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怀抱如同预想中那般可以让人平静。
许舒窈弄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没有半点顾虑就任由他抱着。
但很奇怪,她居然一点也不想要弄明白。
她依着自己的心,轻轻地伸手回抱住肖枫的腰杆。
许久,她听见肖枫极低的声音。
他说:“舒窈,以后不要一声不响就离开了。”
听起来就像是祈求。
肖枫说:“舒窈,不管什么时候,我希望你记住,你要找答案,总得把命保住。”
“什么意思?”许舒窈挑眉,更加糊涂了。
答案。
什么答案?
肖枫轻轻放开许舒窈,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他咬着牙,声音很轻:
“那人既然一而再的对你动手,这次他没得逞,我相信他还会再次动手,所以我会和你一起把他找出来。”
“那人是谁?”许舒窈越来越糊涂了。
她抬头看他,他的眼里竟有泪光。
许舒窈觉得自己应该是将最不该忘记的东西忘记了。
但很显然,肖枫与自己一样,也不知道她忘记的到底是什么。
她不再问,知道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你应该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吧?”
没有回答许舒窈的问题,肖枫的的唇不自觉地扯了扯。
他极度不自然的转移话题:“你行啊,就算失忆了,也没忘了该怎么从别人手里头拿钱。”
许舒窈知道肖枫在回避自己的问题。
她也确实被肖枫的话给带到沟里去了。
起初,肖枫抱她,又说那么一堆有的没的,她以为自己和肖枫是情侣。
她甚至还暗暗地猜测自己和肖枫作为情侣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可眨眼,肖枫的语气似乎又有些轻佻了些。
情侣之间的剧情再怎么发展,也不该发展到这步来才是。
难不成是所谓的闺蜜——男闺蜜?
肖枫似完全没觉着自己的话有半点问题,他将许舒窈手中的资料夹拿走。
又对她说:“你先下去,我待会儿就来。”
“可……”
许舒窈还想说什么,话才到嘴边,肖枫已经连影子都没了。
肖枫再次出现在许舒窈面前的时候,递了块手表给她。
“给我的?”许舒窈挑眉,接过手表。
某著名轻奢品牌的经典款手表。
虽然价格不菲,但真皮表带明显的磨损无疑证明它早已被用过。
原本的喜悦瞬间被不满取代。
什么人啊,送东西居然送个二手的。
一个手表再贵能有多贵嘛,你好歹一队长,省吃俭用一两个月,难道还买不起一个新的送人么!
真不愧是为了两百块钱就让人打车回队里的抠门货。
“不是给你,只是还给你。”
肖枫笑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他说:“若是你想要,我可以送给你。”
他又说:“我不是会送二手东西给你的人。”
他还说:“不过舒窈,以前你向来不喜欢平白收人礼物。”
“是么?”许舒窈表示很怀疑,一个人就算失忆,可连脾性都改变的几率太小了。
虽然许舒窈对过去的事情已经完全没了记忆。
但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是那种有便宜就必须要占的人。
她挑眉,试探着问:“我怎么觉得我以前经常收人礼物啊。”
肖枫似乎早料到了她会这样问,他笑:“你只收我送的。”
这……
发展越来越不对。
就在许舒窈不知该怎么回答的时候,肖枫说:“吃饭去吧。”
许舒窈木然地跟在肖枫后边,脑子里已然云游千里之外。
思绪很乱,只需稍稍抬眼,她便能看到肖枫不甚伟岸的背影。
月光将他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影绰绰的,似鬼魅一般。
肖枫他——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舒窈还在纠结,感到手中发烫。
她低头,手中被肖枫塞了个滚烫的红薯。
许舒窈歪过头,毫不意外地看见不远处有个卖红薯的小贩。
她想,这个点居然还有卖烤红薯的,真是奇怪。
“吃啊?”
肖枫饶有兴味的看着许舒窈:“以前你很喜欢吃的。”
“这么烫你吃得下去?”
