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宝贝,我回来啦!”
里奇推开家门,麦克斯从后面走了进来,双手负背,神清气爽。
“爸,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麦薇儿的沮丧完全被忽视。
“巧了,你爸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说一下。”咕噜一声,他喝下一大杯白开水,刚才吼过头,喉咙有点干。
“好事还是坏事?”麦薇儿本能地青筋突了下。
“当然是好事啦!”麦克斯抬腚一挪,搭着宝贝女儿的香肩,说不出的骄傲:“还记得当年张老头那件事不?”
“记得,你提他做啥?”麦薇儿柳眉一挑,忽地想到了什么,芳心开始加速地跳。
“你是没看到刚才老头那副奴才相,哈哈,别急,后头还有戏,老头不是看不起我们吗?我已经承诺给他奖金,到时候直接砸他脸上,他非但不会生气,还会一边感恩戴德一边跪着捡钞票,你说过不过瘾?”麦克斯想到得意之处,五指一箍。
“爸,你弄疼我了!”麦薇儿香肩一缩。
“啊,抱歉,抱歉,是爸一时得意忘形了。”麦克斯连忙给她揉揉,说正事:“我已经找张老头谈好新家开工事宜了,他那边开始着手动工图纸调动建材,放心,爸知道你对祖宅的感情,全部挑最贵的来,要不了半年,就能盖出一栋漂亮的大房子,不!半年太长了,我们可以用钱加速,多请一些工人,这附近的邻居不是很多都失业吗?算是变相帮助他们解决温饱,我们给双倍以上的酬劳,人多力量大!”
麦薇儿盯着父亲刚毅的脸庞失神了许久,他沉浸在喜悦中竟是没发现自己的反应,还有,里奇那家伙已经在楼上鼓捣了,不知道打算折腾出什么花样。
一时,竟是有些不忍心告诉他们真实的情况。
“宝贝,你似乎不怎么开心啊?”麦克斯视线重新放在女儿身上。
“爸,你是不是辞职了?”麦薇儿一直盯着他。
“对,没错,我把矿洞炒了,是我把它炒了,是我自己不想干。”麦克斯眯上眼,蓝色的眸子焕发年轻的活力,激情四射。
自己主宰自己的人生,真痛快,美妙,无与伦比。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
“我……”麦薇儿看了看手机屏幕,欲言又止。
“对了,你刚要跟我说什么来着,里奇那小子说你提现了,提了多少?一个亿?”
麦克斯睁开眼,脖颈一提,脸颊一侧,毛耳一竖。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了,你听了别激动。”麦薇儿声音变得柔和。
“放心,爸挺得住,你尽管说就是。”麦克斯抿着嘴唇,双手合握成拳放在桌子上,感觉丹田有一股洪荒之力,顷刻将爆发惊雷般的响彻!
对视、沉默、屏息,两分钟。
“我号被封了,钱没取出来。”麦薇儿吁了一口气,仿佛卸下心头的大石,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又是无声的沉默。
“等等,宝贝,我没听懂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麦克斯歪着头,眼睛再次一眯,眼角皱纹抖成波浪。
“账号被封,我打给客服,客服说我账户里的金额太过庞大,暂时冻结了,要六月份才能审核完毕,而且人家说了,审核完毕也不会给结算,可能是无限期机制,具体原因说是不方便透露。”麦薇儿解释道。
“所以呢?”麦克斯把脸凑得很近。
“所以,他们不打算给我钱,我们没钱,还是跟以前一样穷。”麦薇儿别过脸去,不忍心看老爸大起大落后的伤心表情。
轱辘轱辘!里奇从楼梯滚了下来,连滚带爬,像只蛤蟆一样爬到了桌子上趴着,闻风而来的他,瞪着死鱼眼:“这不是真的,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真的不想再变成从前那个没钱的少年啊!”
