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唤醒?”白星的经纪人肖娜坐在亲属等候室的沙发上,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刚点好的烟。
“请您把烟灭掉,这里不准吸烟的”。丰秦伸手制止,肖娜并不理会,大声嚷嚷着:“赶快叫你们唤醒师出来,我这时间宝贵,还得处理好多白星留下的烂摊子呢!”
“如果你想了解白星的情况,就先把烟掐了”。沈亦明推门进来,径直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然后一声不吭地盯着肖娜。肖娜见这人铁着脸,不好惹,撇撇嘴,按灭了烟。
“说吧,白星什么时候能被唤醒?”
“你是她经纪人?”
肖娜点点头,仔细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沈亦明,说:“唉?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呢?”
沈亦明开电脑的手停了一下,没有抬眼,“哦”了一声。他把装有白星的资料的电脑递给肖娜,“这是我们掌握的关于白星的基本资料,你看一下,还有什么可以补充给我们的。”
肖娜也没再追问下去,专心看起电脑上的文件来。“呦,可以啊,你们这资料搜集得比我知道的还多,连她小时候待过的孤儿院的名字都查出来啦?南湾孤儿院……”
“我们不是让你看资料的,是让你多给我们提供一些关于白星的信息”,沈亦明敲了敲桌子。
“反正你们都查这么详细了,我也不怕透个底。其实呢,白星是一个很封闭的人,跟你们在电视上看到的人设完全不一样。就连我这样跟她朝夕相处的,她都不太主动和我说话,我们之间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可是,根据她的朋友曲曲所说,白星以前并不是这样。她爆红后,渐渐变得沉默寡言,对什么事情都没了兴趣,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还有,曲曲曾经看见白星扔掉一瓶药,就是这个。”沈亦明在电脑上调出一张照片,塞满纸团的垃圾桶里,躺着一个白色药瓶。
“这药是治疗抑郁症的吧?”沈亦明盯着肖娜
肖娜楞了一下,突然放大音量,挺直腰背说道:“别乱说!你可不能因为她吃了点药,就说她患了抑郁症啊!白星是个歌手,这种消息要是传出去,可让她怎么混呀!”
沈亦明并没有被肖娜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到,他仍旧严肃地盯着肖娜问:“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还是对我们说实话吧。如果白星患有抑郁症,那么唤醒她的概率只有千分之一。”
肖娜听了,像是一只泄气的气球,低下头思考着什么。
肖娜回忆,有一次,白星半夜打电话给她,问她从高处跳下去是什么感觉,接着她听到了风呼啸的声音。直觉告诉肖娜,白星的话一定是认真的。那天,肖娜是在公司大楼的楼顶找到白星的,她无力地倚靠着栏杆,没有化妆的脸显得暗沉许多,嘴唇冻得发白。无论肖娜问白星什么,她始终呆呆地盯着天上唯一亮着的一颗星星。
从那之后,肖娜开始留意白星的一举一动。她慢慢发现,白星的笑就像一幅随时可以戴上摘下的面具。上台前一秒,白星还是面无表情,登上台的一刹那便可以笑容明媚。在没有观众和镜头的时候,她就像在另一个世界神游,麻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白星夜晚常常失眠,肖娜刚开始接到她半夜打来的电话还能耐心安慰几句,但日子一久,她便有些不耐烦。白星也觉察到她的情绪,半夜也不再打电话过来。肖娜曾经悄悄找医生为白星开抗抑郁的药物,但白星一颗都不肯吃。
不管人类发展到什么程度,拥有多少便捷技术,亲手制作和品尝美食却是不可被取代的。食物给人类充电的方式,不只是足以果腹,还有精神上的满足感。
菜包来到朝思暮想的柳记螺蛳粉店,一口气点了三碗粉。他环顾店里,一位男子坐在墙角,独自一言不发地嗦着粉。而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年轻的女孩子,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地聊着什么。菜包不假思索地走到两个女孩旁边坐下来。
一个人吃饭的时候,菜包总喜欢坐在爱讲话的顾客旁边。听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断断续续地讲话是件有意思的事,菜包可以根据自己听到的展开联想,补全情节。他总说,自己吃饭也不忘工作,这是在训练自己塑造云世界的能力。
“哎,你说白星她在自己演唱会前一天玩失踪,把我们这些星粉当猴耍吗?”
“别这么说,我相信她一定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吧!”
“哎,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前一阵我在一个论坛里看到有人说白星有抑郁症,她自己不承认而且坚决不吃药。我当时以为是黑粉,就没有在意,不过现在想想,难不成是真的?”
“不会吧,她可一直是元气开朗的人设呀!”
