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敌将并没有耗费千羽过多的精力,起初那敌将这也不招,那也不招的,但千羽只是许诺保其伺候衣食无忧,便一下子转变成千羽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的情况。
从此人口中千羽得知,此次斯诺帝国统共有将尽五十万大军压境,但在战线上的部队仅有十万不到,随后的队伍因为种种原因诸如粮草不济之类,都尚未参战,本来打算驻扎在境内以防攻敌不成反被克的情况,但谁曾想卧龙上国的北方战线竟在数日之内连连沦陷,不仅让斯诺军士气大增,而且再攻克数城之后的斯诺军也得到了不少的粮草补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侵城掠地获得的粮草也逐日用尽。
“看样子敌国粮草不济的问题比我想象之中的还要严重啊...”千羽自营中走出,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敌军的情况,也无时无刻不运筹帷幄,考虑下一步的战争计划。
这宁城虽处战区,但眼下正值年关,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年味的,虽谈不上张灯结彩、喜气连连,但好歹有不少人家在置备年货,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好歹有些鱼肉,也算这战时的大年了。
千羽并非来城中有什么事要办,只是出城时经过城中,也恰巧能看到城中辛劳奔波的场面,此次出城是为了探查地形,所谓不殆者,必先知天时、晓地利、通人和,千羽不能像那闻人平峰一般知晓天时,但勘察地利,询问人和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之于缺少辎重的斯诺帝国,上国最占优势的方面就是地大物博、人丁兴旺了,只要能维持现状,斯诺军迟早有退兵的那一刻,但千羽不想,持久的战争于彼于己都是灾难性的打击,只要能将敌寇赶出国境,那这场战争就算是胜利了。当然能越早取得胜利,那才是再好不过了。
武亭石岚二县各占据一处山崖,两处山崖之间是狭长的通道,占据天险,可谓易守难攻而吴怿将军能取得两县不失为奇功一件。
千羽骑着马,身后跟着两名护卫,走在山巅。登高望远这句话是一点也没说错,武亭山上甚至可以看到整个宁城数百里范围内的情况,奈何当日夜色已至,斯诺军才无法及时得到白马延津二处的援军,甚至于两军行至宁城外十里才得以被发现。
“我军虽取得了武亭石岚,但对于我军来说战线太过突出,倘若此时敌军倾全军之力攻此处,失守只是时间问题。”千羽在马上说道,而其身后的护卫便拿着竹简倚马记录。
“故而我军需尽快攻下广衔或者陈仓二县,二位副将可有什么建议?”千羽说着,便问向身后的两位副将。
“副都督,末将以为,广衔乌巢仅一江之隔,而乌巢又是我军粮草重地,前日敌将已有来袭先例,故广衔乃我军眼中之钉,肉中之刺,末将以为,当先取广衔。”另一名没有持书简记录的副将说道。
“有理。”千羽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广衔势处山地,恐久攻难下,且广衔乃敌军反攻乌巢的要地,故必定会重军把守,文副将既然提到了,那便说说可有破敌良计?”
“这...”被称作文副将的人顿时间没了话头。
战略正是如此,想看清局势并不困难,而困难的是该如何改变局势,广衔的战略意义仅次于武亭石岚,这点基本上谁都看得出来,但眼下要如何拿下这个战略要地就成了困难。
“副都督,武亭石岚之于广衔更是天险,也更是要地,而吴怿将军却能领兵破之,末将以为,此事安排给吴怿将军去做便可万无一失。”持书简的副将说道。
“万无一失?”千羽笑问道“你从哪看得出来,吴将军攻下此二处是万无一失了?”
就当日千羽的想法,吴怿在武亭二县前的进攻只是佯攻,倘若能僵持便是最好,这样一来敌军便可将注意力放在无误超这边,但谁曾想吴将军骁勇善战,竟攻下了这天险。
“那...副都督,当日你所用的计谋,再用一次不就行了?”持书简的副将问道。
“说的轻巧。”千羽摇了摇头“且不说敌军会不会再次上当,当日我是将乌巢完全暴露在敌军眼下,才给了吴将军机会拿下此二县的,那今日我又该将什么地方拱手送给敌军呢?除了乌巢就是这武亭石岚了,倘若我真的如此做,那敌军就能上钩了吗?故技重施虽好,但这估计接连两次重施,只怕届时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副都督的意思...是攻打陈仓了?”文副将在一旁试探地问道。
“陈仓之地,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千羽这样说道。
倘若千羽真能想到什么奇招,肯定会优先拿下广衔,但如今却没有什么办法。故而千羽虽然认为这陈仓是鸡肋,但眼下为了平衡战线,却又不得不打,所以对于上国来说,陈仓的战略意义仅次于广衔了。
“回城吧,已经差不多了。”千羽看了看天色,自出宁城之后已过了约莫五个时辰,连午饭都是在马上解决的。
至于究竟是攻打广衔还是攻打陈仓,千羽心中还在衡量,如若拿下广衔,既解决了战线突出的问题,又除去了乌巢北边的心头之患,可谓是一举两得,又如何能不让千羽心动,但在相处更好的办法之前,仍不可轻举妄动。
千羽回到宁城之中时已是傍晚,此刻营中操练之事也逐渐停了下来,千羽则在中军帐内会见主帅萧宁以及一众将军。
“翼长,今日前去探查可有什么发现?”萧宁问道。
千羽皱着眉说道:“回主帅,此时当以拿下广衔为第一目的,可填补战线,解乌巢之忧。”
萧宁自然看到了千羽的神色,知道虽然广衔意义重大,但绝非易事,便问道:“翼长有何疑虑,大可说出来,我们共同商讨。”
千羽顿了顿,方才开口道:“广衔地处山地,易守难攻,而广衔之重,我知敌知,强攻恐有不妥。”
萧宁听罢觉得有理,而一旁端坐的吴怿再次主动请缨道:“末将愿携大军一举攻下广衔!”