“哎……”
这一声叹息,诠释一切,缄默在三张口,许久,许久……
里奇爬下桌子,忘了如何走路,在地上爬着、爬着,爬到客厅角落,抱着双肩,深深埋着头。
麦克斯猛地站了起来,朝门外走。
“爸,你干什么去?”麦薇儿惊讶老爸此时此刻的冷静。
“回去上班。”
“你不是把矿洞炒了吗?回去会被笑话的!”
“那又怎样?脸皮和肚皮哪个重要?你爸我就是被千夫所指,唾骂成虫,也要厚着脸皮要回工作,让你完成学业。”
麦克斯消失在视线,嘴里始终念叨着一句话:‘还是学习才能出人头地啊,靠这些歪门邪道终究一场梦,一场空,唉……’
里奇抬起头,看到薇儿眼眶湿润,立马站了起来,咧着一口大白牙,坐在了她对岸:“薇儿,别难过,暂时的失败打不倒我们,我们还年轻!你放心,没地方睡你住这里,没钱吃饭了我挖矿养你,这里就是你的家!”
麦薇儿不禁感动,轻启薄唇,罕见柔情:“你有这份心我乐见,去上班吧,不然你该失业了。”
里奇鼻间喷出一口浓浓晦气,不得不面对现实,正打算抬起屁股,又看见老麦折了回来。
“咋啦?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神不守舍的?”
“张老头那小子跟来了。”
气氛突然变得严肃,麦克斯在门口来回渡步,时而眺望外面的主道,远处一辆小型货车徐徐驰来,迫在眉睫。
“爸,你怕什么,他们还没动工我们又不用给他钱。”麦薇儿心疼地走了过去,叫爸别慌。
里奇却说:“老麦这是在人家那里夸下海口,放不下面子吧?”
麦克斯虎了一眼,截断道:“你们不了解张老头,那瘸子势利眼,你有钱他会对你客气,没钱他不仅会嘲讽你,还会剥削你,当年要他修个屋顶,竟然无耻地……这些你们都忘了?”
“是啊,那怎么办?”
“要不,爸你躲起来我去跟他说说?”
麦克斯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变得凛然:“我是一家之主,让自己的孩子挡在我面前,我还有什么脸面当男子汉?”
说着,他腰杆直挺挺,坚定不移地走出去面对!
“诶,老麦啊,图纸还在赶工,打地基的建材和机械我已经通知往这里赶,这是清单……”
“先别急,张老哥,有件事我得跟你坦白一下。”
张老瘸刚熄火,迈出车门一脚,老远就瞅着麦克斯笑脸相迎,丝毫没有了刚才的壕横,不禁起疑。
“您说。”但还是跟着笑,这是生意人的必备面孔。
“那个,本来呢,我家女儿确实是争气了,这个呢,过程有点复杂,所以呢……”
张老瘸瞬间就懂了,笑脸崩然瓦解,冷冷地扫视着:“别废话。”
“这工程怕是对不住了,赶明儿我杀只鸡请老哥吃顿便饭,赔礼道歉……”
“不行,你说了,一切挑贵的,所有货物我都是向城北贝克汉宫那地主拿的,订单都已经签了,你叫我退货,不说人家肯不肯回收,就是收了,你知道这中间差价我要损失多少吗?”
张老瘸已经目含杀气了。
麦克斯赶紧从兜里掏出烟盒,递出一支烟讨好:“这,我只能对老哥说声抱歉了,天有不测风云嘛,我……”
张老瘸直接给拍在地上,学着他的口气:“挑贵的。”
麦克斯尴尬地赔笑着:“呃,老哥真的对不住啊,我……”
张老瘸:“挑贵的。”
麦克斯急了:“别这样,真的别这样……”
张老瘸:“挑贵的。”
“那你又想怎么样?”里奇看老麦低声下气的样子,不再沉默,气炸了!