“既然是人设,那就别太当真。你听听她写的歌就能感觉到,其实她并没有我们看上去那么快乐……”
“您的三碗粉来喽!”端着餐盘的服务员快步走向菜包。旁边的两个女孩起身离开了店里。
想不到这个白星还是个明星呢,菜包心想着,拿出手机搜了白星的歌来听。戴着耳机的菜包,用筷子夹粉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店里音响放着喜气洋洋的音乐,菜包的脸却越发地丧。白星的声音是清冷的,每唱到高音处,都暗藏着她绝望的呐喊。那股情绪想要冲出来,又被困在歌里。不一会儿,菜包便放下筷子,急忙忙走了出去。
“没胃口还点三碗,现在的人可真是浪费,罪过,罪过啊!”服务员一边收拾着菜包剩下的两碗螺蛳粉,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老大!我有个重大消息要带给你!”菜包郑重其事地冲进亲属等候室,对着沈亦明说。
“如果这个消息是你刚刚去吃了螺蛳粉的话,那么我已经知道了,你快给我出去散散味儿!”沈亦明嫌弃地挪远了椅子,从口袋掏出口罩,顺手戴上。肖娜也下意识地用衣袖捂住鼻子。
“不是,是新来的那个叫白星的沉睡者,她很有可能有抑郁症!”菜包想等待沈亦明吃惊的眼神,谁想他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指指面前肖娜说道:“我已经知道了。”
“我是白星的经纪人”,肖娜憋着气说。
菜包瞪大眼睛看向肖娜,“哦!原来你就是那个把我老大……”
“菜包!”沈亦明一道凛冽的目光看向菜包,阻止了他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我把你老大?”肖娜问。
“不是不是,我认错人了!我去给您换杯水。”菜包慌忙拿起肖娜面前盛满水的杯子,跑到墙角的饮水机处,背对着她。
肖娜转过头问起沈亦明:“为什么患有抑郁症的沉睡者就只有千分之一的唤醒率呢?”
“我们唤醒师会为沉睡者设计好一个足够引起他们探索兴趣的云世界,让他们的意识在其中生存,通过完成任务来激发生存意志,最终苏醒。而抑郁症患者在进入云世界的时候,会分成两股意识,一股是正常意识,另一股则是黑暗意识。黑暗意识会想方设法干扰我们的世界,并且杀掉或者吞噬正常意识,来强大自己的力量。这样一来,全部被黑暗意识控制的沉睡者就永远也无法醒来。根据以往的经验,唤醒抑郁症患者的成功率只有千分之一,在云世界中,她的正常意识一不小心,就会被黑暗意识消灭,坠入永眠……”
沈亦明说到这里停下来,按住了太阳穴,菜包见状补充道:“而且,即使唤醒成功了,也不意味着生的意志可以一同唤醒。之前我们有个沉睡者,人倒是醒了,但还是不想活下去,还怪我们救了他。”
肖娜从唤醒治疗室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她坐在出租车上,翻看手机里白星的照片。突然,她停住了滑动的手指,将照片放大。“我就说嘛,那个沈亦明看着那么眼熟,竟然是他?!”
在猫世界大陆西边的上空,一朵巨大的黑云飘来,遮住了太阳。
猫世界最西边的雅勒山一带,生活着当年被木坦国和那灵族联合驱赶的赤魔族。它们来到雅勒山后,以火养山,把雅勒山炼造成了一座火山,并在山顶修建了赤魔神殿。第二代尊主成历病逝后,他的儿子成复接任了尊主之位。不久,成复的夫人乌迷氏有了身孕,巫师说乌迷氏所怀之人是要将来继承赤魔族大统的,必定是个男猫婴。尊主成复听后很是欣喜,名字也是早早起好,叫做成晟。全族上下都在期盼着成晟的降生。
“尊主,夫人生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成复居高临下地看着接生婆。
“只不过,生的是个,先天失明的女猫婴”,接生婆的声音越发弱下去,成复的火气却一下烧了起来。他命人将巫师和接生婆统统打入火山底部的地牢,永不得释放。而这个女猫婴,连同她的母亲乌迷氏一同被送进神殿最偏僻的冷幽阁,没有被成复赐予任何名字。乌迷氏自己给女猫婴取名为,灿阳。
灿阳是一只浑身长满金黄绒毛的猫,没有一丝瑕疵,像一团金色的太阳,散发着光芒。乌迷氏总说对灿阳说:“你不必亲眼看见太阳,你自己本身就是发着灿烂光芒的太阳。”
这天,灿阳照常睡在乌迷氏的臂弯下,醒来后却迟迟不见乌迷氏睁眼。她用力推开乌迷氏压着她的手臂,想要唤醒母亲。只是,乌迷氏再也不会回答她的任何呼唤了。灿阳没有哭,失明的眼睛也不允许她落泪。她俯下身子紧紧抱住母亲,听着窗外风和树叶的喧嚣。灿阳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赤魔神殿孤寂、黑暗又漫长的成长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