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海
［寐，你的青丝如何掺了白发，连眉也生了白？］
若兰同寐坐在一道，他近日并无公事，便陪她闲聊解闷。
若兰换了身红裙，就如记忆中的那般模样。
除了那次的梦里回忆，这几日，竟断了联系。不过，好梦长待，无需急迫。
寐仍旧是最初常熟的玄衣。
寐抚了抚自己的眉骨处，轻轻笑了。
“我老了。”
他轻描淡写道，笑容并不显得轻松。
像是一句玩笑话，却总觉得掺着几分真。
若兰抬手覆在了他的指尖上，轻轻抚磨，眼底盈了认真的伤悲。他虽是掌管三界冥域之尊，可生死亦有命，并非为尊，便生永恒。他确是经历了太多，黑暗与光明、炼狱与天堂、人性与鬼念、在这一方地域，无人能与他感同身受。
寐未料到她竟信了，流露出了此番表情，心里并不好受，也跟着疼了。
他含笑解释道：“不过玩笑话，你竟当真了。我如何会老？不过是去往人间时见着有人染了这发，觉得甚是有趣，想来以我的容貌，染了定是好看，便以灵法试了一番。你觉得如何？”
这解释的真话，却更像是玩笑话，可若兰宁愿相信这话。
她本想问他：如何这白丝白眉之数日益增加，可也是施了灵法？
不过，她并未如此问，倒是细细打量他的发丝与剑眉，轻轻摇头。
［徒生了老态，全不好看。你变了回去吧。］
寐久久凝视着，轻轻点头答应。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的白丝白眉竟真的不见了踪影。这让人不得不相信他的话，施法为真，老相是假。
“可还满意？”
他略带俏皮地询问她。
若兰见了原本的秀发自是欢喜，连连点头。
她撩了一缕他的发丝，于指尖轻揉，顺滑柔嫩。
这般好看的人，不应是那般的苍白。
［对了，寐，上次我问你的关于这彼岸花之事，我未忆起，可否告知于我？心念了几日那事，梦里却总是空的。］
若兰对这彼岸花不再引亡灵而成幽鬼之忌那事，甚是在意。如此，便想起魑曾说的，她爱听故事。甚觉好笑。
“你可有记起什么？”
寐并不直接聊那故事，而是问起了她的记忆。
她如今，也才只做了那一梦，关于她与他的初相识。
［自是忆起的。］
她微笑看他，眼神却带着些俏皮。
“记得些什么？”
［我记得了，你曾经，想要杀了我。］
若兰嘴上带着笑，心里却生了不知从何而来的苦涩之感。若他杀了自己，一切便不会有往后。
寐的神色掠过一丝一闪而过的慌乱，转瞬即逝，看着并无异样，唇边还带着无奈的笑意。
“便只记得这些了？你可是要怪罪我，当初有眼不识泰山？”
若兰被他这么一说，不禁笑了。
［可你并未杀我。为何？］
寐垂下眼睑，沉思片刻，回道：“应是中了什么诡计。”
［什么诡计？］
她不解，什么诡计能让他也中招了。
他看她认真思索着，甚觉可爱，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美人计。”
他一字一顿地将这三个字吐露出来，脸也离她愈来愈近，停在她眼前，眼里盛着满满的笑意。
若兰并未躲开他，他的清新醉人的气息近了，让她也不自觉地笑了。
［可是我使的？］
“自然。”
［寐，我想问你些问题。］
这么近的距离，她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清甜，他很享受。
“你问。”
［你可知我使的是什么美人计？］
若兰抬眼，笑盈盈地看他。
他宠溺地摇头，回道：“不知。”
美人计，难道还分了种类区别？
若兰像是早就料到了他的回答，眼底光亮更甚。
［那我再问你，施行美人计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知。”
［嗯，你何时何地中了美人计？］
寐忽的不答了，望向她的眼底，不知所思。
［是知还是未知？］
“知也未知。”
若兰陷入了深深疑惑，不知他到底在想说些什么。
“我不知具体为何时何地，只知待我知晓了，时时刻刻、日日夜夜、无论何地，皆是中着这计的。像是呼吸，无处不在，无声无息，却又不可或缺。”
寐抚上了她的头，轻柔抚摸她的发丝，深情款款地说了这么长一段话。
他猜不出她的意图，可这确是他的真心。
若兰却是未料到他的回答会是这般。她的本意，是想着回忆里，他曾问过她许多问题，因她答不上来而讽她“一问三不知”，因了这事，她本想以此回馈于他。
如今，他这“知也未知”，确是意味深长。
“怎么，感动了？”
他的指尖纠缠在她的发丝间，感受其温柔沉静。
［你总是这般花言巧语。］心里虽是动了心，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因是你，也只能是你。”
他知她明了其心意，无需隐瞒些什么。
“那你那三问，答案是什么？”
若兰笑靥如花，心下早有了答案。
［第一问，我使的美人计只针对一人
——第二问，施行美人计最重要的，便是一颗真心
——第三问，想来，你的答案，是最好的。］
寐听闻后，妖魅的眼眸弯了弯，嘴角的扬起从未落下，喜形于色。
“你这回答，我也觉是最好的。”
他的俊脸靠得更近了，鼻尖即将相触，呼吸可闻。
若兰却伸出手来挡了他的近一步动作，又以温柔的笑安抚她。
指尖也是吻着他的唇的，清凉又温热。
［你全把话题扯开了，我最初问的，可是这彼岸花之事。你也说过了，这记忆恢复得并不完全，若是我回忆不起，或是要等许久以后，皆是我所不能不愿的。］
若兰心里甜蜜，却也并非单单沉溺，这样的情话，日后想来是常事，若是这般盯着，又不知会发生些什么，就如前日的猝不及防的亲吻，她全未做好准备。虽是并不厌恶的。她瞧见了他刹那间的落寞，心也抽痛着。
但她最终还是寻回了最初的问题来，她喜欢听些趣事。
“你还真是煞风景。”
寐无奈，只能轻轻摇头，表达对她的不满。他应是猜着了些，上回的吻，让她有了些警惕。他不愿强求，他愿意等她，时日尚多。
他，还未老。
他捉住了她的纤纤小手，柔声道：“你若是想知道，何不贿赂我？”
若兰见他一副耍赖之态，轻声叹气，灵巧回应道：“美人计不是常常有用的吗？”
“你可比我狡猾多了。”
［师从尊殿。］
“这故事有些长。”
［我很有空闲。］
“有我在身旁，还会觉空闲？”
［。。。］
若兰深觉他狡猾。
寐因了方才她的躲避，心下略有惆怅，不自觉地就多逗逗她，不顺她心愿。
他最终还是开了口——
“这彼岸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