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到了皇宫,宋景安正在太昭殿批阅着奏折,辛亦拉着气喘吁吁的叶锦倾,对着守在殿门口的安庭海说:“安公公,劳烦通报一声,有结果了。”
作为皇帝的身边人,安庭海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安庭海就出来了,请两个人进去,二人进去之后,安庭海还很合时宜的关上了门。
宋景安坐在那里,看着两人走进来,率先开口:“繁文缛节就先免了,说说什么结果?”
“人参找到了,不过眼下的重点已经不是人参了。”辛亦说。
“那是什么?”皇上不解的发问。
“是拿走了人参的那个人。”叶锦倾接上了话。
“你们俩别卖关子了,快快告知于孤。”
“是舒天寒。”辛亦道出答案。
“舒天寒?他不是已经殁了吗?怎会死而复生?”宋景安有些不敢相信。
“微臣亲耳所闻,至于他如何死而复生,臣也不知,大概得他本人来告知我们了。”
“你的意思是把他找来?”
“正是。”辛亦答道。
“他住在城北凤仪客栈前面不远,门上挂着‘天舒饰品’,还有住在官驿的那个霁月的使者关天文,也要一并带来。”
“好,孤这就派人去,暂且就在这里等着吧。”宋景安叫来安庭海,吩咐了下去。
等了约半个时辰,安庭海再次出现,说道:“陛下,人带到了。”
“宣。”
几人看向门口,走进来三人,正是那韩公子,还有他的“母亲”,以及关天文一起走了进来。
这一路都是沉默,无人告知舒天寒为何找到他,为何带他进宫,直到到了皇宫,再次看见关天文,舒天寒心中已然有了揣测,装作不知情大概也是无用了,所以干脆不对宋景安行礼,直着腰板站在那里。
他目光散散的打量着太昭殿,在扫过站在一边的叶锦倾和辛亦的时候,眉眼间闪过一丝惊讶,复又饶有意味的挑了挑眉,弯了下嘴角,叶锦倾也冲他点了点头。
“看你这副样子,自然也是知道孤为何请你来了,舒天寒。”
宋景安坐在龙椅上,虽然是坐着,但气势不减,而且龙椅摆放在殿中的台子上,仍然是居高临下的,他开口便道出眼前人的身份,显然是不打算弯弯绕绕了。
话音刚一落地,叶锦倾就注意到,恒娘和关天文的眼中还是有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的,舒天寒倒是面不改色,仿佛说的是别人一般。
“宋景安,年少时我们也是见过的,在你我还都是世子的时候。”
舒天寒慢慢出声,语速很慢,透着一股闲散的味道,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找我来,难道是为了与我叙旧?”
“叙旧?你我又有什么旧可叙?莫非是讨论一番孤现在是皇帝,而你…嗯?”
“你什么意思?”站在一旁没说过话的恒娘有些暴躁,却被关天文伸出手臂拦了下来。
“恒娘,不得无礼。”见恒娘退后,关天文才放下手臂。
“世子,暂且这么称呼了。”宋景安又说:“孤比较好奇的是,你是怎么死而复生又在沉星安家的?”
“皇室秘辛。”恒娘又开口,明摆着一副不想透露的样子。
“眼下这般境地,我们自然是听你摆布,即使你现在杀了我,也没人会知道,毕竟三年前,舒天寒就已经死了。”舒天寒目光冷淡,直直地望着坐于上方的宋景安,“不过,即使这般,我还是想与你交换些什么。”
“哦?孤倒是好奇,你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的?”宋景安看着舒天寒,微微眯着双眼。
“沉星与霁月一直貌合神离,两国交界处也总有摩擦,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交战,战争一起,遭殃的是百姓,你一向推行仁政,大概也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发生吧。”
“你什么意思?”
