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百灵说：“还是晚上来吧，别太张扬。”
珠儿看那小姐越来越红的身子，担心的不得了。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来走去又觉得自己烦人。
就在这时，林百灵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小姐，你吓死我了。”珠儿说：“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林百灵出了一口长气，说：“我被人发现了，没想到我的嫂子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和她说了一阵子话，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那你找到公子爷了吗？”珠儿问。
“找到了，你放心，我哥说他马上就来。”林百灵说。
就在主仆两人说话的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林夫人和丫环紫儿推门而入。不知道她们听没听到林百灵和珠儿的谈话。
林夫人给女儿带来了她当年嫁到这里时她的爹娘给她的嫁妆。她拉着林百灵的手坐在桌前，说不尽的母爱化成轻轻的拂摸，也化成了一声声劝告。“百灵啊，你就要嫁人了，以后可要收收自己的性子，凡事要长个多长个心眼，我看那个召家也不是什么知书达礼的人家。”
林百灵对母亲说：“在这里那有什么知书达礼的人家啊。”她说的不假，那有知书达礼的人家知道自己手下的人犯了人命还无动于衷的。不过，为了石达开，她必须要嫁入召家。林百灵本来对召家就没什么好印象，此刻更是下定决心要利用召家。
林夫人叹了一声说：“也是，这里的确都是一群粗鲁的人。我听说你哥哥在市面上还挺受欢迎的，就他那个样子，在大清只能是一个莽汉。没想到在这里居然成了女人们崇拜的对象。”
珠儿心绪不宁的和紫儿并排站在林百灵母女身后。她心想，如果夫人知道公子今天回家，还不定弄出什么事来呢！到时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
林建威回到家里，马慧娜知道他要回家去，早就把那仅有一件体面及服拿出来了。林建威说：“我不穿那件衣服，我就这样过去。又不是去求他们办什么事，只是百灵后天要出嫁了，我去看看而已。”
马慧娜说：“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你放心，我不怕你妈，不管她怎么看不起我，我都不会出言不逊的。”
林建威往窗外看了看，日头已近正午。就说：“你真的不怕？如果是那样，我们就一起回去。”
两个人就骑上门口那匹马，一路狂奔到林家门前。把门的家丁一看是公子回来了，赶紧跑下台阶，接过缰绳，又扶着公子和少夫人下马。林建威看了看自家的门楼，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之情，不过他不是后悔，而是对阔别很久又心存挂念的事的感伤而已。
就在林建威伤感的时候，一个人从门楼里走出来，腰里别着一根羌管。他就是劈死张六子的姓靳的那个人。这个人虽然脾气暴燥，却也不乏理智。他虽然不认识林建威，但一看到林建威，他心里就觉得事情可能还没完呢。他假装若其事的从林建威身边走过去，心里想，走了就不再回来了。
林建威把马给了门丁，就和马慧娜走进了林家。他那里都没去，直奔林百灵的住处。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他叫了一声“妈”就哽咽住了。
林夫人也为儿子的变化而惊讶。这个在冬天里赤着上身的人就是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儿子吗？
“威儿，过来让娘看看。你在外面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啊！”林夫说着说着声音就变哑了。
门外的寒风吹进来，把炉里的炭火吹的通红。林百灵对哥哥递了一个眼色，说：“进来啊，站在门口做什么？”
亲情在一瞬间让人失去理智，让人眼中除了自己的亲人之外再也看其他人。那一瞬过后，林夫人就看到了站在儿子身旁的马慧娜。林夫人也曾在深夜中想到过这样的情景，也想过要接受这个让儿子迷恋的女人。可今天一见到她，不由得还是心头一阵恶心。自己出身名门，有着令自己引以为傲的家世，自己所嫁之人又是一个种族的首领。林夫人看着马慧娜，脸色就没有刚才那动发自内心的动情的表现了，一种冷漠旋即出现在她脸上，那是种深深蔑视。
马慧娜当做看不见，这还能让她心里好过一点。林百灵热情的招呼她们来坐。林夫人说：“百灵，你也是要出嫁的人了，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你这样嫁到别人家，我怎么能放心。”
林百灵知道了，原来是母亲在这里坐着，儿媳是不能和婆婆平起平坐的。林百灵没去过母亲常常说起的大清，也不太了解那些繁琐的规矩。但她却不能不尊重母亲，所以就让珠儿另给马慧娜搬过来一个凳子，为了不让嫂子感到难堪，自己就站在嫂子身边。
