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走过了一群人,疾走带起的微风吹低了路边两旁的野草。他们的气息打扰到森林的小动物们,也打破了冬去春来后的宁静。一个个小动物爬高走低,穿梭在林间,聚起了精神,灵动的双眼看着人类走进了一户僻静的房屋。
说是一户房屋,看起来有些简陋,简陋得有些可笑。四面围墙是杂草与污泥而成,被岁月洗礼,还有几个豁口。庭院内没有一间像样的柴房和厨房,只有一间丑陋的主房,更没有一柄像样的农具。铺满屋顶的并非是昂贵的瓦片,而是简单的杂草和污泥。
庭院内略微像样的一口井早已干涸,井底是肮脏的污泥。
推开了大门,一股子腐臭和恶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熏得众人一个踉跄。怪味的来源是一具尸体,正趴在家中的唯一的桌子,瞪圆了双眼,临死前看到了最为不可思议的一幕,留有许多的悔恨。桌子和地面的血迹早已干涸,化作一大片红色的泥浆。大理寺卿挥了挥衣袖,吹散了房屋内的怪味。大理寺丞等人走上前,扶正了尸体。众人才看到了尸体上明显的伤口。
一刀毙命,没有余地。
房屋的陈设一览无余,一张破漏的床板,一张肮脏的桌子,一个破旧的柜子,一个冷掉的火炉,四面是褐色的墙壁。大理寺丞弯下腰,看到一个破旧的木箱子,拖着木箱子来到了大理寺卿和白无冷的面前。
木箱子没有上锁,正上面的花纹被油渍掩盖,底部的花纹早已被磨损,没有了原本的样子。大理寺丞打开了木箱子,看到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木箱子。大理寺丞弯腰,从箱子的底部捡起了一粒碎银子,交到大理寺卿的手中。
“带回去。不过,追查到源头的可能性极小。对方是一个极为专业的刺客,但不是一个毁灭踪迹的行家。难说会有多少的线索。”刘正看了一眼,把碎银子交由了大理寺正。
碎银子是完整银子的一角,没有一片完整的花纹。碎银子带有一些怪味,大概是房屋主人不喜清洁的原因。
大理寺的官吏们搜完整座房间,回到了大理寺卿的身后,腰间的布袋子藏着搜来的证据。
“可以了吗?”白无冷问道。
刘正望着身后的下属们,看到下属们皆是点头,回头对白无冷点了点头,“老神仙,请!”
一朵奇怪而美丽的花朵浮现在白无冷的脚下,幽蓝色的线条编织成奇诡的花朵,闪耀着幽蓝色的光芒,吸来了一股怪风。幽蓝色的花朵逐渐野蛮生长,触碰到了四面墙壁,攀爬着墙壁,包裹了整间房屋。
大理寺卿等人站在花朵的中心,身上的衣服被覆盖上幽幽的蓝色,欣赏美丽而奇绝的咒术表现,不禁地忘记了原本的职责。
天地似有感应,刮起呼呼的怪风,吹在风雨飘摇的草屋上,快要掀开简陋的屋顶。
白无冷站在花朵的中心,一身青色的道服被覆盖上幽幽的蓝色,双手结印而释放白色光芒,一如谪仙,令世人仰望。
“诸位,可要看清楚了!”
大理寺卿等人被白无冷的一声暴喝喊回了现实,稳定了心神,纷纷点头,观察四周景象的变化。
幽蓝色的线条如有活力,活动在冰冷的墙壁,释放出幽蓝色的光芒,吸取时光的力量,禁锢了这一方天地。小小的房间内没有了空间和时间,似乎延展到无穷无尽的天际。
无穷无尽的空间内凭空出现了一扇木门,就在大理寺卿等人的身旁,正是此间房屋的大门。一只黑色的手推开了大门,他的全身都是黑色,仿佛掉入了墨潭,只能看出一个人类的身形。
他走了进来,关上了大门,瞧向了木桌的方向。木桌出现了,死去的人复生了,床板、柜子、火炉都出现了,回到了房间原来的位置。空张着一张嘴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不速之客走到房屋主人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掏出衣袖内的散碎银子,放在了油渍的桌子。
“刘武都死了,肯定是被太子府的人查出来了,说不得连何叔都会暴露了。我不想继续做下去了。你们放过我,行不行?”
