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烟波浩渺,江岸平野茫茫,因为雨过天晴,所以清晨江上起了水雾,朦朦胧胧,别有一番妙境。
朗瑾站在船头,远远望着江面,一言不发。
他身后,蓝轻轩正在指挥工人从船下往船上搬运东西,见朗瑾如此,不由得喊:“你别玩深沉了,快点清单吧,别到了云州却发现东西少了。”
朗瑾瞬间从伤情的状态转换过来,转头冲蓝轻轩咆哮:“你就不能配合配合我?我现在可是一个忧郁的伤情人,你见过哪个伤情人还累死累活对清单的?!”
今日朗瑾穿着低调,一身白色锦袍,上秀银丝山水,外罩黑色水纱长衫,腰间黑色镶金八宝玉带,富贵不说,还挺雅致。
但他一开口,什么雅致忧郁,烟消云散。
蓝轻轩冲他翻白眼:“你可拉倒吧,你要懒得对,那咱们就开船好了。”
说着,蓝轻轩就要叫船手开船,结果朗瑾赶紧跑过来一把堵住他的嘴,“干什么啊?一言不合开船做什么?再等等嘛!”
蓝轻轩一把甩开朗瑾的手,“再不走,就误了时辰了,我知道你在等什么,可她不会来。”
“会来!”
朗瑾气鼓鼓的踹了脚甲板上的空木头箱子,想了想又踹了脚,更气势汹汹补了句:“她绝对会来的!”
蓝轻轩看他这执拗的模样,叹了口气,招了个船工将清单递给他让他清点,然后强行拉了朗瑾到了一边僻静点的地方,再强行将他按着坐在了个木头箱子上。
他自己则坐在朗瑾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陛下不会来的。”
朗瑾气得猛推了蓝轻轩一把当场要走,但又被从地上爬起来的蓝轻轩再次按在了箱子上:“急什么急什么,你听我跟你分析嘛!”
“哼!分析狗屁分析,老子不乐意听你分析!”
“那天陛下奔向叶大人的模样你又不是没见到,朗瑾,我求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厢情愿啊?!”
蓝轻轩也有点急了,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朗瑾一点点最后的幻想都被他戳破,臊眉耷眼的坐着,想跟他置气都找不到底气,像条被打了不敢还手的丧家犬。
“不是,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吧,这个爱情,它不好那么盲目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可我就是想等等,万一呢,万一她来送我呢?”朗瑾眼睛里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火光,“哪怕只是出于朋友之间情意送送我,我也是很高兴的。”
蓝轻轩有点心疼这样的朗瑾,想当年,他可是个万里挑一的花花公子,后来他爹为了让他收心,直接把他送进宫给陛下作伴读,这下好,心全都被收走了。
“兄弟,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朗瑾无精打采的:“讲吧,反正你该讲的不该讲的的都讲了,我这颗心啊,碎得不能再碎了。”
“其实吧,我觉得陛下就是在吊着你。”
蓝轻轩刚说完,朗瑾一拳头打在他肩膀上,痛得他直哼哼,朗瑾怒而质问:“你说什么呢你!”
“本来就是!”蓝轻轩吃痛,声音不自觉也高了起来,“不然前天你小子都做那么明显了,怎么陛下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忒假了吧!”
“陛下那是心思单纯!”
“拉倒吧,陛下会心思单纯?陛下要是心思单纯早就被右相生吞了,哪里能优哉游哉混到现在要动右相根基!朗瑾,你清醒点好不好?!”
朗瑾被蓝轻轩吼得耳朵嗡嗡响,想要还嘴一下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气得半站起来就要动手,后又觉得自己没底气,蔫头巴脑的又坐下了,呆半天,只憋出来了挺小声一句:“可你也不能说陛下吊着我,她不是这种人。”
他如此萎靡受打击,蓝轻轩火勉强下去了点,调整了下心情,说:“是,刚才我确实说得过了,我不知道陛下是什么人,我道歉。但是朗瑾,你仔细想想我刚才说的,陛下她是那种单纯的人嘛?我不是说人有城府,就是个坏人,但你这个样子,她根本不在意,若在意的话,肯定会劝你不要如此轻贱自己。”
“我没有……”
“你有。”蓝轻轩斩钉截铁,“你就是在轻贱自己。巴巴的送礼物,你奶奶留给你送媳妇的红玉镯子都给她了,她呢?就给了你一个不值钱的小泥人,说什么神仙救命,这不就是典型地空手套白狼嘛?”
“啊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朗瑾捂住自己耳朵就要跑,“蓝轻轩我发现你话怎么这么多呢?去云州我真不想同你一路了,真是的……”
“朗瑾我知道你听进去了。”蓝轻轩一把拽住朗瑾的衣服角,看着他闪躲的眼睛,问:“开船吗?”
朗瑾愣了愣,捂着耳朵的手慢慢放下来,江面上的水雾慢慢氤氲开了,显现出些许澄澈的江水来,清晨的阳光微熹,带了丝丝凉意。
他不悲不喜低声说了句:“你要开船就开好了,问我作什么。”
然后就一把扯回自己的衣服角,跑着拐了个弯,进了船舱去了。
蓝轻轩略微感慨叹了句:“真是个情种,可惜了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说完,他便走向船头,准备让船手开船了。
朗瑾回了自己房间,从枕头底下取出自己珍之又重的小漆盒来,一打开盒子,里头拿着关公刀的小朗瑾就冲他笑的格外没心没肺。
“笑,就知道笑。”他自言自语,“笑哪怕晓得你是个不值钱的玩意,我也还是不舍得丢你,或许她说能救命,不是随口开的玩笑,若我想你想得要死,看着这么个小人,或许真能救我一命。”
唉,反正船要开了,别了,陛下,我走了,我这一走,说不定就是一辈……
“朗瑾!朗瑾啊:”
蓝轻轩的喊声由远及近,最后干脆一脚踹开了他的房门,然后抓住房间里正伤神的朗瑾就往外跑。
朗瑾莫名其妙:“干什么呀这是?!不是开船吗?”
蓝轻轩跑得直喘:“开什么船啊,陛下在码头哪!”
“她来了?!”
朗瑾兴奋得一把甩开蓝轻轩,握紧了手中的陶瓷小人卯足了劲儿往外跑,徒留蓝轻轩在后面望其项背,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