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风这样的态度很罕见,语气很平淡却是自责的内容,但这两样融合在一起却不知道为何总让人觉得略违和。
“那之前社团只是不买卖软货,因为上瘾的人根本没有理智,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和强迫别人没有啥区别,但是并不是很严格限制吸粉的人。我妈让我戒了,我想也是得戒了,就去戒,但是没多久又再犯,我妈打过我多少次都不知道了。嘿,我这辈子唯一能瞒住她的一件事就是这个了,一直到乔伟毅的事儿她才知道我吸-毒。”
齐婉婉捋了捋他额上的头发,没有说话。有父母在身边的时候,不管年纪多大也都只是孩子,不管做了什么也都是只图个好玩,但真正出了事情的时候后悔也没有什么用,还要父母出面去解决。那时候,他应该已经成年了吧,却玩着这种危险的游戏,都没有人教过他“有些事情绝对不可以”吗?
“后来,我叫人绑了苏拓,我们俩对着戒。我妈后来知道我绑了他还很生气,但知道是为了戒这个,就默许了。我们就在一个郊区的工厂里,很空旷……”他抬头看着天花板说,“之前每次都不成功,我想是因为时间不够久,不够下狠心,这次在地板上装了很多铁架,两把铁的椅子就焊在上面,绝对不会移动,嘿……”他说着,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我就在他对面,他的样子就和我照镜子一个样,所以他后来有一段时间特别讨厌看见我,我想也是因为他看见我就像看见他自己吧?那么丑陋,那么恶心,连人都不像了。”
她抽了几抽,他就立即起身问:“你怎么了?”
她仰脸看着他瘦削的脸,听说戒断反应是很可怕的,不光是痛苦得要死,生理反应甚至真的会让人直接死掉,他怎么吃都不胖是不是因为那个时候手段过于强硬所以严重地伤害了身体的器官?听说戒这个的正常程序是使用替代品,或者逐渐减少剂量,虽然她没有尝试过,但想想也觉得苏拓的态度很容易被理解,但同样的,那个时候他不是也很可怜?虽然很可恨!
“你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沾那个啊!就算有钱也不是那样花的,你不知道很多人都吸死了吗?还容易得艾滋病!不知道那时候你家人有多痛心。”想想他那个整天只知道风花雪月的父亲和一手肩挑公司、社团的劳动模范母亲,忙得顾不上儿子是一回事,但知道儿子误入歧途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学坏也许可以改,但是那种东西伤身体,不管如何总也不再健康了。
他见她只是抽了抽,眼圈红红但并没有真的掉下眼泪来,才稍微安心一些,又凑近她,偎紧了:“大概吧,不知道,那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别人是怎样想的。”心里只有自己。
待到他终于知道体贴别人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别人了。
半晌无言,等到齐婉婉感觉有些不对的时候,已经轻轻拍着顾晓风的背安慰老半天了,那货说着伤感黑暗的过去,然后……就睡着了……
你让周围不明真相的群众情何以堪啊?
顾晓风果然没有再追究齐婉婉偷跑的事儿,仿佛那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甚至包括那天他说的很多事情,譬如江城顾家、雪城三少,好像是她的记忆出了差错,某日做了异想天开的大梦,醒来一切如常。
顾晓风接到了来自于丈母娘陈纱的电话,邀请他有空带“女儿司徒超楠”回家吃个便饭,但结果顾晓风瞒了下来一个人过去。丈母娘的目的很清晰,听说顾先生和顾太太最近的感情相当好,而她的竞选已经成功,现在担任着联合协会的理事长没错,但更想获得更多的利益,希望由顾晓风挑头让其他的支持者自愿出钱让她往ZF高层方面活动。你一个民间的临时工想要转正入编那要面对多么大的困难险阻?想一出是一出!我们出钱帮你竞选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等你真的成了什么什么代表,什么什么长的,那时候转头不搭理我们了,我们难道自己玩儿蛋去?
