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7月,范文甫因肺炎不治,病逝于自家医寓,享年67岁,下葬于西,今鄞州区集仕港镇四明山村庙夹岙桃山脚下。
范文甫的遗著有《千金方》《伤寒论》《外台秘要》等批注20余种及医书8大箱,《澄清堂医存》12卷,毁于火;《外科记录》为学生所藏。诗稿370余首,计30000余言,以长律居多,均移赠天一阁。1982年,其学生吴涵秋、李庆坪等在《上海中医药》《近代中医流派经验选集》中发表了范文甫的部分医案,宁波市卫生局也选编了《范文甫医案》。同年,中华全国中医学会浙江分会和浙江省中医药研究所合编出版了《范文甫学术经验专辑》。
范文甫生有二子,长子辂,字禾安;次子轼,字芩安。禾安承父业,其子联辉也有医名。
虽说世事如烟,事过境迁,但范文甫病逝近80年后的今天,宁波城乡仍有不少老人将他的生平事迹、奇闻轶事,作为饭后茶余的故事讲述。
——范文甫出诊,一人坐轿三人抬,快疾如飞。一人身着灰色对襟长衫,头戴宽沿铜盆帽,脚蹬芒鞋,端坐在风凉轿上,两人抬轿,一人在旁跟着奔跑,刚刚在人的身边掠过,一眨眼不见了。
这就是范文甫出诊。坐在轿上的是范文甫,抬轿的是轿夫,跟着奔跑的一人也是轿夫。三个轿夫轮番替换,以保持前行的速度。
路人见了,都知道,不知哪家有人又得了重病。要是在城内的大街上,不管是清朝年间的衙役,还是民国时期的警察,只要一见到范文甫出诊坐轿过来,就招呼行人赶紧避让。于是,范文甫出诊所坐的那顶风凉轿,就像现今鸣响着警报器的救护车、救火车,一路畅行无阻。如果,与此同时,有人得了急病、重病,也想请范文甫,对不起,不管是谁,只能等候在路旁,待出诊归来拦轿。
这在那时的宁波城里,竟也成了众所周知的不成文规矩。
——范文甫医治忧郁症,闹笑话,居然把堂堂须眉看成女人。据说,当时县衙门有一位账房王先生,患上了忧郁症,夜里入睡困难,多梦,甚至整夜不眠;白天头昏脑涨,不思茶饭,精神欠佳,众医诊治无效,到范文甫处就诊。
范文甫一见就说病得不轻,一边切脉一边连连摇头。
“范先生,我这病是……”王先生问。
范文甫理也没理他,自顾低着头聚精会神地写处方。处方毕,抬起头,一脸严肃地告诉王先生:“你啊,是月经不调呀。”
“什么?月经不调?”王先生呆若木鸡。待回过神来,处方也不要了,转身就走……
范文甫也没理他,自顾为另一个病人切脉。
回家途中,回忆起就诊过程,王先生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骂:“哈哈,范大糊,真是大糊!堂堂男子汉,怎么会月经不调呢……”
“怎么啦?今天,一路笑进门来。”刚跨进门槛,夫人就这么问。
“哈哈……”王先生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将就医的过程复述了一遍。夫人也忍俊不禁。
其后,只要有空闲,王先生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次就医,一想起这次就医,总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哈哈,这个范大糊。”
一月余过去,不知不觉,王先生自己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夜里居然能安然入睡了,白天也自觉身轻神清了。一次,又与人说起了那次就医,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忽地,不知想到了什么,王先生一下子收住了话头,停止了笑。
从此后,只要听到有人在说范文甫,或者在叫“范大糊”,他都会心悦诚服地插上一句:“范先生确确实实有本事……”
