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卿儿和月遮夜探商山已经两回,这一夜说什么也不能再出差错了。于是两人信心满满夜奔商山。
小卿儿有树妖长老指点,这一去还怕无功而返吗?果然,那个男人依然银盔银甲银足踏,跪倒树旁,身边束着那柄九尺陌刀。“这回我就不信捉不住你!但是,按树妖所言,这附近必然有第三个人才对。”
此时,万里无云,月光倾泻遍落人间,照着大地宛若明镜。
小卿儿向月遮点点头,低声细语道[妖息]。月遮左手攥着圣霄柱,右手挽着小卿儿,一个闪身出现在古树之上,“居高俯瞰,我就不信逮不着那个神秘人!”正瞧着呢,就感觉男人面前有一绺透明,在月光之下时而闪烁……二十五斤四百两,这事儿没跑了!
“妖精还不显形!”月遮手握圣霄柱由天而降,棍起棍落,一个女人闪开而摔倒在地,“原来是桃花妖!”
桃花妖,粉红雕蝶拖地长裙,肩披鹅黄蚕丝轻纱。五官清秀,身材曼妙,并非妖艳之色。不敢说国色天香,那也是屈指可数。她头顶有一束蝴蝶髻,横着插了一道桃花簪。耳后也别着一支桃花,这就是花妖当中的桃花妖!随着小卿儿、月遮和桃花妖,还有无名男子,四人依次现身八眼相对,古树上纷纷落下几瓣枯黄的树叶。
“桃花妖,你为何做出这样之事!”小卿儿是又怒又费解。他曾听重明鸟说过,花妖在上古时期无数次帮助人类,所以自古以来都有着关于花妖的美丽传说,因此今天这样的事情让小卿儿实在不能理解。
桃花妖在男人鼻前甩袖而撒下点点花粉,男人昏倒在地。花妖都可以用花粉来迷惑人类而操控,同样花粉也是解药。
她细语轻声道:“对不起,我不知竟然造成百姓如此恐慌,我绝无半点伤害之意……只是,我真的太想念他了……”言罢,她想飞身离开,但被树妖长老拦住了。
“且慢!”树妖长老再次现身,只见参天古树之中伸出一枝树杈拦在了桃花妖身前,“小桃花,何不说出心中之苦呢?”桃花妖一听是眼泪含眼圈,吧嗒吧嗒掉了两滴伤心泪,却依然不张她那樱桃小口。
“请您听听小桃花的苦衷吧!”桃花妖身旁熙熙攘攘的小草齐声而喊,这让小卿儿也慌了手脚。你想啊,要是吃饭时候,米饭白菜一块儿喊着吃我吃我!准得慌,还得吓得扔筷子呢!
大约过了一刻钟,小卿儿长叹一声,收起圣霄柱,半是疑惑半是同情的看着桃花妖,言道:“小桃花,你若是真有苦衷但说无妨!我打皇城而来,受皇命南下,无论途中所遇何事,我皆在所不辞!”
桃花妖早有耳闻,听说有钦差南下,此人名为御下妖师!她眼前一亮,终于是等到柳暗花明的一天咯。她赶紧擦拭眼泪,抽泣而言:“卿大人!”他们都知道御下妖师叫小卿儿,也不知道怎么称呼,小大人有点奇怪,卿大人还说得过去。之前李啥不也这么叫嘛。
“卿大人,小桃花无意惹出事端,吓到百姓,还请大人惩罚!否则无颜向大人倾诉。”
“好吧!念你是无心之举,这样可好?我罚你商山种花。一年之后,我途径此处必会来看,到时若有偷懒,合今日之罪一处并罚。倘若花开遍野,则功过相抵,概不追究。”
“谢大人!”小桃花万没想到小卿儿如此善良。树妖长老和小草也都纷纷露出笑颜,点头而满意这样的结局。
千万记住了,小卿儿一年之后再回来的时候,商山真的遍地开花,美不胜收!
“好了,这回你肯说你的苦衷了吧!”
“哎!”小桃花一声哀叹,两眼泪水汪汪止不住的往下淌,“一年前,我在商山游玩,巧遇真命天子。很快我俩坠入爱河,卿卿我我。可一个月前,他因要事去往丹凤县东边的桃花铺见其它花妖,我们二人相约三日后商山见面。但至今杳无音信……”
月遮不由得感叹:“此时古树落叶有种上天巧意,万没有想到花妖之间也有淳朴的爱情。”这般淳朴而真挚确实感动了月遮,但另一半心思是她更相信自己喜欢小卿儿了。
“小桃花,你可去桃花铺找过?”
