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二皇子李丛嘉有一个母亲,从前是梁皇的宠妃,姓萧。萧贵妃独宠后宫十数年,生下三个皇子,可惜除了二皇子李丛嘉,五皇子和六皇子全都死于非命。那说书人故作神秘地讲,听说是被人下了巫蛊之术。
下蛊的人大家伙不言自明,当然是梁国皇后张氏。萧贵妃又是受宠,又是连生三子,自然是威胁到了皇后的地位。
也许是接连失子,也许是被人下了药,萧贵妃的精神开始变得不正常,整日恍惚,将谁都认作她的儿子,紧接着也就失了宠。
再后来萧贵妃的母家也出了事,说是萧贵妃那权势滔天的父亲有谋反之意,府上抄出了国防图,萧贵妃一族被尽数问斩。梁国皇帝说是念在萧贵妃养育三子的情分上,将其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那一年二皇子李丛嘉七岁。
也就是从那一年起,这个李丛嘉许是怕死,常年呆在房中,除了读书不再见人。成年后梁国皇帝给他赐了个勤王府,他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早朝都不去,常年告病。
他母亲一族谋反,梁皇对他也是眼不见心为净,他不出现在他眼前自然更好。
这几年有人猜测李丛嘉是在韬光养晦,蛰伏待机,不过这种可能性小,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能有什么能耐,梁国皇帝也会提防着他。所以更可能的情况是这个李丛嘉其实已经死了,不是死在了太子手上,就是死在梁国皇帝的手上。只是碍着皇室脸面,所以还没有公布。
司应离听着这个李丛嘉也是挺惨,和自己还挺像。她的皇娘一族倒是没死,不过也被流放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听说皇娘有个哥哥还活着,不过真真假假她也分辨不清。
说来可笑,关于她皇娘的故事,她还是在民间听人茶余饭后谈起来的。许贵妃像是很惦念她的皇娘,但从不和她讲她皇娘的故事,宫里的嬷嬷恨不得将自己的嘴缝起来。她想史书总有吧,她跑去史官那里翻了半天,也就翻到一句话,“元后安氏,姜开元十年冬殁,无疾而终,遗一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阿初,我觉得他已经死了,他那两个兄弟搞不好就是梁国的皇帝杀的”,司应离吃着茶糕随口说道。
“梁国皇帝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儿子,皇后更有可能吧”,阿初眨巴着眼。
“后宫里说是母凭子贵,其实也是子凭母贵。就像我,我皇娘不受宠,我便也不被喜欢。萧贵妃要是真的受宠,她的孩子就是皇帝真正的爱子,爱子是不会那样容易轻易被害的,吃住饮食样样都有人盯着,下毒或者暗杀都不是那样容易的事。
一个孩子可以讲是偶然,碰巧让贼人得手了,两个孩子接连被害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萧贵妃的母家势大,那时候梁国的皇帝刚刚登基不久,多半是用后宫牵制前朝。这样讲来,梁国皇帝是不愿意看到她的孩子接连出生的,一个皇帝不会留着有谋反能力的皇子。”
“那李丛嘉为什么活了下来?”
“也许他当时发觉了什么,也许就是命大。萧贵妃的母家已经殒命,没有人再可以助他,再说了三个皇子全都死了也太明显了些。”
“所以”,司应离拿着糕点作出个指点江山的架势,“我觉得张皇后就是一把刀,天家得有人担着骂名。皇族的宠妃和皇后都不是那样好做的,搞不好就是一族殒命或者千古骂名。”
“那这梁国皇帝也太狠心了,利用一个女人,又利用另一个女人,最后将自己摘了个干净”,阿初有些鄙夷。
司应离纠正她,“阿初,天家怎么能不狠心呢,天家本就该以天下为重,天家狠心平衡朝野那是万民的福分。只是可怜了那些局中的女人和孩子,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弃子,有些时候,连自己都是弃子。”
阿初有些惊讶司应离能说出这些话,她印象里司应离一直不管这些朝野的事,这些权谋利用什么的她最讨厌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从一出生就是局里的人,说不准哪一天我这个棋子就要上场,一个公主就可以摆平的事何苦劳动千军万马。”
“小姐,你已经嫁人啦,不会成为棋子了”,阿初笑着提醒她,司应离对这些总是有些敏感。
司应离和阿初扯完的时候,那说书人也差不多将梁国皇室的家长里短扯完,此刻正留待台下人提问,阿初站起来喊着道:“那李丛嘉长得好看吗?”