——范文甫医治心病有心药,开导、扶持失意失志者有良方。一天,诊所来了一位满面愁容、老态龙钟的病人,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然而在问诊中获悉,此人才50岁,这使也50岁的范文甫深感意外。再问,此人的生辰是12月12日白天12点,范文甫似乎吃了一惊,说自己也是12月12日白天12点出生的,是非常难得的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啊!(在《四十自述》中,范文甫云:庚午六月我生辰,弹指光阴历四旬……可见其生辰并非12月12日白天12点)此人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
经测舌苔切脉,范文甫断定其人为“肝郁不舒,木失条达”的郁证。
事业受挫,生活失意,人生失志啊!范文甫深有感触,略加思索后挥毫处方: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给,这是心药,”范文甫先递上这张奇特的处方,并告诉其出处,“这是蒲松龄的座右铭,蒲松龄,知道吗?写《聊斋志异》的,一生参加过十几次科考,每次满怀希望而去,垂头丧气而归……人生难免失意,千万不能失志……”一边说,一边又另写一方,并加盖自己的名讳章。“这是调理方……凭此方去药店,可以不付药资……”说着,又另封了一包银子送给此人。
大名鼎鼎的范文甫居然如此厚待自己,此人深感意外。收下了两张处方,银子说什么也不要。范氏阐明其中缘故,此人依然坚辞不受。于是范文甫说:“这样吧,我送你一副寿联。”
说着,众目睽睽之下,学生们磨墨铺纸,范文甫执毫挥洒:十二月十二日,你我同生;五十春五十秋,纹银祝寿。
亲眼目睹的,谁不叹服范文甫之豪爽与才思的敏捷,那人也就不再推辞了。
经范文甫的多次开导、药物调理和经济接济,那人也就很快想开了,不但能吃能睡,病去身安,而且事业重有起色,后在鄞县商界占有一席地位。
——范文甫惩治悍妇有良药。宁波一姓戴的富户,其妻心胸狭窄,无事生疑,常为鸡毛蒜皮小事吵闹不休。一日,又为一点小事与戴某争吵,后还佯装病痛,卧床不起。不吃不喝,不声不响,一连数天。
戴某恐怕其妻真的闹出病来,邀请范文甫出诊。
对于戴妻之性格,范文甫早有所闻,诊其脉,六脉平和;观其面,脸色红润;验其舌,质与苔均无异常,唯见眉宇间显现出一股怒气。范文甫胸中洞然,却故作惊骇之状,一本正经地对戴某说:“尊夫人之病已入膏肓,目前应先救其急,煎服一碗粪水,服后看效果如何,明天再开他方,如拖延过今夜,到明天拂晓恐怕无法挽救矣。”说罢起身告辞而去。
范文甫一走,戴妻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破口大骂:“范大糊,胡说八道!什么病入膏肓,老娘原本就没生病,谁人敢灌老娘粪水……”
戴某窃笑。
——范文甫拯救心灵有秘方。一年春天,范文甫应邀出诊。谁知轿子抬啊抬的,抬进了深山冷岙,在一座山神庙前停了下来。庙门开处,几位带枪的“绿林好汉”簇拥着一位络腮胡子走出来。
络腮胡子很气派地向范文甫拱手说:“小妾有病,有劳先生远行,请入内就坐。”范文甫随同这帮“好汉”步入庙门,坐下后便问:“病人何在?”
络腮胡子向内殿一指,冷笑着说:“那不是,已等候先生多日了!”
范文甫闻言立即起身,独自进了内殿,内殿空荡荡、阴森森的,中间孤零零地摆着一张木板床,床帐低垂着。范文甫从容上前,轻轻撩开床帐,见床上交叉放着两支驳壳枪,略一怔。
“怎么样——范先生?”众好汉从外而入,络腮胡子瞪了范文甫一眼问。
“区区小病,待我略施小技,定能痊愈。”范文甫虽知自己已被绑票,但若无其事,出了内殿,要过纸笔,拟了一张“处方”,递到络腮胡子的手里,问:“怎么样……”
络腮胡子接过“处方”,一看,傻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随即连连打躬作揖:“感谢先生指破迷津,感谢先生。”
从此,山上再也不见这帮“绿林好汉”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