房屋主人被太子府的消息吓破了胆,惊恐地盯着黑色的人,跪在地面,脑袋磕在地面,祈求黑色的人,求出一条生路。
带来了惊恐消息的人俯下了身子,贴近房屋主人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利索地掏出了匕首,完成了一次华丽的斩首,快速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喷溅的鲜血,看到房屋主人倒在自己的脚下。
他得意地瞧着自己的作品,似乎在说些什么,还是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俯下了身子,借用房屋主人的衣服擦干净了匕首,收起了匕首,扶起了尸体。尸体被放在木桌,背对着大门,伤口的鲜血流淌在肮脏的木桌,惊恐的脸庞正对着里面的墙壁。
完成刺杀的人对房屋的陈设熟门熟路,环视一圈房屋,走到了床边,弯下了身子,抽出床板下的木箱子,似乎浮现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木箱子内的散碎银子被取走了,木箱子回到了原位。
黑色的人走向了大门,推开了大门,回到了广阔天地。
四周无边无尽的紫色光芒渐渐变淡,耀眼的幽蓝色光芒暗淡了几分,显现出原本的墙壁。如有活力的花朵收回了花瓣,构成花瓣的幽蓝色线条暗淡了几分,回到了白无冷的脚下。
大门被狂风吹开,吹走了房屋内不属于此时的力量。大理寺卿等人从震惊的景象内回过神,平复激动的心情,回到了肮脏和臭味的房屋。趴在桌子的尸体、破旧的房屋、磨损的木箱子提醒着众人,他们回到了现实。
“这是老朽的一项秘术,可以引动天地之力,回溯时光,复原某一个地方在某个时光的景象。此项秘术极为耗费内力,施展出来极为复杂。诸位先前看到的景象就是房屋主人被杀前的时光。”
“可是,全身黑色、只有人形的人是怎么一回事?”刘正问道。
“这是匿形术的效果,可以防止被时光回溯等术看破身形,倒也说明此人对修行颇有研究。匿形术并非高明的咒术,却有一套极为繁杂的步骤,需要一些极为昂贵的材料,非富贵人家不能掌握。”
“若是此人来自修行界呢?”
“那将会掀起一场风暴,波及到帝国和剑阁。大人最好不要作此想法,先行调查帝都内的可疑人员。”
若是掀起了一场风暴,波及到帝国与剑阁,就是对天下的毁灭。两百年的盛宴就是敲响灭亡的丧钟,成为史书上的一个笑话。
大理寺丞手中的笔和纸飞出了掌心,落在肮脏的桌子。无主的毛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写出一手漂亮的行书。墨水在白纸上凝结成字,写出一个又一个材料的名字。
“这是匿形术所需的材料,皆可以在帝都买到。部分的材料保存时间和产生效用的时间极短,若是超出时间就会丧失效用。大人可以安排专人在帝都内调查,想来会有所收获。”
大理寺丞收起了纸张和毛笔,看了一眼大理寺卿刘正的颜色。刘正微微点头,示意下属遵照老神仙的意见。
大理寺丞等人留下处理现场,安置尸体,收集线索,复原刺杀时的情况,稍后再回到帝都。大理寺卿等人和老神仙沿着原路返回,聊不上一句话。老神仙和大理寺卿等人来自不同的世界,唯一的话题就是眼线的太子中毒案,却又是人心隔肚皮。
老神仙走在前方,眼皮快要合在一处,似睡未睡的样子,却没有碰到道路两旁的一草一木。大理寺卿等人慢慢地走在后方,小声地讨论此案的疑点,若是根据老神仙复原的场景,完成刺杀的人必定是高门显贵的门客。最有可疑的人选就是六皇子府下的门客,他们听候六皇子的差遣。
六皇子和太子为了帝国的东宫之位势同水火,是庙堂内人尽皆知的事情。六皇子也不掩饰对于太子的敌意,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出觊觎东宫之位,扬言一定会夺下东宫之位。太子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多次避其锋芒,反倒让六皇子越发猖狂。
土路的尽头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此人穿着一身黑色狴犴官服,捏着一个信封,小步疾跑,越过了老神仙,停在了大理寺卿的身边,递上了手中的信封。
信封被拆开了,里面是一张简单的信纸。
大理寺卿看了一眼,朝大理寺丞使了一个眼色,让大理寺丞递给老神仙。于是,老神仙看到了相同的一封信,脸色如寒潭,吓得大理寺丞后退了几步,退到大理寺卿的身旁。
“老神仙的意思呢?”
“本意与你们查看完现场再去处理徒儿之事,现在看来,不得不先行一步了。我们在帝都内汇合。”
老神仙的脚下冒出万丈白光,覆盖了老神仙,直冲云霄。等到白光消散了,白光覆盖的老神仙也不见了。
“果然是亲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