许舒窈翻了个白眼,顺手将红薯递给肖枫,她说:“肖队,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马亮之前说以你我的交情你不会真生我的气,所以我有点好奇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意料之中的沉默。
就在许舒窈以为肖枫极有可能再岔开话题的时候,她听到肖枫极浅的回应。
“普通朋友。”
意料之外的答案,许舒窈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之后,肖枫补充说:“虽然你忘记以前的事情了,但我希望你记住,你在我家的租金,是按月收费的。”
许舒窈:“……”
肖枫催她:“走了,再晚点连宵夜摊都该收档了。”
见肖枫啃着原本给自己买的红薯在前头走着,许舒窈牙齿都快咬碎了。
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不过也好。
她饿了这么久,一根烤红薯解不了饥,难得有人叫吃饭,待会儿不宰他一顿,她都对不起肚子里憋了这么久的气。
青樊的夜市比起其他城市收得要早一些。
分明只是十一点多,夜市小吃街已经只有零零散散五六家摊位还在做生意。
虽然只有几家,但烧烤、串串、炒粉炒饭都有,样式还算齐全,有得选。
肖枫找了家兼卖烧烤和炒饭的摊子坐下。
烧烤摊的烤架上沾了木炭的灰,黑漆漆油腻腻的一层,卫生堪忧。
许舒窈倒不在意,请客的人都不在乎,她一个蹭饭的自然不好说什么。
她要了一份炒饭,又点了几个肉串,见肖枫自顾坐着没动,犹豫了一会儿,按照自己的喜好加了几个串串。
“姑娘,你一个人吃么?”
老板娘见许舒窈只点了一份饭,看了眼坐得端正的肖枫,好心提醒她:“要不要再来一份炒饭?”
许舒窈反应过来,点头:“也好。”
点完东西后,许舒窈走到只到膝盖的收纳桌坐下,她想要朝肖枫问问还要吃些什么,却在看到肖枫的那一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肖枫太高,桌子太矮,于是他整个人正襟危坐地坐在小木桌前的模样很是滑稽。
肖枫困顿:“你笑什么?”
“没。”
许舒窈意识到失态,收敛笑容,她说:“我点了二十多串烧烤,大部分是荤的,还点了两份炒饭,够咱们吃么?”
他点头:“够。”
肖枫的神色很淡,他目光有些空洞,分明在回应许舒窈,却似乎另有所想。
许舒窈见状,不想自讨没趣,很识相的闭了嘴。
炒饭很快就来了,老板娘告诉他们烧烤还得要等会儿。
虽然在这儿吃的人不多,但是点外送的多,许舒窈点头表示理解。
她撕开卫生筷,又递了双给肖枫,低头扒拉着泡沫盒子里的炒饭。
才吃一口,许舒窈不禁皱眉,炒饭很咸,一股子味精味儿,味道算差。
她看了眼对面的肖枫。
只见他淡定地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炒饭,似失了味觉一般。
许是察觉到了许舒窈的目光,肖枫咽下嘴里的饭,对她说:
“填肚子罢了,我吃了饭还要回队里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你先回家休息一下。”
许舒窈闻言,眼睛亮了。
要不说人家是领导呢,看来刚才走神应该是在想案子吧。
她没了再吃饭的心思:“我也回队里吧。”
“你回家。”
又是不容反驳的语气。
但这不意味着许舒窈就会妥协。
她皱眉,说:“肖队,我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案子不对劲的地方太多?虽然我之前我做了一些推测,可缺乏证据,所以我也想跟着你回局里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
“推测?”许舒窈的话显然让肖枫有所触动。
“嗯。”许舒窈点了点头,也压低了声音。
其实在现场时,她的心里有了隐约的一点推测。
但在会上,她有意将焦点转移到了马亮身上。
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不外乎两点:
她不知道自己在局里说话到底有几分重量。
她不想做没有证据依托的任何推测。
但现在只有肖枫和自己两个人,而且依照先前和肖枫的短暂交流,许舒窈觉得自己有必要将心头的想法告诉他。
“画室里头的那道擦痕,我想是什么东西被拖走所造成的。”
许舒窈微阖双眼,画室里的情况她记忆深刻。
许是因为徐梅去外地写生的缘故,画室里头除了一个画架和调色盘之外再没有了其他东西。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那间屋子很久没有人进出过,落了尘。
可就是这么一间满布灰尘的画室,墙壁上的新鲜擦痕却不得不让人注意。
“拖走东西?”
肖枫问:“你的意思是有人站在空调外挂架上将画室里头的某样东西带走了?”
“嗯!”
