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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个昏黄如血的巨大球体从地平线上慢慢升起,巨大的鬼洞依旧散发着冰冷死寂的暗红色光辉,有种疯癫的异样病态美感。
只是这样的红色,让人看着有些发自内心的不太舒服。
昏暗的星体从天际缓缓升起,滚滚的棕色乌云遮住了太阳的光芒,只透过寥寥无几的光线,骨丘沟壑间蒸腾起了丝丝迷雾,那影影幢幢一闪而逝的阴影是无法安息的幽灵吗?还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在四处游荡?
连绵起伏的骨丘坟冢上爬满了绿萝般枯黄的藤蔓,仿佛被白磷弹洗过的缝隙间是一片片深黑色焦土,一座座人形雕塑依旧保留着过去的神态,化石般硬挺挺矗立着,形成了一副行为艺术画。
没有葬礼,
也没有道别,
只有满目疮痍的废墟,孤零零等待着腐烂,分解,化为乌有。
褐色的土壤没有半分生气,偶尔裸露的地表有缓缓流动着的红色泥浆,几颗白骨零星飘零着,有淡淡的黑烟如触手般四处飘散,探寻,弥漫着。
嘎吱嘎吱……
狭窄曲折的小径上,脆弱的骨骸在嘶鸣,掩埋于此的亡灵在呐喊,迷途的羔羊迈着履带碾压般的沉重步伐,深一脚浅一脚的龃龉独行。
暗红的矛锋破开重重迷雾,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遥远的天际,一栋栋人工造物尽管破败不堪,却依旧如胡杨坚硬挺拔地伫立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座座墓碑。
风流殇就静静的停在城市边缘的一座摩天大楼的碑林前,毒蛇般坚挺狭长的怪藤爬满了整个城市废墟,他默默看着那些在日光照耀下,绚烂多姿显出五颜六色的玻璃窗,内心说不出的悲凉。
它们仿佛是人类文明的最后象征。
此刻山里山外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枯寂黑暗冰冷刺骨,一个却异常的生机勃勃,喧嚣不堪。
废墟丛林间晨雾弥漫,到处都是游荡的腐烂行尸,那森森的白骨迎着朝阳闪烁着冷光,腥臭的腐烂沼泽味浸染着周围的一切生机。
他们的灵魂已经死亡,但是躯壳却依然行走在这个怪谲的大地上。
它们时而发出愤怒的嘶吼,时而发出饥饿的呻吟,不时有身影被捕食者扑倒猎杀,又会有新的腐尸游荡过来,甚至碑林深处,隐约间还有更加巨大的恐怖身影在游荡猎食。
里外仿佛是两个世界,又或者这里面是一片亡者的禁区,旗帜鲜明的划分了界限雷池。
嗤!
风流殇笨拙的用长矛扎中了一只异常肥美的蝎子,丰沛的汁液四溅,却在越过界限的瞬间变得干枯龟裂,仿佛被恶魔吸食了灵魂血肉,只留下了残骸。
接连不断实验了好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风流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异样感受,或者自己已是非人,又或许冥冥中有佛祖庇佑吧!
要想获得生存资源就必须走出去。
依靠亡者禁区边缘,风流殇开始了苏醒后的第一次狩猎。
草丛里,白色的蜈蚣和爬虫足有大拇指粗细,悉悉索索响个不停,受未知因素影响,即便是这些普通的虫子也产生了变异。
道路边上还停留着一些文明时代残破的汽车,上面那早已锈迹斑斑且融合了不知名红的发黑的血迹,更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饿饿饿……”
突然,一道黑影缓缓从汽车废墟后缓缓走了出来,嘴里不时发出低沉沙哑的嘶吼声,灰黑色的眼瞳,正空洞洞的看着四周,嘴里那恶心的黄色津液不停淌到下巴上,异常的恶心。
嗷嗷嗷……
行尸猛然间脚底发力,如猛虎般扑了过来,扑过来的同时这怪物爆发骇人尸吼!震人心魄!
别看刚才它的速度缓慢,可一旦发动起来,速度竟然飞快的吓人!
而且出手更是无比狠辣歹毒,这家伙张开尖利的双爪,带着破风声,狠狠挠了过来。
措不及防之下,风流殇大惊失色连连倒退,翻了一个驴打滚,堪堪避过带血的灰黑色利爪,右手的长矛下意识递出,刺向丑陋狰狞的腐尸。
噗嗤一声轻响,仿佛刺破西瓜般容易简单,粘稠腥臭的紫红色血液顺着伤口喷溅,生龙活虎的腐尸仿佛被抽取骨髓的病秧子,软绵绵的挥舞着利爪。
“嗷呜呜……”
腐尸脸部的烂肉乱颤,撑裂的嘴巴无力的一次又一次发出愤怒咆哮,震的尘土飞扬野草瑟瑟发抖,它那尖利的指甲依旧拼命的向前抓挠,渴望着鲜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风流殇总感觉这毁灭人类文明的腐尸太脆弱了些,并没有着急杀死它,他翻身而起,试探熟悉着这些亡者的手段。
他发现这腐尸似乎同样被禁地削弱了,刚才惊慌之下又退了回来,受伤的腐尸暗红色肌肉表面逐渐的枯萎,仿佛被真空包装般收缩,龟裂,即使自己不出手,它也会慢慢枯萎,变成一具人形雕塑。
真好!