马慧娜现在心里才有点着落，她真不想让这个妹妹出嫁，她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任林夫人的眼光在自己身上打量来打量去。林百灵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让母亲离开。
林夫人对马慧娜说，“我儿子对还好吧，如果他对你好，你也不能负了他啊！”
马慧娜听得出林夫人话里的意思，说：“我是不会负了他的，从跟的那天起，他就是我的男人，是我的天，是我的地，是我的全部。我倒是怕别人怂恿他负了我。”
婆媳之间的关系有点异乎寻常的微妙，就像一个平设计精巧的平衡装置，做为母亲的儿子和妻子丈夫的那个男人就是掌控这个平衡装置的手。只要男人理解这一点，那他也就领略到了一个男人真正的苦楚，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上不行下也不行。所幸的是林建威是个一根筋的男人，他只认定的马慧娜，宁可让母亲伤心，也不能让妻子无依，母亲和妻子两者相比之下，妻子永远者处在弱者的地位。
林夫人当然不知道儿子突然回来是为什么，她还以为是儿子良心发现，要回来给自己认错呢。不过她从林建威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悔意，对这个从小就是个认准一条道就要走到黑的人。她明知道儿子不会改变决定，但她还是放不下一个婆婆的威严，抱着一个做母亲的期望，希望儿子能对自己说一句软话。
“你还回来做什么？”林夫人问儿子。
林百灵看到哥哥一梗脖子，就知道哥哥要说的话一定会伤到母亲。她赶紧截住话头，在哥哥和母亲当中斡旋。
她先对母亲说：“你都没去看过，哥哥住的那间屋子，真是破的不能再破了，下一场雨里面就漏。外面雨住天开三日，屋里还在滴水。现在这种日子，晚上六面透风。”
林夫人当然不信女儿夸大其词的说法，不过女儿说的和自己想的也差不到那里去。于是林夫心软了，放下了早就想放下的身价。她意味深长的看了马慧娜一眼，接着转过头对林建威说：“你们搬回来吧，你的房子还给你留着。”
林夫人没想到一直没说话的马慧娜替儿子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我们的生活并不想百灵说的那样苦，我们不会搬回来。就算是真的那么苦，我们也不会搬回来。”
马慧娜的斩钉截铁的语气比冬天的风还要冷，林夫人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自己败了，彻底永远的败了，因为是她先低的头。她站起来，带着一个受伤的母亲的高傲离开林百灵的房间，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林百灵看着紫儿慌忙又胆怯的跟着母亲走远了，回过头埋怨嫂子道：“你就给她个台阶，让她心里也好受一点，也不会怎么样。再说你们真的打算在外面一辈子啊！放着这里衣食无忧的日子不过，偏要在外忍饥受冻！”
“百灵，你别说了，在外面不管怎么苦，我都能抬头活着。如果来到这里，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如果建威受不了外面的日子，那让他一个人回来好了。”
林建威有好几次想说话，不是被妹妹抢了先机，就是给老婆钻了空子。现在终于轮到他说话了。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刚才面对自己的亲娘差点落下泪来。他对马慧娜说：“你别说傻话了，我怎么会放下你，除非我死了。”
那个吹姓靳的吹羌管的人和喂马的张六子都不重要，但恰恰是因为他们这件事间接的给林宏坤造成了一场无妄之灾。
珠儿看到林夫人走了，就扯了扯林百灵的衣服，小声说：“小姐，你和公子说下那件事吧。”
林百灵看了珠儿一眼，对这个情似姐妹的小丫环有这么重的报复心而稍感不快。不过她也知道，这件事让自己家受到了侮辱。她看到母亲的身影在回廊中消失，就从门口走过来，拉起马慧娜，让她坐在母亲刚坐的位子上，说道：“嫂子，你别介意，我娘来自另一个地方，那里规矩多。”
马慧娜说：“我真不打算在你们这样的大门大户中过日子，在这里活着根死了没什么区别。”
林建威在外面生活了这么一段时间，对马慧娜所说的倒是深有同感。看着马慧娜，他为刚才和她的争执而懊恼自己。他不想再提这件事了，就反过来问林百灵：“那个杀死六子的家伙住在哪里？我去把他撕了喂狗。”
林百灵说：“他们都住在马厩旁边的客房里，你一个人去也不行，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怎么不行了，别说他一个，就是他们一起来，我也不惧怕他们。”林建威说。
“哥，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不是他们的对手，而是你一个人去干嘛，你也不认识那个人。”林百灵说。
马慧娜倒是愿意林百灵和丈夫一起去，丈夫是个莽撞的人，一个人去说不定闹出什么乱子呢。在来时的路上，林建威就和马慧娜说了此来的目的，所以马慧娜还是颇为担心。她说：“就让百灵和你一起去吧，你到那里也有个担待，不然你能把那些人都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