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是北京时间2018年5月12日早晨十点,邢捍生和许璐、方健,他们三人结伴走到“三中心”遗址。这里是浔川羌族自治县极具羌民族文化历史特色的建筑之一,禹羌文化中心是图书阅览,文物陈列,禹羌文化研究和青少年活动的综合场所;惠民帮扶中心是困难群众温馨的家园;社会事物服务中心是提高行政效能,为人民提供优质快捷服务的平台。地震后使其毁损,“三中心”所有的设施设备,文物,文史资料损失殆尽。
可是这里也曾是她和顾捍生最爱的地方,这里有少年的他们喜爱阅读的书籍,在那个电子产品不发达的时代,纸墨间传递着他们想要探寻的未知,感情也变得真挚而纯粹,指引着他们体念这座小小县城人情的温存。小小的阅览中心陪伴着小小的他们认识这个广阔的世界,认识自己成长的这片故土悠久源长的历史。
记得在2008年的春季,那时候还叫邢曼的她收到顾捍生妈妈赵阿姨的新年礼物,一双白色球鞋,这是顾捍生舅舅从国外回来带给自己的。
她还清晰的记得,顾捍生的那一双也和自己一样,是一双有着精致花纹的白色球鞋,只是他个子高还在生长发育中,鞋码42码,而自己的脚竟比他小很多,只有36码,还被他无情的嘲笑:“短手短脚的邢曼,跑得比乌龟还慢。”
说完便提着邢曼的另一只新鞋,在院里边跑边跳,而那时的她又羞又恼,急忙追出去,可奈何顾捍生腿长,跑的也快,她还来不及追上,就被绊倒在地,磕破了膝盖。
她清楚的记得,拿着另一只鞋的顾捍生看见她摔倒了,急忙跑过来,脸上带着男孩子气,想关心她却也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十几岁的男孩对自己心生喜欢的女生或许都是这样吧!骄傲又酷酷的,有着少年的不可一世却也有着母亲的心存善良,只是他还不懂得表达,仿佛作弄,欺负,揪着她的小辫子,永远比她跑得快,却不等跑得慢的她·····就是他表现自己对一个女孩子的喜欢,他是一个多么骄傲又可爱的男孩,自己羞于表达的少年情愫却早已写满在脸上,你可以看见他耳朵都红了。
摔倒在地上的她,整理好自己,穿上那双新鞋后,便跟在捍生身后回家,两人都默契的没提摔倒的事情。可是还是被赵阿姨看见了她膝盖的淤青伤口,慌忙问着她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她默默的低着头,而捍生将头埋得更低了。
但是“知儿莫若母”,赵阿姨很快意识到发生什么,严肃的责骂捍生说到:“罚你饭后将全家碗洗干净,拖一周地,并且饭后骑自行车送曼曼回家。”
她现在还能清楚的回忆,顾捍生听完母亲的话,没有丝毫悔过之意,却将脸扭向她,做了一个滑稽的鬼脸,现在的她回想起当日的情景,只是觉得那时的顾捍生既幼稚又好笑,可是却是她永远失去的珍藏。
那日午后,她等着顾捍生洗完碗后,骑着他的自行车,威风凛凛的如同一个将要驰骋沙场的将军一般,可是他的羞于开口却又显出他还是一个男孩。那日骑着车的他和在门口站着的她,一起愣在那里,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谁也没有迈出那一步,连眼神都像是在回避着对方,那是少年与少女的爱慕,只是那时的他们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他们才开始萌芽的初恋。
这时,担心下雨的赵阿姨带着雨伞和雨衣嘱咐顾捍生照顾好她,把她安全送回家。
那时的她紧握住赵阿姨递来的雨伞和雨衣,在赵阿姨的嘱咐下坐上了捍生的后座,这也是她第一次坐上那个男孩的后座,那个叫顾捍生的男孩子后座。
那日,坐在捍生后座的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是带着那个年纪女孩的羞涩,又或者父母教导她作为一个女生要矜持一些,她便默默坐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却始终不发一语。
这时,打破沉默的却是顾捍生,他在那时候说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字都鲜活在她每一个想他的夜晚里。如果说一个人说的话是有年岁的,那么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每一声语气,都是她一辈子的牵绊,是用一辈子怀念的过去。
顾捍生那时说着:“邢曼,我们一定会上同一所高中。”少年的声音笃定又坚持,还来不及等她回答,自行车就开始下坡,春日里的风从耳旁呼呼吹过,她将自己的脸颊轻轻的靠着捍生的后背,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说完那句话后,咚咚的心跳声。看见和煦的春风吹动少年的头发,汗水从他下颚划过,这是他们青春的痕迹。捍生急忙说着:“抱紧我,免得把你摔伤后,我妈又找我算账,那她真是新账旧账和我一起算。”
那时的她伸出自己的双手,迟疑又羞涩的抱紧了他,却只听清他的第一句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有了勇气,贴着他的背,大声喊道:“邢曼和顾捍生一定会考上同一所高中,一定会。”
那日顾捍生并没有带她回家,他们一起去了“三中心”旁的碉楼。
