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
门外御膳房的太监在门口立着已有半个时辰了。
殿内的度宗似乎仍没有传膳的意思。
自早朝后,跟数位大臣一直在殿内议事。
这会只见度宗满脸愁容地在御案后来回走动,不时叹息一声。
御案下方立着的四位身着紫色官袍、腰悬玉带,手持象笏(hu)的大臣,个个忧色重重。
殿内除了度宗来回踱步声,就只有呼吸声了。
度宗终于不踱步了,在龙椅上座下。望着下首众人“诸位爱卿,都是我大宋国之重臣,难道就拿不出应对之策吗?”
最左侧体型偏胖的一人拱手道“官家,如今开州之战已成定局,谨防战事扩大,臣以为可以遣使议和,这样可为荆湖路设置防线争取时机。北蒙杨文安部兵力不足,且深入前线较深,后继补给也是问题。议和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说话此人,正是大宋三朝重臣,当朝太师、平章军国重事贾似道,贾太师。
兵部尚书尤仲、户部尚书费杰仁,两人立马附和道“臣等附议。”
同知枢密使江万里面带愠色道“开州地处要道,如若让杨文安部站稳脚跟,即可沿境内水系直入长江,届时北蒙兵马可沿长江水路直取临安。况且胜败乃兵家常事,如因为一次战败,我们就不敢再战,那我大宋锦绣河山迟早会落入北蒙之手。”
“江万里你大逆不道,官家面前尽敢口出狂言,议和只是虚与委蛇,需求时间,以图发展。如今我大宋连年战事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国库也日益亏空。如何再战?”贾太师气急败坏道。
“好一个虚与委蛇?北蒙亡我之心不死,昔日窝阔台,今日忽必烈,他们会给你休兵生养之机吗?当前之际,我朝唯有抱着必死之决心,跟北蒙血战到底。”江万里据理力争着。
“江大人战事打的是粮草,是白花花的银子。如今我朝赋税一年少于一年,且十之九都用在前线,如再战,我户部实在拿不出银子来了。”户部尚书费杰仁十分不满地看着江万里。
……
从早朝开始,朝中大臣就为和战争论不休,下了朝,度宗专门把这几人叫到内廷,就是希望能有个决断。
到现在还没有个结果,着急的又起身开始踱步了。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魏王求见的声音,殿内的争执声才算平复。
度宗对身边太监挥挥手“宣。”
“宣魏王殿下觐见。”太监尖声道。
吱呀一声,两名殿前禁军打开大门,萧无羡着亲王冠服缓缓步入大殿,在御案前跪下。“儿臣前来叩谢父皇封赏之恩,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便开始行跪拜之礼。
“魏王平身。”度宗轻声道。
萧无羡应声道“谢父皇”,便起身立在御案下方右侧。
度宗又将众臣一一为萧无羡作了引荐,贾似道、江万里四人也纷纷见礼。
萧无羡一一点头微笑回应。
其实萧无羡来的已有一会儿了,度宗君臣在殿内的对话也听得七七八八了。
前线战事吃紧,这帮文人还在讨论是否要乞和,这样的朝堂如何能打胜仗。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也是最后的手段。而北蒙的最终政治目的是灭宋,一统中原。
他实在有些失望,感觉心中有丝丝怒意在升起。
他颔首作揖对着度宗道“父皇,儿臣刚道大殿门外,无意听到众位大人在商讨开州战事。儿臣有话想说”。
这半年,度宗对这个死而复活的皇子一些举动,已有一些了解,听到萧无羡的话倒不觉唐突。
但殿内初次谋面的四位大臣,有些愕然,一个未及龆年的皇子,对此等军国大事能有什么想法,碍于魏王的身份,四位大臣谁也没有吭声。
度宗微笑着“哦,魏王难道对这开州战事有不同看法。不妨道来,让朕及众位爱卿听听。”
“是,父皇。”
萧无羡转过身面对着四位大臣,不慌不忙道“各位乃我大宋肱骨之臣,对我大宋都有着不可磨灭之功勋。开州战事吃紧,何故还为和战之策辨而不决。我等在此多耽误一刻,前方不知又有多少将士血染疆场。”
“北蒙亡我之心,路人皆知。难道各位大人不知晓?自靖康之乱至今,我朝先对金称臣纳币,割土求和,后又与北蒙握手言和。时至今日,我们何曾看到和平之曙光?一味地退让,只会示人以弱,让其觉得我大宋柔弱可欺,只会这头张开獠牙的猛兽更加贪婪,更加肆无忌惮。”
“开州若失,北蒙大军将沿江而下,长江沿岸各路不保,都城临安也将面临巨大威胁。其二,巴夔西土之喉衿,襄峡上流之唇齿,开州既为蜀之东门,亦是川蜀经大巴山通关中的枢纽,若北蒙以开州为据点,将完全切断川蜀之地与我朝之联系,成都府路、利州路地将成为孤地,失去朝廷的支撑,北蒙取之,犹如探囊取物般”。
“想我大宋血性男儿不以数计,何以惧怕北蒙荒蛮。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大宋一女子且有如此之豪气,难道我等七尺男儿还不如女吗?只要我大宋君臣一心,军民一体,必将驱逐北蒙这头猛兽。”
萧无羡义愤填膺的话语掷地有声,直触心灵,殿内众人皆为之动容。
萧无羡突然举起右手,高呼道“死战到底,驱除北蛮,死战到底,驱除北蛮。”
度宗身侧的小太监情绪似乎也被带动了,不自觉地举起右手,尖声尖气道“死战到底,驱除北蛮。”
突然,发现有些失态,忙又缩回手臂,满脸激动地看着萧无羡。
大殿内犹如初始般死静,众人表情各异,震惊、兴奋、崇拜。
贾似道、江万里等人虽表情各异,但相同的是目瞪口呆的模样,震惊的表情。
一个五六岁的孩童,不曾识文断字,对宋蒙大势、开州战事,不仅了解如此清楚,分析的入木三分,而且还有悍不畏死的决心。
这还是人吗?这以后让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怎么混?
度宗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喜色,内心深处的血性似乎也被点燃了。
他强压内心波涛汹涌,轻咳一声故作平静道“魏王的见解很好,北蒙亡我之心不绝,我大宋也再难以再退了。开州战事,我大宋就死战到底。”
江万里对这个初次谋面对学生很是满意,立即附和道“官家圣明。”
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看着贾似道,没有开口。
贾似道对着度宗躬身道“魏王殿下一席话,让老臣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我大宋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只是这国库亏空,前线军饷、粮草难以为继啊。”
“陛下,户部实在拿不出分毫钱粮了,各地的请款、请粮的文书,已被微臣压下了不少。”户部尚书费杰仁如丧考妣般应声道。
“各位爱卿,可有良策来筹措到钱粮。”度宗询问众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