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雨水格外多。
白星听到雨滴敲窗的声音,拉开黑白条纹的窗帘。水珠儿们密密麻麻地趴在玻璃上,身子胖一点的支撑不住,便直直地滑了下去。安眠药已经无法阻止白星的失眠,她索性放弃抵抗,抱起吉他麻木地弹着。
白星人生中写的第一首歌,就是用这把吉他完成的。16岁夏天的一个夜晚,白星坐在公园的秋千上,夏夜晚风柔柔地从她耳边刮过。一个梳羊角辫的小女孩正站在她身边的秋千上,每弯一下膝盖,秋千就荡得更高些。
这个小女孩就像是从前的自己,白星这么想着,拨动了指尖的琴弦。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聆听,小女孩也在秋千上坐下来,侧身看着她。被人看到的感觉真好,白星感到,自己仿佛正坐在舞台中央。路灯暖黄调的灯光落在白星头顶,这是舞台的一束追光。
如今,这把吉他并不能再带给白星灵感。白星已经许久写不出让自己满意的歌。每当她坐下来准备创作,思绪却偏偏扯不到琴弦上。它像一团云,风一吹便四处奔去。
眼下,这团云被撕成三半,一半落到明天演唱会的场馆里去;一半停在正紧锁眉头入睡的经纪人肖娜床头;最后一片,则轻飘飘地游荡在伊米市上空。突然,这小半云似乎有了方向,在楼顶上空停住。
白星用铁丝打开通往天台的门锁,天台上到处是积水坑洼。她没有打伞,将胳膊肘撑在天台边缘的围墙上,扬起脸感受着细密的雨点。向下看去时,她突然感到一阵恍惚,像是有股莫名的力量从身后推她一把。好在这围墙很高,才不至于掉下去。
天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区里一条红砖路,在红砖路中线上,每隔两块红砖便有一块白砖。白星曾见过两个小孩子站在一块白砖上比赛,看谁能跳到下一块白砖上去。这时,红砖路上出现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他也没有打伞。男人用一种平稳的步调走着,白星发现“白衬衫”每次迈出的脚,都精准地踩到白色的地砖上。
“白衬衫”朝着白星所在的楼走来,在楼下突然停住,仰起头。白星怕被发现自己偷闯天台,慌忙离开了。
“说来也巧,我本名也叫白星,不过我是人类”,猫世界的沙滩上,白星正准备滔滔不绝地向橘子说起自己的事情,突然觉得脑中的记忆像被人偷去了大半,只留下残缺的片段,“那天夜里,我好像记得有人要杀我。于是,我就在黑夜里一直跑啊,跑啊,来到一处布满礁石的海边。那人依然不肯放过我,我一时脚滑,掉进海里。奇怪,我感觉我忘记了很多事,却又不记得是些什么事了”。
“那到底是谁要杀你?”
白星茫然地摇摇头。“不过,跑的时候我回过头,他穿了一身黑,只露眼睛,两个瞳孔像是黑洞一样,能把人吸进去……哎呦!”白星的头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那东西落到前方的地上,竟是一条大鱼干。白星的脑袋似乎被砸得想起了些什么,但都是关于自己附体的这只加菲猫的。想着想着,她扑哧一声笑了。
“你们两个家伙,不好好听课,还跑到这里闲聊来了?”
“圣猫教员!”橘子一激灵就站了起来,用脚踹了踹还坐在地上傻笑的白星。
“看来,你们海猎的法术已经学会了啊!不如给大家表演一下,让大家观摩观摩?”圣猫教员背着手,斜眼看着白星和橘子。
刚刚那个黝黑的男孩又从一旁探出头来,不屑地说:“橘子不好说,白星肯定不会的,自打来了圣灵岛法习,倒数第一的位置就没换过别的猫。”
白星小声问橘子:“这讨厌鬼是谁?”
“他是那灵圣主的小儿子魏无敌,混世小魔王。你没发现,他这么肆意说话都没人敢制止么?这种人,我们可招惹不起!”
“还在小声嘀咕什么,你们两个,谁先来?”圣猫教员不耐烦地催促着。
有什么惹不起的,我偏要替天行道,斩妖除魔,白星指着魏无敌说道:“既然你对倒数第一的位置一直如此关注,那我今天不妨大度一点,让给你喽!敢不敢和我比比,看谁摸的鱼多?”
魏无敌身边的一个红毛小子站出来,对着白星嚷嚷:“你脑子不愧是被大鱼干砸过的,这种话你也敢说,我无敌哥可是目前排名第一的学员,怎么会和你这倒数第一比赛呢?”
“既然他认为自己稳赢,那么比一下又怎样呢?除非啊,他这成绩有水分”。
“好,我跟你比,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着!”魏无敌摇身一变,成了一只绿眼黑猫,却拖着一条白色的鱼尾,像是硬生生接上去的假尾巴。白星憋笑问橘子:“你们摸鱼还要用真身的啊?”
“这是因为我们法术不够,像圣猫教员那个等级的,自然是不用的。不过,你一天课都没正经上过,能赢么?”
“上课我不行,摸鱼我可在行呢,等着看吧!”
魏无敌来到海边,轻轻一跃,爪下便生出一团蓝光,载着他灵活地在海上穿梭。那双绿色的眼睛发出的光,像探照灯一般往深海里照去。发现目标后,魏无敌毫不犹豫地潜入海中。他重新出现的时候,嘴里叼着,爪子上挂着的,一共有四条鱼。在圣猫教员的带领下,岸上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橘子不禁替白星捏了把汗。
众猫跟着白星来到最高的一处礁石上,白星拔下头发,放在鼻孔,打了个喷嚏变回加菲猫。只见她扭扭肥胖的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抱成一个肉团就开始朝礁石边缘滚去,在空中翻滚360度之后,又在海面砸出一朵巨大的水花。过了一会儿,海面上出现了一团白色漂浮物,跟着海浪起起伏伏。
白星一边把尾巴向海里伸去,一边想着,这肥猫的一身肥肉竟然有用,怪不得越来越胖,这家伙不知用这种方法摸了多少鱼给自己加餐呢。那条白尾巴一伸进海里,就分成了十只,向着四周潜下去。每只尾巴像蛇一样,将鱼儿牢牢困住,动弹不得。白星拖着她那十条绑了鱼儿的尾巴,缓缓走上岸,橘子冲过去,一把将她抱起,“小白星,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竟然连我都不知道!”
“让你知道这肥仔就不能吃独食喽!”白星小声嘀咕着。
“这不公平,你没有用法术!”跟在魏无敌身旁的红毛小子看不下去,替他出来鸣不平。
“那又怎样,白星不用法术摸的鱼都比他多呢!”橘子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啊啾!”白星变回了人形,“我只是说比谁摸的鱼多,又没说怎么摸,毕竟,猫各有法嘛!”
“好了好了!虽然你抓到十条鱼赢了无敌,但毕竟没认真习法。今天就先放过你们,以后要是再不认真上课,我定不饶你们”。圣猫教习摆摆手,猫学员便各自散去了。
“橘子,想不想今晚来个满桌全鱼大餐?”白星得意地提起一条鱼。
“好呀!你刚刚可真是太厉害了,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橘子抱起剩下的鱼和白星一同往回走去。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摸鱼小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