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天地分明不像是天山周边那样净是连绵的沙漠了,这里草地遍布,河流分支极多,偶尔也能看到牛羊饮水吃草,哪里像是极西之地的景象。
二宝一路往前走去,此处天宽地广,空气格外清爽,二宝原本阴翳的心情也因如此天地而变得异常舒爽,仿佛对师父的哀思,对前路的迷茫,都在这一刻一扫而空了。
“驾!驾!驾!”二宝正沉浸在这番天地带给他的舒适感时,耳边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赶马声,随后便听到了马儿嘶鸣声音。
赶马声音越来越近,二宝向着赶马声音处看去,果见一位扎着两条辫子的少女正驾着一匹马,一手持缰一手挥鞭,驱赶着急驰在前的马群。
“咦!”那赶马的少女似乎看到了二宝,她越过马群,驱马往二宝这里驰来。
二宝直愣愣地呆在原地,他十五年来一直住在天山上边,渴了就喝木里尼的河水,饿了就吃河水里的鱼儿野菜,天机阁门人千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对于外界的事物,二宝多是从书中和清微子的讲述中得知。
此刻他看到这十五年来除了清微子之外第一个离他这么接近的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个女孩儿,仓促间也不知该作何举动,所幸就愣在原地,看那少女反应再说。
只见那少女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两条垂在胸前的乌黑发亮的辫子也随之跳动,将少女的活泼可爱尽显其中。
二宝发现眼前这少女与自己的服饰有些不同,这位少女脚踩一双蓝色的皮靴,身上穿着右开襟的红色棉袍,棉袍边上嵌着银丝绸,做工细致,腰间还悬挂着一柄短刀,刀鞘皮质。这样的打扮在二宝眼中显得古里古怪,但十分切合这位少女,使她看起来除了少女应有的灵气之外,更添了几分男儿豪爽气色。
“你是谁?是从中州来的吗?”少女开口问话,声音清脆洪亮。清脆是她声音原就好听,洪亮想必是她自小就在这里牧羊赶马,所以声音不得不洪亮一点,不然马儿羊儿也听不到。
二宝反应过来,向少女鞠了一礼,说道:“我是逃难才到此地,对这里还不甚熟悉。”二宝知道少女口中的“中州”说的是莽苍大陆的中心地区,那里也是大盛王朝统治的核心区域。至于他所在天山为代表的极西之地,被中州人称作西荒,还有此等名称的是漠北、南蛮两地。
少女见二宝向自己鞠躬,也慌忙向他还了一躬,随后就嘟囔道:“你们中州的人还真是麻烦,总是做这套虚礼。不过你逃难也没弄明白方向位置,这里已经是漠北了,你再这样走下去就离中州越来越远啦!”
少女边说边玩着马鞭,没把二宝放在心上,也并不好奇二宝是在躲避什么灾祸。
二宝心道,原来我已到了漠北地界了,不知我在木里尼河里漂了多长时间,竟然从西荒到了漠北。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木里尼河之长。
二宝向她微微一笑,他刚刚鞠礼,不过是情急之下做出的举动,再说面对这样一位可爱灵动的少女,举止妥当也是好的,不过看她不在乎这些礼仪,二宝也就此放心,心中也不禁对这少女生出几分亲近之意。不过对于少女说他是中州人的言辞,二宝没有表示反对,但也没有肯定。
既是离了天机阁,一人流落在外,总要留个心眼才是稳妥。
“我也不知该去哪里才好。”二宝叹气道,话语间显露着无限凄苦迷茫之情,令那少女不禁停止了玩耍马鞭,转眼正视起二宝。
在她眼中,二宝一身褐色衣衫,是常见的中州百姓衣物,不过他生的俊朗,眉宇间竟还有淡淡威严之气,只是总有股稚气萦绕在他左右,好像不经人事、久居深院一样。
再听他刚刚言辞凄苦异常,少女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漠北的人们热情好客、纯朴善良,对外来客通常当作亲人般对待,不论来客是富是贫,漠北人都一视同仁。
“你要是不嫌弃这里,就去我家里住几天吧!”少女向二宝发出邀请。
二宝一愣,而后是惊讶,最后是不解,他问道:“你就不怕我是坏人么?”
少女此时已经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她听到身后二宝的发问,便转过头来,回道:“你是坏人么?”说完,冲二宝微微一笑,便又继续往前走去。
少女的笑容使二宝如沐春风,他心中不禁一荡,也举步走开,紧跟在少女身后。
二人走到少女的马儿跟前,那马儿吃着绿草,见主人走到跟前,不再食草,一声声温顺的马鸣响起。
少女一脚踏上马蹬,翻身上马,她看到二宝还茫然地看着马儿与自己,于是伸出右手:“上来啊!”
二宝“哦”了一声,抓住少女的右手,只觉入手纤细柔软,但又能感受到手指手心处的坚毅。二宝怕少女力气不到,不但拉不上去自己,反而使自己跌下马,于是催动体内真气,脚下生风,一下子就来到了马背上。
少女略微诧异地看了二宝一眼,说了声:“坐稳啦!”便挥起马鞭,赶着马儿往东边驰去。
二宝看到她没有去赶马群,不解问道:“你的马群该怎么办?”
少女在前回答道:“没有事,它们吃够了草,会自己回来的!”
草原上本来飘着微风,但他们二人骑在马上,耳边风声呼呼,少女怕他摔下马,让他紧抓自己的长袍,二宝虽然没骑过马,但他不愿在少女面前示弱,口中虽然应承,其实没有按少女的话去做。
他在少女背后,无意间看到少女脖颈露出的雪白肌肤,鼻下又能闻到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他的视觉嗅觉都受到了极大的享受与刺激,不禁移动身子,想往前挪一挪。
一阵冷风吹来,吹得二宝一个激灵,他立刻反应过来,口中暗骂自己“该死!该死!”,身子又往后挪了一挪。
二宝想起以前在天机阁看过的书中介绍,漠北民族粗犷彪悍,漠北地方是无垠荒漠,与西荒相比只多了些草而已,但他今天所见完全与书中记载不同,这里分明天宽地广、水草丰美,光从这少女身上足以看出漠北民族的纯朴善良的特性。
二宝心想,可能是写那本书的人并没有真正来过漠北吧,又或许是那人故意写成这样,如果真是后者,那其意何在呢?只是单单摸黑漠北吗?再说有去过漠北的人又为何不指正作者的错误呢?
二宝越想越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秘,他忽然觉得自己十五年一直待在天山上,那才是最大的错误,师父一直说要修行修心,可是呆在山上能修什么心呢?只有到人群中去,只有到天下中去,才能真正达到修心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