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修转过身,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拿着一壶酒和酒杯笑着走了过来。他定了定神,连忙拱手行礼道:“见过六王爷。”
“哦?”厉善天笑着扶起他,眼里露出一丝狡黠,“你倒是认识我。”
“我在宫里当过差,听过六王爷的名声,也偶然遇见过。”延陵修解释道。
“只怕是一些不好的名声。”厉善天依旧温和地笑着,但延陵修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一丝凛冽。
延陵修知道厉善天的生母被先帝打入了冷宫,人也是疯疯癫癫,整日胡言乱语。而因此,身为六王爷的厉善天虽是皇帝的孩子却自小就不被宠爱,受尽了旁人的冷落和欺侮。但这些事自然是不能在厉善天的面前提及的。
“王爷言重了。”延陵修赶紧说。
厉善天似乎也没有在意他之前所说的,只是笑着递给他一个酒杯:“延将军,你胜战归来,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地恭贺你,来,我敬你一杯。”
延陵修虽被封为了一等安国公,只比王爷低一级,但毕竟长期临于他人之下,自然没有王爷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势。他接过杯子,忙说:“王爷客气了。”厉善天倒酒的时候他也是双手捧着酒杯,行动颇为谨慎。
“不必如此拘谨。”厉善天笑了,“只是同延将军说些闲话而已。”说着拿着杯子与延陵修轻碰了一下,仰头喝尽,向他示意空了的杯子。
延陵修正准备喝酒时,只听厉善天突然说道:“不知道延将军同厉靖存王爷的小妾是否是旧相识?”
延陵修本就有些醉意,猛地一听这话,心里一惊,手中的玉瓷酒杯便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延将军好像醉了。”
延陵修凝了凝神,对上厉善天含笑的眼睛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真的听信那些妇人所言,认为我和王爷的小妾有什么私情吗?”
厉善天不慌不忙地朝自己的酒杯里斟满了酒,边轻晃着酒杯边说:“妇人家自然爱嚼舌根,听信不得,不过将军是否还记得出征之前同司徒夫人说的话呢?想来将军的确是情深意重,情挚可鉴。”
“那日......”延陵修脸色顿时白了半分,如此一说那天他同司徒晴说话时的确有人突然咳嗽一声,惊得他怕给司徒晴惹上麻烦便匆匆地离开了。
“那日是你......”
厉善天轻啜了一口酒,皇上亲赐的御酒入口便是不同于
一般酒类的香馥。
“如今皇上封你为一等安国公,统领御林军,掌管京城的主要军权。”厉善天看着他,“延将军应该是个聪明人。”
延陵修稍稍一想很快就明白了厉善天的意图--他是想利用他手中的兵权。自己所掌管的军权正是在最重要的中心地带京城,若是掌握了京城的主要军权,那么身在京城中包括皇帝在内的皇族亲贵们,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这么一想,延陵修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忽地退出一步,半跪在地:“王爷,这可是死罪。我万万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延将军说笑了。当初延将军为了司徒夫人不顾性命之危奔赴战场,此情此意着实令人感动不已。我自是知道将军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延陵修紧锁眉头,看着眼前那双华丽金丝刺绣的靴子。他为了司徒晴自然没有什么害怕的,他需要功名,他需要荣耀,他需要站得更高才可以有朝一日能毫无愧色的同她站在一起。可是这谋反叛逆的罪行,他又怎么担当的起。
厉善天低头看着他,依旧是和颜悦色的神情:“延将军,我自然知道你想要什么,需要什么。若是你帮了我,我自然也会帮你。”
“王爷,我实在听不懂你的话。”
厉善天的声音突然冷冽了几分:“可不要做糊涂人啊,延将军,纵然你从一个侍卫成了如今的安国公,但司徒夫人已经成了王爷的小妾,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可如果你帮了我,我便能许诺你你想得到的一切,荣华富贵,地位,甚至是司徒晴。”
最后三个字掷地有声,延陵修的眼皮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他能得到他所要的一切,包括司徒晴,这无疑是最大的蛊惑。他面前像是突然出现了一个粉裙红鞋的漂亮娃娃,声音像铃铛一样的好听,莞尔一笑地对他说:“我叫司徒晴,你叫什么名字?”
