱。”周杨说道。
诚王韩浩锦说道:“不行啊,那一日在渺风亭召见过我们几个之后,四哥就私下去找过父皇提过林将的事情,但是却被父皇臭骂了一顿。”
“他说不行,是因为陛下知道他是主战一派的人,湘王又是湘军的统帅,湘军的几十万铁骑纷纷奉湘王为神明,唯湘王马首是瞻,他去说,陛下自然会觉得他要拉拢湘王。”周杨说道,“可你不一样啊,世人皆知你无心皇位,也知你不属于任何派系,所以,你去说,不会引起陛下的遐想。”
“再者说了,只要你向陛下求情的时候,不提主战,不提外患这一类的事情,甚至都别把湘王当成一个统军的将领就行了。”周杨说道,“你这么聪明,应该难不倒你的。”
诚王韩浩锦点了点头,却是也是如此。
这时,周杨却站起了身子,活动活动了筋骨,悠悠地说道:“咱们不能在这呆太久,怕是会让你身边的那些眼线起疑,所以,我就先走了。”
说着,周杨就已然走到了大门口,拉开了大门,说道:“我直接回家了,文津楼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处理吧,我就不参合了,那玩意儿太闹腾了。”说完,便关上了大门,只留下了诚王韩浩锦一人在这间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