“碉,在两千多年前的秦汉之际盛行于川西北高原,《后汉书·西南夷传》所载的“居山依止,累石为室,高者十余丈”之“邛笼”指的就是碉楼。而今,它主要分布在岷江、大渡河和雅砻江流域的部分地区。大渡河流域主要是嘉绒居住区,分布数量最多也最为著名的是丹巴的碉楼,梭坡乡、中路乡、甲居乡等都分布着精美绝伦的碉楼藏寨群。大渡河以西的雅砻江流域,主要是木雅碉楼与民居。虽然木雅是党项羌的后裔,但他们同嘉绒人一样,在民族融合的漫长过程中,逐渐受到东进吐蕃的影响,逐渐成为了藏族的方言区,成为藏族的组成部分。唯有岷江流域的羌人保存了自己的文化,仍以羌为族名,传承着古羌文化。在这次大地震中,羌族的碉楼与民居大多位于龙门山地质断裂带汶川-北川中心断裂带上,因而受损应该最为严重。
碉楼在藏羌民居建筑中占有重要地位,它是为适应当时的生存环境而建造的军事防御设施。只是后来碉楼因其防御功能的逐渐丧失,已经衰落,大多成为与民居伴生的建筑,民居用来住人,而碉楼则用来存储粮食、柴草之类。碉楼的高度在10至30米之间,形状有四角、六角、八角、十二角等多种形式,有的高达十三四层。现在遗存的碉楼多为明清建筑,它们历经数千年的传承发展至今,是华夏民族文化的瑰宝,正在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这次地震会不会对它们造成毁灭性的伤害?这些民族文化的活化石,若倒了一处就少一处,它们是不可再生的文明载体。”(文章出自:《中华遗产》2008年第07期,作者:刘乾坤)
当他们骑着自行车,路过年少时的那座碉楼,它传承着古羌文化,它是浔川人民历史的丰碑,无声的诉说着这里人们的坚强和善良,却也记录着她和顾捍生的年少时光。
那日午后,他们在这里博览群书,在这里品鉴文物,尽管他们对文物一知半解,可是少年时期的孩子们,对知识的渴望与好奇,牵引着他们想要去探寻未来,寻找属于自己更加广阔的世界,有着年少的不知天高地厚,可也有着少年的朝气蓬勃和意气风发。
那日,他们结束了半日之旅,捍生便骑车载她回家。可是一出门,却见外面乌云密布,不久后竟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慌忙拿出捍生妈妈嘱咐她带的雨衣和雨伞,急忙将雨衣披在顾捍生身上,捍生却担心她被淋湿,急忙帮她撑起伞,两个小小的人儿都淋湿了肩膀,可是他们已经学会开始在漫漫人生中替对方考虑,渴望自己成为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
她担心雨水淋湿了赵阿姨送给自己的新鞋,便急忙脱下,裹着衣服抱进怀里。
雨渐渐开始越下越大,带着春日里的凉意,携着春日里的冷风,竟让她感觉一丝凉意,她便将伞倾向捍生,她怕雨水会淋湿他的衣服,他的肩膀,他的脸庞,他的头发,可是她却忘记自己的肩膀早已淋湿。
这条回家的路,她和顾捍生走的很快,这是她想和顾捍生走一辈子的路。她永远记得她将头靠在捍生身后感受来自他的那一份温存,她伸出双手就能抱紧那个叫顾捍生的男孩,她能清楚的听见少年的咚咚心跳声,也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耳旁还回荡着:“顾捍生和邢曼一定会考上同一所高中”的誓言,青涩却又真挚。诗文中描绘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一期一会一相逢”也许就如同他们这样。
那日的雨在她眼里温柔而又绵长,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也带着少女的羞涩娇羞,陪他们走过这段少年时光。
雨渐渐停了,风也缓缓停驻了自己的脚步,自行车的踏板还在极速的前行,却慢慢的在她家门前那条泥泞小路停下。
她匆忙下车,挽起裤脚,光着脚丫,将那双鞋裹着衣服紧紧抱进怀里,只怕那泥水溅湿自己的新鞋和裤脚,女孩子的矜持和爱整洁并不是矫揉造作,只因为那双鞋是顾捍生妈妈送她的珍贵礼物,她不忍那洁白的鞋染上一点尘埃。
顾捍生看着她这般模样,便俯下身子,拍拍自己的肩头对她说:“你们女孩真麻烦,算了,雨天路滑还是我背你吧。”
在她害羞迟疑的瞬间,顾捍生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它放在自己肩头,一用力气便将她背了起来,迅速而又干练,带着男孩的坦率与直接。
几分钟短暂的路程,他们仿若跨过少年记忆里的泥塘,迈向属于自己未知的未来。那时的邢曼忘记自己是怎样从捍生的背上跳到地下,又怎样来不及与捍生告别,就光着脚匆忙跑回家。她只记得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记得旁边的小朋友笑着背着她的捍生说着:“快看呀,猪八戒背媳妇了,哈哈哈。”小孩子的童言无忌,顾捍生却佯装生气说到:“有我这么帅的猪八戒吗?我好歹也是个天蓬元帅吧!”还没等他说完,她就跑走了,只记得捍生在她身后大声喊道:“你跑什么呀?”
她却不敢回头,匆匆跑上了楼,却悄悄打开窗户看着那个叫顾捍生的男孩骑着自行车的背影。就像她来不及说出的那声:“顾捍生,再见了。”回忆里也只留下那个孤单,而又匆匆的背影,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始的青春就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