“我......”延陵修嘴唇颤动着,“我不能答应你,王爷。”
厉善天盯着他,好一会儿又展露出笑颜:“延将军起来说话,我们不过是喝酒罢了。”
他知道对方已经动摇了,此刻已经不用狠狠逼近,只需等待一个契机,延陵修就会乖乖归顺于自己。
自皇帝宴请王爷贵亲后,厉靖存就时常整日整日与人在书房谈话,也不许他人打扰。欧静双自是心中有疑问,却也不敢莽莽撞撞地跑去打探情况。
一日,欧静双正从院子经过,却瞧见一个绿裙的丫鬟端着茶水往书房的方向走。她忙叫住那个丫鬟问道:“这是要往哪里送的茶水。”
那丫鬟答道:“是王爷命奴婢送到书房的。”
欧静双听了这话,不免有了窥探一二的想法,便随口打发了那小丫鬟:“你去忙你的吧,这茶水由我来送去给王爷。”
那丫鬟还有些犹犹豫豫的:“可王爷吩咐过......”
欧静双说:“若是怪罪下来便说是我要求的罢,你去吧。”
那小丫鬟虽有些不情愿,但却碍着王妃的面不敢再说些什么,递了茶盘便转身离开了。
欧静双端着茶盘朝书房走去,还未走进便听见厉靖存低沉的声音传来。
“本王交代你的事情你好好办便是了,我信得过你。”
欧静双不禁放轻了步子,侧耳倾听那说话的内容。
屋里传来另一个男子的声音:“王爷交代的事属下自然不敢懈怠,选练死士这一事还请王爷放心。”
“那是自然,”厉靖存说,“你若是办得好,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
“谢王爷。”
站在门外的欧静双却是听得一阵心惊,王爷竟在寻找选练死士,他为什么要训练死士,他训练死士究竟是为了什么。欧静双只觉得越想越心惊,猛地才发觉手心已经湿凉一片,也不管手中的茶具,两三步朝自己的闺房走去。
听闻脚步离去,厉靖存睁开眼眸,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身侧的男子拱手半跪着道:“王爷,此计极妙,只是不知道夫人会不会中招。”
厉靖存摸着手指上的扳指,欣欣然道:“若是她将我训练死士的事情告诉了太后,太后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不过这样也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怕得是她在暗处使坏让人抓不住把柄。”
那男子说:“王爷英明,不过若是夫人没有禀告皇太后的话......”
厉靖存目光深沉说:“无妨,我自有对策。”
几日后,皇上召见厉靖存的王妃入宫觐见太后,慰问太后的安康。
“臣妾欧静双参见太后,祝太后福绵长寿,福泽安康。”欧静双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无需多礼,坐吧。”皇甫蝶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
欧静双只是微微低着头,坐在了椅子上,始终不肯抬头与她对视。
“可知道这次叫你来是什么事情吗?”皇甫蝶月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臣妾......臣妾不知。”
“你倒是对那个孩子痴情,”她摇了摇头,那双慈悲的眼里却是透出丝丝的冷冽,“你以为你不告诉哀家,哀家就无从得知了吗?”
欧静双顿时双脚一颤,从椅子上跌坐到地上:“太后,太后......饶命啊,臣妾知错了。”
“说些什么胡话,哀家要你的命又有什么用。哀家需要什么,想必你也是明白的。”
“臣妾......”欧静双胡乱喊着,眼泪便猛地涌了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太后,我......”
皇甫蝶月瞧着她的样子,只是淡淡地一笑,对身边的婢女说:“青霜,你去取东西来。”
那婢女应答了一声,转身进内屋取了一件东西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在桌子上。
欧静双看了一眼那个放在桌上的青瓷小瓶,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哀家再给你一次机会。这瓶子里的药吃下去后是不会死的,不过之后便痴痴呆呆形同三五岁的小儿般,你去给王爷吃下吧。”
“太后......”欧静双已经哭得双眼红肿,“臣妾只求您能放过王爷,臣妾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恩情。”
皇甫蝶月垂眸看了她一眼,似是觉得很可笑般说:“身为王妃一言一行可是要谨守规范,你这样是做什么,倒像是哀家欺负了你。青霜扶她起来。”
青霜伸手将欧静双扶了起来,搀她坐下。
皇甫蝶月继续说:“听闻王妃家中父母年迈,但幸得还有一子,且是老来得子,很是喜爱。”
欧静双脸色一白:“那是舍弟。”
“不知用王妃弟弟的存亡换取厉靖存一痴,王妃可否成全哀家呢?”皇甫蝶月不紧不慢地啜了口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