许舒窈没想到肖枫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的想法,很是激动。
但这股激动半秒不到就被肖枫接下来否定的话淋了个透心凉。
“虽然空调外挂架上一尘不染,但要做到从外边将里边的东西有难度,而且不好实施。”
“有难度不代表不可能。”
许舒窈瞥他一眼:“你应该见过那种拿圈套鸭子的游戏吧,那也有难度,可也有不少人赢了鸭子走。”
“你的意思是有人用同样的方法套走了屋子里的某样东西。”
他停了会儿,补充道:“站在外边套里边的东西,那绳子长了眼睛啊?”
肖枫说这话时,分明是拿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她。
光是站在空调外挂架上看清屋里的情况就已经很难,还要拿着绳子准确套走画室里头的某样东西。
如此精准率,可能性几乎为0。
“不。”许舒窈沉浸在设想中,没有察觉到肖枫的目光。
她说:“在外面套走屋子里的东西困难度太高,这太难办到。我想应该是有人在画室门口用绳子套在了他想要拿走的东西上,再将绳子扔在了墙外,最后从阳台跳上外挂架上拖走了那样东西。”
肖枫看她,还是用关爱智障的目光。
许舒窈说着说着,又皱起了眉头:“可是这也不合理。”
“多此一举到不合理?”
“画室地面上的灰尘还在,那道擦痕虽然有半米多长,但只在墙壁上有。这说明……”
肖枫接过许舒窈的话:“说明那个被拿走的东西应该是挂在墙壁上的。”
许舒窈点头:“按理说应该是这样的,可我觉得这有点扯淡。”
“哦?”
许舒窈蹙眉,满脸郁闷:“墙上的东西就算被人套走,都该有印记才是,怎么墙壁上除了那道擦痕什么都没有呢?”
“还有,如果真是用绳子套走屋子里的某样东西,为什么不直接从屋里拿走,而要跑到空调外挂架上去拖。那空调外挂架那么高,万一一个不小心摔下楼那不全完了。”
“也许……”
肖枫盯着许舒窈,终于收回看白痴的目光,他声音沉了几分,倒是真在考虑许舒窈所说的可行性:
“他之所以不愿意直接从屋里拿走,是因为屋里有人。”
许舒窈挑眉:“你指的是苏茗?”
肖枫没应。
倒是许舒窈自顾自地摇头:“你这样说,乍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但是细细想来,说不太过去。”
如果那道痕迹真是凶手留下的,他都决定要杀了苏茗了,为什么还担心被苏茗发现他拿走了画室里的东西?
还有,那道擦痕的痕迹虽然很新,可从外挂架以及画室内的痕迹来看,应该是发生在苏茗还未被谋杀前。
如果时间线没有问题,那么或许那道痕迹并不是凶手留下的。
难道说……
除了凶手,还有人去过房间。
那个人是不是也对苏茗有所图?
不对,徐梅才是画室的主人,难道那个人图的是徐梅?
这……
似乎也说不过去。
思前想后,许舒窈还是觉得是凶手留下的那道痕迹的可能性最大。
嗯,一定是凶手留下的。
除了凶手,谁会这么不怕麻烦!
肖枫看她愁眉不展,不想让她陷入圈子里出不来,他转了方向问:“你觉得被套走的东西是什么?”
“啊?”许舒窈没料到肖枫的关注点在这儿。
肖枫似已习惯了许舒窈的反应,他继续:“什么东西可以用绳子套走?”
“画?”
当许舒窈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心虚。
可画室里头挂在墙壁上的,除了画还能有什么。
肖枫笑了。
许舒窈被肖枫的笑弄得云里雾里。
难不成肖枫也觉得是画?
肖枫轻浅的声音飘进许舒窈的耳朵:
“或许是吧。”
许舒窈皱眉,还是理不清思绪:“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套走一幅画?”
肖枫说:“不一定是画,不过……”
他顿了顿:“如果那个东西是凶手拿走的,也许只要知道从画室里头消失的是什么,就会有凶手的线索。”
“一定是凶手拿走的。”
比起肖枫字字谨慎,许舒窈说话要大胆很多:
“那个外挂架上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明显被人刻意清理过,除了凶手我想不出还有谁会有这种闲工夫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肖枫没有反驳。
许舒窈看着肖枫:“但是我觉得你刚才说得不一定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