“回大人,确实找过。但也落得无功而返,跟您前两次上商山一样……”
小卿儿一听,嘿!合着她全看见了,就冲这贫嘴也该吃吃苦!话分两头,凭空消失有悖常理,其中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好啊!小桃花,我此次南下也需途径桃花铺,便代你寻一寻这俏郎儿,可好?”
小桃花泪如雨下,叩首不起。可见这爱情并非只是动物的专属,植物之间亦存浓情。相比之下,于花妖来说,他们的情更单纯更天真更值得被人类所羡慕。爱情本无界限,惟有心怀不轨的人才刻意以界限之名讨个人利益。爱情是简单的平静的,不容许杂质的,这也是它最诱人的地方。
“还有一事。倘若我真遇俏郎儿,光凭一张嘴恐难信服,再把我识作坏人,可就……”
“大人,小桃花有一信物,烦您代我交予他便是!”说这话,小桃花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上面雕有四句诗:
“桃花无缺一朝露,凤凰栖落一梧桐。
盈握红豆问月兔,一寸孤茕一寸浓。”
小卿儿手捧手绢,眼眶就湿了。桃花再美不过也是一瞬之间,凤凰再傲也要栖息梧桐之中。手里捧着满满红豆询问月亮相公何时还?却发现自己每一分的孤独都化作了一分的浓情……如此美好,如此烂漫。
小卿儿辞别众妖,背起那位昏厥的男人,手握陌刀,返回了客栈。月遮躲进了圣霄柱中,一语未发,想必有些感触吧。每个人都会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被特定的事情所感触,这也是长大的过程吧。
小卿儿又开了一间房,紧挨着自己的北屋,让这个银盔银甲银足踏,长发破盔垂地的男人好好休息一晚上。小卿儿再给了掌柜一两银子,也算是谢过这一段时间的照顾了。
次日清晨,小卿儿下楼吃饭,又碰见了前些天讨论商山闹鬼的那两个人。不过今天聊天的内容令小卿儿极其欣慰。其中一人说道:“你听说商山昨天一夜之间开满桃花,今日清晨又全部凋落了吗?”
“怎么可能?都快立冬了,怎么可能开桃花啊!”
小卿儿吩咐掌柜,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再沏了一壶茶。而他只是一杯一杯的喝茶,不见动筷。月遮幻化人形也是喝茶,甚至连桌上的菜都不带打眼的。掌柜也正纳闷呢,这会儿由打北屋旁边的房间,啪的一声门分左右,那位银盔银甲银足踏,外披霜白绿斑落地袍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摇摇晃晃,几分踉跄,单膝跪倒在小卿儿面前:“在下十二见过御下妖师!”他话音未落,掌柜连客人都跪倒在地不敢抬头,一刹那气氛极其冰冷。当初李世民让这名号传遍天下,这些天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但小卿儿可最不想这样,吩咐掌柜让人把饭菜送到北屋。他带着十二和月遮一同回屋,定神再问:“你叫十二?这名字还真是很特别呐!我问你,居住哪里,以何为生?”
“回大人,我家住商州棣花镇,常年在外流浪漂泊。母亲命我寻找一个男孩,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消息,所以也就作罢了。有时行侠仗义,百姓给点银两,也就勉强度日。江湖朋友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棣花刀’,就是陌刀使的很好。”
“好啊,那吃完饭,你打算奔往何处啊?”
十二愣了,他咽口唾沫,长舒一口气,叩首而言:“若无大人相救,十二早已魂飞魄散。今后愿赴汤蹈火,永伴大人左右!”
小卿儿转念一想:身旁也是该有个人,否则再碰见商山这样的事情,扑两次空,让人笑话。以后我就让他去,无功而返,我就笑话他!也没见过像小卿儿这么没溜的钦差了。所以,点点头言道:“一路上恐遇各路妖魔,且南下路远,你当真愿意?”
“当真愿意!”
小卿儿和月遮相觑一笑。继而言道:“那倘若路中遇险,你我二人双双殒命,你又当如何?”
“大人有我,如同有两条性命。我愿替大人而死,即便黄泉路,也由十二先探!”
“好啊!如此光风霁月之人,世之罕见!”遇此左膀右臂,实为老天恩厚,“这位是月遮,白猫妖,性情害羞但为人正直……”简断截说,小卿儿简短介绍了一下月遮以及碰面的情形。但具体的小仙境什么的就没提了,毕竟对于世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从此,十二与小卿儿形影不离。哪有小卿儿哪就有十二,当然风风雨雨也有不少故事。但最后果然如十二所言,替小卿儿先探了黄泉路。不过一切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