发现这个诡异情况,风流殇莫名有了几丝微笑,也对这黑暗的未来多了几分信心,即使自己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么?完全可以吸引强大的敌人到禁区来猎杀嘛!
可很快,他的笑容凝固了,因为又突然发现所有的肉类都会加速枯败,那收集食物的难度岂不是大大提高了,自己又如何保证生存的食物来源,也不知道避难所能不能解决问题。
收集好淡红色的腐尸晶体,风流殇下意识提高了警惕,宛如猎豹般小心翼翼的隐藏身形,搜寻着一切可以被称作食物的东西。
废墟丛林内阴森且晦暗,偶尔响起不知名的吼叫更增添了几分恐怖。
随着远离禁区,生机愈发显得蓬勃向上,一株株黑绿色的植被挺立着,枝叶非常的茂密,以至于地面和墙壁上到处都是,又好像爬山虎的藤蔓一样,将整个废墟难得铺了一层春天般绿意,尽管它似乎不是正常的。
在没有弄清楚危险前,风流殇是坚决不会冒险深入的,他严格的只是在禁区的边缘地带搜寻着所有可用的东西。
恩,这个轮胎可以做个护腕,这个塑料瓶可以消毒装水,对了,还有这个毛毯可以洗洗自己用,咦,竟然还有一本圣经,可真的会有上帝么?
他仿佛过冬的仓鼠般,不停进出着破烂不堪的房子,捡破烂似的一趟趟把能找到的各种物资搬回禁区,仿若天真的孩童如此往复不停,乐此不疲。
可捡着捡着,看到地上散落着的几本童话书时,他却突然从心底感到一股子悲哀,想嚎啕大哭一场,嗓子却堵住发不出声音,无言的难过到崩溃!
我想要金黄色的荷包蛋,喝清澈透明的开水,吃一顿香喷喷的白米饭,沐浴清晨柔和的阳光,看任意电视台的电视机,哪怕是最枯燥的,玩下手机……
他的愿望很多很多,好似一下子全喷涌了出来,近在咫尺却又是那么遥不可及,一幕幕仿佛久远的童话故事!
这该死的世界!
好几十岁的人了,就为了那几件脏兮兮的破烂东西却开心很久很久,他真的替自己感到难过,感到悲哀……
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也非常的不友好,不知不觉,混混沌沌,怎么就活成了这个一无所有糟糕透顶的样子!
可又能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
谁能告诉我?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像一只随波浪起起伏伏的漂流瓶般,不知所去也不知所终!
嗷呜嗷呜…
悚然,凄厉的咆哮声打断了他的悲哀,这世道仿佛容不下悲伤,也不允许流露多余的情感,只有冷冰冰的钢铁废墟,否则你会付出生命的惨痛代价。
楼下,一只双足的恐龙般利爪兽被众多的腐尸团团围住,不时有腐尸被锋利的尾刃一劈两段,鲜活的内脏血肉被其高高的拋起,一口吞掉。
腐尸被杀死的很多,四分五裂的躯体如破烂娃娃到处丢弃,杂乱的地面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血浆,可捕食的响动却引来了更多的鬣狗般腐尸。
腥臭的血液在半空中喷溅,浇的其他腐尸鲜血淋漓,引发了更疯狂的嗜血攻击,尖锐的犬牙交错,深黑的利爪如恶狗扑食,不惜一切代价,食人鱼般贪婪的吞噬着所有血肉。
短短几分钟就啃食一空,只剩下了一堆白骨残渣,却仍旧有其他的食肉动物,爬虫奔赴这一场血腥盛宴。
肉瘤般谢顶的秃鹫从天空落下,嗡嗡鸣叫的飞蚊贪婪无厌的汲取着每一丝甜美血液,地下蠕动的蚯蚓悄无声息游过,硬壳的甲虫堆砌着血浆泥球……
这是一个完整的生态链,物种的繁杂与多样性让人吃惊,每个物种都扮演着各自的角色,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猎物与猎人变幻无常。
可是现在,却没有了原本属于人类的位置,那几千年的绚烂文明,万灵之长的骄傲,统统被粉碎一空,砸的稀巴烂,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成了东躲西藏四处乞活的可怜人。
适者生存!
这是一个黑暗绝望的时代,也是一个燃尽血与火的深渊!
在抗争的后期,人类无法快速适应骤变的恶劣环境,彻底失去了希望,如卑微的蝼蚁般东躲西藏隐匿着痕迹,躲避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捕食者。
深埋于黑暗的地下,冰冷的钢铁坟墓中,于那深邃的绝望之中,渴求着那一缕微弱的生机,期盼黎明。
冰封自己,冰封希望,留待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