“霁月历天承二十一年,世子舒天寒暴毙,随后三年间,无新立世子。这是你们所能得到的所有消息,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舒天寒笑了笑,仿佛自嘲,但仍旧慢慢地讲述出了那些过往。
舒天寒在众兄弟中行四,他的生母是静贵妃,很受老皇帝宠爱,所以舒天寒也许算是子凭母贵,又或许是因为他是老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加之其天赋异禀,很早便被立为世子,三皇子作为皇后所生的嫡子,都不如舒天寒在老皇帝眼中的地位。
处在高位,尤其是在皇家,做世子便也是做了其他兄弟的眼中钉,大皇子舒天泰尤甚,他野心勃勃,一直想做世子,做皇帝。于是三年前那个冬天,他趁舒天寒不备,伺机在他的饮食中下了剧毒,舒天寒自幼常饮百草汤,又内力深厚,寻常的毒不会有太大影响,但舒天泰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下的毒药性极强,舒天寒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毒到昏死过去,舒天泰便以为他已经死了,将他丢进了沉星与霁月交界的那条云江中。
寒冬时期的江水,冰冷沁骨,舒天寒本就中了毒,寒气入体,更是险些丧命于江中,恒娘一直以侍女的身份在舒天寒身边保护他,关天文是她的哥哥,舒天寒落水之后,是恒娘和关天文将他救了起来,发现舒天寒的时候,他已经被冲到了沉星一侧的江滩上,于是恒娘便带着舒天寒隐瞒了身份,在沉星安置了下来,关天文则继续留在霁月,不时为二人送来银钱及各种用品,三年就如此这般的过来了,没有经济来源却一直有钱花难免遭人起疑,于是就想了个办法假装做一些小生意。
在这三年中,由于调养得当以及舒天寒本身的深厚内力,已是恢复的不错,服用了千年人参更是为了固本培元,但恰恰是因为拿走人参而暴露了身份,不然,也许再过两天,他已经回到了霁月。
舒天寒说出了这三年来的始末,却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这只是别人的故事一般,叶锦倾想,或许,只有经历过很多的大风大浪,才能够在一切尘埃落定以后云淡风轻地讲出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虽然很苦,但总算是过来了。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说,想要与孤交换什么。”宋景安仍旧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舒天寒。
“我父皇突感疾病,国内传来消息,已是时日无多了,如今霁月朝中风起云涌,众皇子夺嫡,流血争斗都是在所难免的,我做世子的时候,虽然有很多的拥戴者,可我在他们眼中已死去三年了,况且还有其他皇子的势力错综复杂,我突然回国就想要一举夺权希望不大,所以,我希望你能派些人手,帮我平定我登基的阻碍。”
叶锦倾默默叹气,心想:人性真是凉薄,三年未见自己的父亲,听闻父亲病重,没有想见他最后一面的想法,只想着如何寻求势力助自己登基,甚至奢求并不交好的邻国皇帝帮忙。
“呵。”宋景安笑了,道:“你有什么筹码可与孤交换,况且,你为夺权居然要寻求孤的帮助,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孤一个邻国皇帝要去帮一个死去了三年的世子登基,这消息传出去了,沉星还有什么脸面。而且,没记错的话,你还取走了孤的一株千年人参,孤还没与你们计较。”
“事成之后,我不仅会将军队归还沉星,而且我保霁月永不再与沉星起战,这就是我的筹码。人参我也会用同样珍贵的东西回赠给沉星。”
“如若失败呢?我沉星的大好男儿就要为了你一次失败的夺权,献出自己的生命?”宋景安开口,一针见血的地说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空气有些凝固了,舒天寒暗自握紧了拳头,愤愤地说:“既如此,要杀要剐,随你。”
叶锦倾在一旁开口说道:“皇上,世子只是邻国的世子,他对于我们而言,不过是私自用了一株人参而已,并不是要夺取沉星的皇位,如果世子成功登基,那如世子所说,沉星与霁月就再也不会有战争,如果被大皇子夺权,那么一个连自己亲兄弟都下得去狠手的人,会是一位贤德的君主吗?这样的君主统治霁月,边境的百姓怕是不会好过,哪怕是为了沉星,臣女也觉得,应当施以援助之手。至于担忧邻国皇帝派兵帮助被人耻笑,那大可以不用沉星的名义,并且,老皇帝只是病重,世子做了许多年的世子,能坚持下来没有被取代,也正说明,世子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在霁月想必是有很多的拥戴者的,也许世子回到霁月,老皇帝还会将皇位传给世子,并不会有流血事件也未可知。总之,臣女认为,这一趟是值得的。”
听完叶锦倾的话,宋景安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大家都盯着他,一直不说话的关天文忽然开口。道:“陛下,臣在朝中多年,世子还在霁月的时候,便是以德服人,拥有很多的支持者,就算如今,每次议及立储之事,臣也总会听到许多大臣说起如若世子还在云云。如果世子归国,所有的一切也许都会有不一样的转机,世子借兵,也只是为了多一重保障而已。”
宋景安抬头,看了看辛亦,问道:“阿亦,你怎么看?”
“臣认为,叶锦倾所言,甚是有理。”辛亦行了个拱手礼,看了看旁边的叶锦倾,她抿着嘴,似乎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