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跪着的那人,就是此刻将安平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的人,蝶衣。
她虽穿着带有补丁的上衣,面容憔悴,身形瘦削,但却礼数有加,发髻整理得也是一丝不苟,生活已然将她磋磨得早没了外表的光鲜,可她骨子里在皇宫待过的礼节矜贵,都一一昭示着她的身份。
“你,就是蝶衣?”
“是。”
苏晓晓将这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再看看周围人,他们看着蝶衣的神色各异,但无一例外的都带着一丝诧异和无措,都是一副此事他们也是第一次听闻,也从未听说过有蝶衣这么个人一般。
今日这出大戏,也不知是谁亲手奉上。
苏晓晓对小桃子摆手,扬声吩咐道:“你同众爱卿详细说说,这蝶衣所言之事的前因后果吧。”
说着,她又转头对坐立难安的安平笑了笑:“姑姑,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朕自有判断,绝对不会污蔑了您,不过,您也千万别被吓住了才对。”
“呵……呵呵……陛下所言极是,妾身,自然全听陛下定夺。”安平嘴上挂着勉强的微笑。
苏晓晓明白,此时的安平,不过就是个困兽了。
小桃子开始同文武百官阐释陛下接连遭刺的具体情况,以及顾卿文也受伤的情况,孟子义从旁佐证,说明一系列调查得到的线索以及进展。
略有隐瞒了些,例如,顾旻文同千秋雪的那一段。
从头至尾,苏晓晓都观察着安平的神情,瞧着,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始终都是一副听他人故事的模样,只不过她频频看向蝶衣的目光,完全凸显了她对蝶衣的在意。
待小桃子说完,全场静默,官员们此刻紧张得连大气都不出,甚至连交换个眼神的心思都没有,绝大多数都低着头盯着自己杯中的美酒,陛下接连遇刺,如今线索直指蝶衣,而蝶衣却扬言是安平公主要杀陛下,这事,究竟幕后谁在操作?真相不重要,站队很重要,这一仗,参与的有几方,谁,又会是最后的赢家呢?
所有人都不动不说话,以至于衬得端亲王放下酒杯在桌上的一声响,变得格外明显。
苏晓晓望向程思海,似笑非笑:“表哥,此刻,你竟然还有心情喝酒吗?”
“有什么不敢?”程思海无所谓的笑了笑,“桃公公说了那么许多,不过只是证明了此女为关键线索,同母亲何干?或者说,陛下真要听此女的一面之词,定母亲谋逆大罪?那岂不是太可笑了嘛。”
底下官员们都倒吸一口冷气,王爷居然敢说陛下可笑,当真是不怕陛下发怒吗?谋逆罪非同小可,安平此番不论如何都将收到调查,要真查出来了,王爷也自身难保,然而看他模样,胸有成竹,莫非,此女真是攀污?
没想到的是,陛下竟然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并未生气,还由身边公公斟酒,温和的敬了王爷和公主一杯。
“表哥所言,也是朕所想,姑姑不要担心,朕自会还你清白。”苏晓晓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如果清白的话。”
“蝶衣,是吧?你几岁入的宫?”
“回禀陛下,罪民八岁就入宫了,二十岁做了梦嫔的贴身婢女,一晃,罪民也伺候了娘娘十年,罪民知晓,背叛陛下,置陛下于危险之中,此乃大罪,罪民不敢逃脱,只不过,罪民害怕那个托罪民画图之人,还潜藏在陛下身边,危及陛下安全,这罪,太大了啊!”
说这话时,虽满满悔恨,可蝶衣始终未抬头直视陛下,她愧疚得流出泪来,但她却很快就抹去自己眼角的泪。陛下面前,无论无何,不得失仪,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所以,你知道让你画图的人是谁。”
“是,禀陛下,虽然要求罪民画图的人不是她本人,但罪民晓得,她背后的人,正是安平公主!”
蝶衣的控诉使得满座哗然。
安平自然是最坐不住的那一个。
“贱民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空口污本宫的清白!你说本宫谋害陛下,你可知你安在本宫头上的是多大的罪过吗?!”
“诶。”左相开口了,“殿下莫要慌张嘛,且听听此女,究竟是因何如此指控殿下你的。”
安平被迫闭嘴,她看向蝶衣的目光阴狠异常,同她穿着的明亮耀眼的富贵华服形成一种反差,就好像一头凶猛异常的狮子,被只兔子逼得露了獠牙。
此时的蝶衣不缓不慢的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
“陛下,这是那日那人来找罪民时,落在罪民房里的香囊。”
蝶衣打开香囊,将里面的香料尽数倒了出来。
“陛下请看,此香囊里头的香名为凤鸾天成,这世间,仅有一人会将此香中混入一味白芷,一份香,混入一两二钱三分,此人,便是公主殿下。”
没等安平反驳这证据,苏晓晓就率先提出了质疑:“且不论是不是只有姑姑才会这般调香,你又怎么能证明这香不是你自己提前备好的?退一步说,你怎么能证明这香不是有人陷害姑姑?再退一步说,你能通过这香找到那个让你画图的人吗?哪怕退一万步说,你捡到这香囊,竟然第一时间去判断它是不是姑姑的。蝶衣,朕很怀疑你的动机。”
“禀陛下,罪民曾为梦嫔的贴身婢女,有一回殿下入宫省亲,娘娘请安时问了一句殿下所佩之香,那时殿下自己说,她用的是凤鸾天成,香味霸道,但她自己放了一定量的白芷中和,所以形成更为特殊的香味,但此法为她独用,直接就告诉梦嫔莫要效仿,所以罪民才知道凤鸾天成加白芷一事。”
“罪民也知晓,自己所陈列证据还不足以证明殿下就是幕后主使,可陛下,”蝶衣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文书来,“这份托我绘图之手书,字迹明明就是殿下的字迹,梦嫔同殿下的书信皆过罪民之手,罪民再熟悉不过了啊陛下!”
安平见到那手书瞬间急眼了,她气得浑身发抖,哪里还管那些礼节什么的,指着蝶衣就怒了:“放肆!你哪来的本宫亲笔手书?!若真是本宫要你绘图,又怎会留这种东西来等你攀咬?!陛下!你一定要明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