顾晓风果断不给面子地直接拒绝了,丈母娘的面色立即难看下来。幸亏他没带齐婉婉来,那丫头脸皮那么薄,说不定就会替自己“便宜老娘”说几句好话,到时候要不要强硬地驳了她的面子就是个问题,当然“丈母娘”这货是帝都几大商家花钱专门养的看门狗,高兴给你块骨头,不高兴踹你一脚也只能受着,他驳丈母娘的面子就是绝对毫不迟疑的。
然后,连饭也没吃一顿,就赶回家了,有预感说不定丈母娘会打算做齐婉婉的思想工作,盼望“司徒超楠”再来一出自-残或者自-杀的新项目,当然在这点上吉娃娃是不会那么容易被忽悠动的,但倘若她声泪俱下地用影后技巧来忽悠点别的,譬如他从前种种劣迹之类,说不定那傻丫头就又钻了什么牛角尖——他是有必要叫人留心在江城她家附近驻守一下了,免得她真有一天跑回去就不回来了。
结果当真在晚餐过后接到了来自于丈母娘的电话,总机的文怡因为顾先生特意叮嘱过,所以先问他的意见,他于是淡定地接起了电话:“司徒超楠不在家,下午就出去玩儿了……嗯?去哪里?不清楚……她出去玩的时候一向不和我打招呼……不然你打她手机?嗯?电话不在服务区?那我可真没辙了,有时候我也找不到她的,你懂得……好的,妈再见。”
齐婉婉一边往嘴里塞着牛肉片一边瞪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听着他说瞎话,待他放下听筒就立即问:“她找我干嘛?是不是发现我是假货啊?”他没有提出让她回娘家,她也从来不刻意提起,生怕回去了穿帮,毕竟是生养二十几年的双亲,稍微仔细点就会发现的吧?
“不是。”他嗤笑,之前在竞选期间司徒超楠本主也曾经往家里打过电话,但因为竞选对手和其他原因出尽五花八门招数的骗子,都被司徒家的人直接无视了,连自己的亲爹妈都认不出自己的亲女儿,还指望他们能分辨出假货?
“哦。”她安心了一点,又咬了一条开始嚼,“那就好。”
他皱眉,“你用果盘接一下,每次都掉一地碎末。”他都讨厌死什么牛肉干鱼片的肉制品了,莱温斯基有时候会跑进来舔他的地毯,都是她害的。
“哦。”她又乖乖应了一声,仰头将牛肉片举在空中往嘴里塞,这样碎末也都会掉在嘴里了。
顾晓风狠狠拍着自己的额头,有心叫她不要吃,又怕她饿瘦,每天三顿肉还要加一顿宵夜,可两个人都是从小就玩坏了干吃不胖的体质,但倘若饿上一顿或者一宿没休息好就立即一脸菜色憔悴得像非洲难民,他带着这样的小跟班出去脸上无光不说,还好像自己有故意虐-待她、只差她一口饭似的。
“找一天出去玩玩吧。”他突然说。陈纱今日找不到“司徒超楠”,保不准明日后日还要来烦她,白天他可以带她去公司,晚上他可以假装她不在,但还不如躲出去清净。
“还出去?”她立即转头瞪他,每次出去都没有好事,动不动就出去打打杀杀:“我问你,上次那俩人死了没有?”
“说了几百遍了,没死。”他很没好气地说,一天问个十七八遍,烦都烦死了。就没见她每天想自己十七八遍!太过分了!待遇太差劲了!
“对了哦,有件事我忘记问了,刚想起来。”她才待仰头继续吃,突然又想起来一出,“为什么你用水果刀都能把手切下来?那里不是有骨头吗?你用内力的啊?”她有听说过他们从小练功夫,但是他是内功高手吗?看做那个的劲头有些像,但是人家小说里都说了,太早XXOO的元气就会泄光,他自己说他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就开荤了,显然又不像是那种高深的武功。
顾先生深深地叹息,他家鱼脑人每天脑袋里装的都是啥玩意啊?有可能真想都掏出来看看,没用的扔掉,有用的再塞回去。“有关节的,你知道吧?”
她皱眉:“关节比较好切吗?”
“庖丁解牛你听说过吗?我切的就是关节之间用来转动的相对比较自由的位置,相连的不是骨头和肉,而是肉皮和筋膜,那里相当好切。”
她的肉片放在嘴边都忘记了张嘴去咬:“你还会下厨?”说到这里,她突然惊叫一声,“瑞婶是不是也会这个啊?她其实也会功夫的吧?”他们家的管家和女佣人、万能工个个都是高手,瑞婶没道理不是啊!“你跟瑞婶学的还是瑞婶跟你学的还是你们俩一个师父?”
顾晓风忍无可忍了,一手将遥控器摔到沙发上,恶狠狠地扑过来:“吉娃娃,有很多时候我TM真想咬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