千羽一时之间觉得有些头痛,这吴怿将军虽说骁勇善战,但这战意也未免有限太过旺盛了吧。
“吴将军且慢。”萧宁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千羽的神色,对于千羽的想法也是心知肚明,便出言打断了吴怿。
“翼长,你接着说。”萧宁道。
千羽稍事整顿言辞开口道:“军中可有善水之人?”
萧宁挑了挑眉毛,觉得有些诧异,为何千羽会忽然之间问起此事,但仍说道:“宁城守军多为此地人士,常年于石黄水游泳,水性不低。只是翼长,为何会想起询问此事来呢?”
“眼下尚需五千精兵,通得水性,且修为不低,尚能抵御冬日石黄水寒。”千羽说道。
“此事不难,但翼长,你要这些精兵拿来作甚?”萧宁始终无法知晓千羽的意图。
千羽没有直接回答萧宁,而是继续自己的谋划:“近日起便着手石黄水栈道,自乌巢通广衔,故作谨慎修筑,但尚需留给敌军侦查到的机会,五千精兵趁机渡水,奇袭陈仓。”
萧宁楞了一下,原来千羽要精兵是想要奇袭陈仓,那想必在乌巢与广衔之间修筑栈道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不过翼长啊...你方才也说了,广衔乃是战略要地,为何不在陈仓前修筑栈道而奇袭广衔呢?”这是萧宁所不能理解的地方。
“广衔之重,即便是我军于陈仓前修筑栈道,也未必会转移敌军在广衔的注意力,而陈仓之于广衔,对敌军来说,不过是鸡肋罢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陈仓对于我军来说,是弥补战线突出的要地,只怕其意义仅次于广衔了。”千羽徐徐道来。
“可这陈仓是我们的战略要地,我知,而敌未必不知啊。”萧宁用千羽的话来反问千羽道。
“可敌军未必能想得到我军会从石黄水偷渡奇袭。”千羽笑了笑说“陈仓位于石岚山以东十里不到的位置,故而奇袭陈仓的要地便是在石岚山上,故而敌军定会加强陈仓西门的防备,而我们可向石岚山上缓缓调兵,让其以为我们要自石岚山奇袭陈仓便可。”
“可行...”萧宁捏着下巴思索了一阵道。
“将工兵武装成步兵的样子调往石岚山,然后自山上修筑攻城器械,届时协助奇袭部队攻打陈仓便可。”千羽继续说道。
“好!”萧宁听罢大赞道,没想带千羽的心思会如此缜密,连调往石岚山上的兵力都有安排,真是尽最大限度的运用每一支队伍。
“那奇袭之事要如何安排?”萧宁问道。
“吴怿将军年事已高,恐禁受不住石黄水之寒冷,渡水之事往主帅另行安排。”千羽道。
吴怿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年近花甲,但最不愿听到的就是别人认为他年事已高,难行青壮之事了,而千羽自然也是捕捉到了吴怿的心思,便继续说道:“吴将军,修筑栈道一事便交由你来负责了,届时可强攻广衔,但要量力而行。”
吴怿听罢便不由得有些恼怒,他打了一辈子的仗,少有打过败仗,今日千羽令他量力而为,总有那么一丝轻怠之意。
“副都督!末将愿立军令状!若攻不下广衔!军法处置!”吴怿立刻上前半跪抱拳道。
“吴将军,你这是何意?”千羽连忙就要上前将其扶起,但看到吴怿坚毅的神色,便就此作罢了。
“那好,吴将军,你是军中名将,晚辈便随将军意,只要主帅点头,这军令状,就立了吧。”千羽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吴将军,修筑栈道也好,攻打广衔也罢,不过是佯攻罢了,掩人耳目之事而已,为何偏偏要闹得如此地步?”萧宁一时之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望主帅成全!”吴怿继续说道。
实际上早在佯攻武亭石岚之时吴怿的刚烈便表现了出来,当日吴怿领军并未佯攻,而是强攻天险,伤亡惨重,但最终还是攻了下来,除过人数上的优势以外,便是吴怿的大名早就在敌我只见广为流传,守城者无不忌惮,侥幸之间才攻下的这二处天险。
但今日被千羽派去修筑栈道,吴怿心有不甘,强攻广衔一事,也是他自作主张提出来的。
“好吧!”萧宁无奈地长叹一声道“来人,赐纸笔,立状!”