司应离扯了扯他的衣裳,“阿初,皇族几百年娶的都是美人,怎么可能生出个丑儿子来。”
那说书人也道:“李丛嘉听说是位美人,少有人能比拟,不过天生体弱,时常抱恙”,那说书人作出个折扇半掩着嘴,用全茶馆都能听到的声音假意小小声说,“那李丛嘉年过二十尚未婚配,府中连女人都甚少,到现在尚无一儿半女,民间传闻,他不行。”
司应离听了半天,终于听到一个劲道的秘密,心满意足的回了府。
回府见到姜肆余时,林四娘已经走了,司应离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懂得成人之美的大好人。
姜肆余看着她这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深感道路久长,随口问道她去哪里了。
司应离刚听到一手好八卦,正愁没人讲,逮着他问,就坐在他床边准备和他讲茶馆的事。
她说她听了李丛嘉的故事,姜肆余“哦”了一声,端起了茶,想听听故事里的李丛嘉什么样子,“听到了什么这么兴奋”。
“他不行!”
“咳咳咳!!!”姜肆余一口茶呛得五脏六腑跟着疼。
“你慢点!伤没好呢”,司应离替他拍着后背帮着他顺气,“是李丛嘉不行,又不是你不行,你呛着干嘛?”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净听些这样不着五六的事,谁和你讲的?”
“富春楼,我无意中听到的。”
姜肆余忍着咳狠狠道:“成天瞎扯,迟早倒闭。”
“你怎么这样讲,人家讲的兴许就是真的呢。再说了富春楼是这京中的故事堂,再不会有比富春楼故事还多的地方了,哪是那样容易倒闭的”,司应离同他讲着道理。
明显姜肆余不是很想听,他只想一把火烧了富春楼。
司应离讲完了自己知道的秘密,心满意足高高兴兴地离开了,正要出门时又被姜肆余叫住,“整个富春楼都知道李丛嘉不行?”
司应离摇了摇头,“不”,姜肆余有了一丝欣慰,司应离接着道:“现在是整个平阳城都知道了”。
她笑得像朵花,姜肆余却觉得心中有口气堵着上不来,他迟早把富春楼踏平。“明天带我去富春楼。”
司应离瞄了一眼姜肆余,“你腿还瘸着呢,太医说了,三个月不能走动。”
“坐轮椅去!!!”
司应离虽然搞不懂这个姜肆余为什么有床不躺,非要坐着轮椅来富春楼。不过她姑且认为是姜肆余躺久了,想起来听听八卦。看在姜肆余是因为她才搞得这半残废的样子,她勉强在姜肆余的明示暗示下,给他推一下轮椅。
真是会使唤人。
姜肆余挑挑拣拣选了个上等座,坐在那里安安稳稳听了半天的故事,吃着茶糕喝着茶,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平时也会这般妄议他国的吗?”姜肆余一脸他们在找死的样子。
“这怎么叫妄议呢,事情不就是拿出来说的吗?再说了他们又不知道”,司应离笑得裂开了嘴。
等到故事讲结束,就是最有趣的提问环节了,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富春楼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姜肆余掷了一锭银子,问那刺史府的公子姜肆余如何?
这个说书人当即响尺一拍,说那姜肆余自小便甚少见人,年少时因着他的父亲在朝为官,说亲的媒婆踏破门槛,竟没有一个他看的上的,民间传闻他就是个断袖,有龙阳之好。
说那之前,有一个人家的姑娘听闻他的才情,夜奔于他,温香软玉送到了床上,他都不为所动,这不是断袖是什么?
司应离听着深吸了一口气,乖乖一锭银子将自己的陈年旧事砸出来了,姜肆余果然不是一般人。
“你当真不是断袖?”
“公主想圆房吗?”
司应离摇了摇头,暂且相信了他讲的话,自制力如此之强的男人现今也是不太好找了,满街的书生沽名钓誉罢了。
“有几个呀”,司应离又凑过脸来试探着问。
“没有!!!”,姜肆余觉得他就是在给自己找事。
“那姜驸马与公主的感情如何?”,姜肆余直接明了地问那说书人,省的他又抖出一大堆事。
那说书人故弄玄虚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说来这个姜驸马也是个可怜人呐,被迫娶了公主不说,还有苦难言。各位,这涉及皇家秘闻,想要听得加银子。”
众人纷纷起哄,姜肆余便直接又丢了一锭银子,让他把话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