“横,接着横,年轻人就是口气大,我求着你们找我盖房子了?”张老瘸不屑地冷笑一声。
“这事确实是我们理亏,你看这样行不,损失多少先欠着,我……”
“没钱装什么逼?瞧你这穷酸样,还想盖什么别墅?痴心妄想,活该成为丧家之犬没地方住,跟只臭老鼠一样寄人篱下,偷吃偷喝,还爱耍骗。”
张老瘸无情地一次又一次打断,把麦克斯数落得连人都不配做。
里奇拳头高举,前腿一抬,胳膊却被老麦给抓住了,正要叫他放开,却看到老麦死死地瞪着张老瘸,血丝密布,像是一头狰狞的野兽要暴起伤人一样。
麦薇儿偷偷拭去眼中的泪水,抚顺了喉间的哽塞,挡在了他们面前:“当年你也是这么数落我爸的,我爸没跟你计较还补上了钱,今天同样,我们不会跟你计较,等我出去工作,欠你多少钱,我麦薇儿一分不少地还你。”
“我呸,现在能跟以前比?我这批货物来来往往捣腾,起码要亏掉十三万,你们拿什么还?多久还?”张老瘸寸步不让。
“总之,我们会还你就是。”麦薇儿秀拳紧握。
“哼,我也懒得和你们废话,更不会浪费时间跟你们立字据,我找你们区长去,他会给我主持公道的。”张老瘸轻蔑地扫视眼前三人,上了车。
“对了,黑风城四大区域,没有什么大人物是我张老瘸不认识的,麦装逼,你现在还出现在这里,代表你是旷工了是吧?我和比克矿主熟得很,你的工作怕是要丢了。”张老瘸恶狠狠地关上车门,探出头。
“我没工作了,谁给你钱?”老麦的声音冷冷沉沉。
“我老张不在乎,你刚才装逼不是很爽吗?装到我头上了,找死,我就喜欢治你们这种穷鬼还喜欢装逼的垃圾,不说了,我找特区长去,等着正义的裁决吧,死垃圾们。”
张老瘸绝尘而去,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三个傻帽怵在那,内心一阵痛快,笑出了酣畅淋漓,大快人心的猪笑声。
其实,他压根没亏一毛钱,做生意这块,在没摸清虚实,哪个憨批会先签订合同的?
再说,私下跟贝克汉宫关系好得很,建材方面也没来得及去拖,都是电话上口头说的数量,随时可以变动。
他那是虚晃一招,也知道麦克斯家的处境,不是正在申请救命金吗?
一个干劳力活的能有什么脑子?活该一辈子没出息给别人当牛做马,赚血汗钱过紧巴巴的穷酸生活!
这种老实人干嘛不捞他一笔?
讹他鸭!
到了特区长的办公室后,张老瘸一把鼻涕一把泪:“特区长啊,你今天要为我做主啊!麦克斯那混蛋把我老张坑苦了!”
还没上茶,坐在办公室的特普哈斯一听到麦克斯的名字,双眼一亮,然后一副严肃的表情,秉公处理。
“别急,你慢慢说。”特普哈斯在内心嫌弃这老头跟死了儿子似的的猥琐相,一阵作呕,要不是看在经常请他喝花酒的份上,真想抽他一耳刮子。
最讨厌比自己演技还好的三流演员。
“是这样的……”
张老瘸从细长说,并没有添油加醋,将麦克斯来他家中豪横描绘成街头恶霸,又在去他家途中遭遇何等的不公平耍横,推脱赖账,各种讽刺,王法何在?
“行了,我知道了,这事很严肃,必须马上处理,你先跟我的助理去,我随后赶到。”特普哈斯正义凛然地道。
“好好好,特区长不愧是黑风城正义的楷模,人民的好父母官,我等的精神寄托,那我先行一步了。”
张老瘸暗中窃喜,拍了一记马屁,一瘸一拐,恨不得立马飞到里奇的窝里,揪他们出来算总账。
特普哈斯朝将要出门跟去的助理招了招手:“这是麦克斯家的救助金。”
助理拇指和中指暗中一夹信封,两千三百一十八块,贼笑道:“时机到了是吗?”
“嗯。”特普哈斯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等这里就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肥厚的双眼皮内,一双蓝色的眼睛折射着精光,唇间双角不自然地咧起了一个又宽又弯的弧度,脸都变形了,极其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