说罢,门外便走出两名士兵,手中捏着笔墨纸砚,奉给了大将军吴怿。吴怿也毫不拖泥带水的立下了军令状,这才心甘情愿的退回到了席上。
这是也算是帐中的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了,待吴怿立下军令状后,萧宁便继续问道:“翼长,可还有其他安排?”
千羽想了想,便开口道:“刘将军。”
“末将在。”刘勇出列抱拳道。
“袭击敌方粮队的任务便交付与你了,荒漠平原之上易攻难守,届时便在武亭以西的平原上携小撮人马骚扰。”
“末将领命。”刘勇说罢便退了回去,经乌巢之战后,刘勇对这个副都督可谓是马首是瞻,虽然吴怿一只以军中号令为主,但也只是尊千羽为副都督罢了,他可不认为能攻下武亭石岚有多少千羽的功劳。
“好了,今日就这样吧,明日起即刻按照副都督的安排行事,都散了吧。”萧宁挥了挥手,众人便就如此散去了。
随后的几日,吴怿那边都在忙于修筑栈道,而萧宁也已经挑选出了五千水性极佳修为又不低的精兵,直接交由千羽统领,刘勇那边也已经袭击了数次敌方的粮队,虽说事情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但仍出现了不少问题。
“吴将军那边情况如何?”此时千羽正在宁城中的练兵场操练队伍,为日后的奇袭打好基础,而一旁的传令兵也在时不时地前来通报各部的情况。
“禀副都督,栈道已快修筑完毕,大约两日之内便可完工。”传令兵抱拳道。
“好,那我们两日之内便出发吧。”千羽道。
“只是...”传令兵支支吾吾,好像还有什么隐情尚未汇报。
“只是什么?”千羽听到传令兵的一声只是,便紧张了起来。
“只是...”
“快说啊,出了问题你又不负责任!”千羽心里急切无比,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这传令兵呢喃不语。
“只是...吴怿将军并未按照副都督的命令谨慎修筑,而是大张旗鼓地夜以继日,所以完工时间才大大缩短。”传令兵道。
“坏了...”千羽听到传令兵的话语心中一凉,他本来是命令吴怿暗中修筑栈道,同时故意露出破绽,但没想到这吴将军竟然明目张胆的在石黄水上修起了栈道,这样的故弄玄虚又如何不会令敌军生疑?
“号令全军,今日夜里即刻暗渡石黄水,奇袭陈仓,再去通报主帅,急调两万兵马驻于宁城之前,当夜子时前往石岚山支援!”千羽大声说道,说罢便离开了练兵场。
千羽离开之后,则是孤身前往了石岚山上,将奇袭之事安排给了身侧副将,自己大摇大摆地前往石岚山。
至于斯诺军那边,对石黄水附近的行踪当然一清二楚,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得见那夜以继日修筑栈道的吴怿大军。
“你说敌军在乌巢前修筑栈道?(斯诺语)”说话之人是斯诺军于宁城战区的主帅高车氏连兀,而他身前的探子正禀报着宁城守军的行踪。
“敌军之前并不是如此诡计多端,反而是骁勇善战,为何忽然之间就好似脱胎换骨了似的?(斯诺语)”连兀百思而不得其解。
“将军,会不会和他们那新上任的三军副都督有关系?(斯诺语)”连兀身旁的副将说道。
“副都督?(斯诺语)”连兀沉思道,的确如此,正是在这副都督千羽上任之后,才有的乌巢之战大败的情况,所以这三军副都督千羽的确嫌疑很大。
“报!(斯诺语)”正在连兀与众将商讨之时,门外的探子又继续来报。
“敌军副帅,三军副都督正由宁城赶向石岚山!(斯诺语)”
“果然!(斯诺语)”连兀眉头一挑道“看样子他们是想自石岚山奇袭陈仓,广衔前修筑栈道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斯诺语)”
“将军,那是否将广衔处的兵力调往陈仓驻守?(斯诺语)”连兀身旁的副将问道。
“不可。(斯诺语)”连兀当即回绝了“攻打广衔的乃是名将吴怿,倘若草率调兵,只怕又会和上次乌巢之时一样,到时候恐怕就是既丢了广衔,也没守住陈仓了。(斯诺语)”
“且前几日探子来报,敌军暗中运送兵力石岚山,据说都是全副武装的步兵,看来自石岚山奇袭陈仓才是敌军的目的。(斯诺语)”连兀想了想,便下令道“传我军令,将若云子成两关的守军半数调至陈仓,加固城西的守备,敌袭可能今日就会发动。(斯诺语)”
“是!(斯诺语)”传令兵领了军令,便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