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万作兴夫妇,早晨起来,到外面去练了一会儿武功。红日冒头,牵牛出栏、鸡鸭出笼的时候,他们去给尤氏请安。尤氏虽然精神还好,但仍然面带病容。怕尤氏经不起路上的颠簸,夫妻俩商议,决定还停留一天,等尤氏康复了再上路。
老主人踱上前来,万作兴趋前见礼,老主人连忙还礼,互相寒暄。问及尤氏病情时,万作兴将再停留一日的话说了,老主人高兴地说:“大侠莫说再留一日,就是长住下来,老夫也求之不得!”
万作兴逊谢。
老主人叹道:“大侠今天留驾,实乃天意!”
作兴道:“老伯此话何意?
老主人道:“实不相瞒:小女芝兰,从小喜爱习武。还多亏她的三脚猫功夫,吓得施友才不敢强娶,来个善磨,他要磨得小女心甘情愿地嫁给他。小女扬言:施家要强娶的话,洞房花烛之夜,就是施友才毕命之期。施县官只此一子,闻言后才不敢动手。昨天对大侠说的因有次犬子的秀才功名,施家才不敢行粗。那不是真正原因。言不由衷,尚祈见谅。”
作兴道:“交浅而言深,世之忌也。理当如此,老伯勿在意。”
老主人道:“小女昨天见到贤伉俩身手不凡,想欲拜贤伉俪为师,不知能否?”
作兴道:“姑娘谬赞了!说到为人之师,实感汗颜。何况在下行踪不定。此事不可!”
老主人道:“小女意坚志诚习艺,这些年未遇明师,深以为憾。今日遇到贤伉俪,人品既好,武功又高,哪里肯错过?”
作兴道:“在下武功平平,实不堪为人之师,怕误人弟。再说,收徒必须禀明师父才成,岂能擅专,望老伯勿怪!”
老主人道:“行踪不定,不要紧,这正好在江湖上历练。最终当然会要定居下来的,再传授武功不迟。至于禀明贵师尊嘛,先作寄名弟子,待禀明贵师尊后,再成为正式弟子,如何?”
作兴只是不允。突然,后面转出芝兰姑娘,对着万作兴就要跪下。作兴连忙用内力远远托住她,使她跪拜不成。芝兰急得流下泪来,说道:“师父为什么不收我为徒!难道小女子太不堪造就?”
作兴正待答话,不料玉英从房里冲出来,一把搂住张芝兰说道:“姑娘真心学艺,不怕吃苦?”芝兰道:“渴求名师,已是多年夙愿。既然要学艺,当然不怕吃苦!”
玉英道:“好!我代师收徒。我师尊格非师太早就要物色传人,嘱咐我代师收徒。我俗事缠身,未遂师尊所愿,此事常耿耿于心。”
张芝兰就要跪下拜师,玉英道:“不可对我行拜师之礼。我说过是代师收徒,你我只是师姐师妹的关系。”
张芝兰道:“既如此,师姐也应该受我一拜。”挣脱玉英怀抱,拜了下去。玉英也还了半礼。
作兴道:“格非师太云游天下,你何处去寻找她老人家?”
玉英道:“师父不在时,我代师传艺,和师妹共同研讨。何况师父她老人家说过,她要来找我的。”
作兴不好硬性反对,只好默认。玉英对张芝兰道:“师妹,你也去与他见个礼,就叫他兴哥好了。”张芝兰向作兴拜了下去,口称:“兴哥在上,请受小妹一礼!”作兴见玉英瞪视着自己,知道如果再推辞,娘子定会不依不饶的,只好受了半礼。
张老汉哈哈大笑,喜形于色,忙将大家请入后堂,唤家人出来。一会儿张家所有人,都陆续齐集后厅。张老汉宣布了芝兰拜认师姐的事,合家高兴。
芝兰又去尤氏房中,拜见了尤氏。尤氏欢喜,而精神更见好了。
张家杀鸡宰鸭,热热闹闹过了一天。
但张老夫人舍不得女儿远离,将女儿喊至房中,流一回泪,说一回话。芝兰劝慰道:“这两年,女儿好气苦啊,带些家里人都为我受气!说答应婚事吧,孩儿情愿死,也不愿意嫁给那个坏蛋。何况还是做妾哩。……说不答应婚事吧,那个坏蛋又天天带几个坏家伙来罗唣,闹得鸡犬不宁。说杀了他吧,人命关天,会有灭门之祸!那坏蛋四处张扬要娶我。……他施家在这一方一手遮天,有哪一家会敢跟我家联姻,敢和施家作对来要我?那坏蛋是想用这个办法来逼我就范,除非我终身受气,一辈子不嫁!……一辈子不嫁,可以。但终身受气,特别是害得全家因我而受肮脏气,却不行!就是大人们能忍,像匾上写的‘百忍’,但我心何安?……上天保佑,来了王大侠和师姐,惩治了恶人,出了一口怨气。但是,师姐他们一走,施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还会来寻衅闹事的。我这一走,断了那坏蛋的想头,说不定他不会再来罗唣了。再说,我出外学艺,对施家还是个潜在的威胁:他们要是再欺负我家的话,不怕师姐他们来为我出气,不怕我学成了回来报复他们?……”
张夫人笑道:“我儿这道理一套一套的,还真把为娘的说动了哩。”
芝兰道:“自从我知道师姐他们身怀绝技时,我就想这个事儿了。我反反复复想了多少遍。师姐他们是好人,妈妈,就放心地让我去吧!学艺期间,我会向师姐、师父请假回来看您!”
第二天早晨,作兴夫妻进房向尤氏请安,尤氏已经大好了,作兴决定起程。早餐后,张老汉捧出五百两银子,放在桌子上,对万作兴说:“王大侠,这一点钱,请收下。太少了,但一时凑不了许多。望勿见笑。”
作兴道:“农家钱财,来之不易,老伯还是留作家用吧!至于生活用度,在下尚不发愁。”张老汉道:“常言道,家贫路富,你们出门在外,么事都要用钱。就带上吧!”
万作兴身上、车子上,带着巨额财富,哪里在乎这五百两银子?
玉英有了主意,将一张纸递给张老汉。张老汉接过一看,赫然是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玉英道:“各送各的礼!只是麻烦伯父去兑换一下。这是全国通用的银票,您去兑换比我们方便。”事已至此,都不好再说什么了。
作兴收了银两。众人拥出大门,走到大车前。
张家宽阔、结实的院门打开了。
作兴坐上驾车手的位置,对大家抱拳道:“后会有期!”双骡起步,大车缓缓驶出大门。作兴一甩长鞭:叭!大车如飞朝西奔去。经过施家门前,只见大门紧闭,死气沉沉。作兴心道:但愿施家改恶向善!
大车轻快地向前跑着。快到中午时分,遇到大河拦路。沿堤跑了一段,进了一个小村庄,村庄前有一座小木桥。万作兴走到桥上,心里凉了半截:木桥虽然结实,但宽度不够,大车过不去。寻到村民,好不容易,花了五两银子雇来十名壮汉,由他们想办法,用长木杠捆扎得适应木桥的宽度,将空大车从桥上抬过河,足足花了两个时辰。
作兴将骡子从桥上牵过河。玉英搀扶着尤氏,颤颤拌抖,迈步艰难。作兴系好骡子,赶忙过来背起尤氏,后面跟着玉英和芝兰。一起从木桥上过河。河岸上,一些村民,像看把戏地看着他们,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一些顽皮的小孩,捡起土坷垃,隔河向他们投掷,大叫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