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八十年代。
那时候小镇的时髦青年们已经是“喇叭裤子像裙飘,花格衬衫扎外腰,蛤蟆镜上贴商标,头发烫的像羊羔”。录音机中飘出的是邓丽君的“靡靡之音”,深夜路灯下尽是跳Disco的少男少女们。
不过李雪生无暇顾及这些,除了在工地做活,兼任管理工作,剩下的时间就是看书,高考恢复当年,李雪生参加了一次考试,但是因为文化课扔的时间太长,以5分之差落败。后来爷爷眼疾发病,作为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需要挣钱养活这一大家子,还得给上大学的二弟寄生活费。现在二弟快毕业了,李雪生搁置了3年的高考梦终于可以重新开启,他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改变命运。
老板娘看到李雪生这么用功,即喜欢又失落。5年了,虽然辗转几个工地,但是李雪生身后一直有一双眼睛默默注视他。
离高考只有一周时间了,李雪生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学习,每天去工地上都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中午打饭的时候,老板娘和他说:“雪生,我家的电路坏了几天了,下班以后你帮我看看去。”李雪生虽然觉得有些浪费时间,但是她和匪哥算是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救济了他,所以这些年李雪生都是忠心耿耿、有求必应。
下班了以后,李雪生骑着自行车去了匪哥家。匪哥家在市郊,但是房子挺大,比起奶奶家的“猪窝”,可以算是豪宅了。匪哥两口住100平米的房子,院子也大,老板娘是个持家好手,院子里种着西红柿、黄瓜、豆角,还有遮住大半个院子上空的葫芦藤,结的各种大小的满满的葫芦,院墙上则爬满了各种颜色的喇叭花。
每次李雪生去他家的时候都忍不住感慨:“这人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匪哥两口子人这么好,家里也这么宽敞,咋就没个孩子呢。要是有几个孩子,多么完美啊!”
李雪生把自行车停到门外,扣着大门的铁环敲门。
过了一会,女主人系着红色底绿苹果的围裙来开了门,因为手上还有油渍,只用小手指把门栓打开,见到李雪生,眼睛一弯,夕阳下睫毛形成一排阴影:“来了。”
“哦锅上还有菜,我赶紧进去了”。李雪生和她保持一段距离走近屋子里。没有电,屋子里仅靠夕阳的一点余晖,再加上葫芦挡住了大半的阳光,屋子里显得更黑了。
李雪生二话没说直奔电闸,电闸推不上去,李雪生估摸是发生短路了,匪哥家电器不多,李雪生逐一排查,最后锁定客厅日光灯管的变压器,李雪生推测是变压器坏了导致的电线短路,但是天要黑了,百货商店都关门了,只能改天再换了。
老板娘端着第三盘菜进客厅的时候,李雪生还站在凳子上研究日光灯管的变压器。老板娘把菜放到桌上,抬着头问他:“哪出的问题?”李雪生应声答道:“应该是灯管变压器老化了,一开灯保险丝就断了,我明天买个变压器。”一边说着,一边往下看了一下。这一看,李雪生的脸“嗖”一下红了。因为从下往上看,老板娘白色连衣裙中领口漏出的黄色胸罩,李雪生一紧张,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幸亏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不然李雪生红成猪肝的脸一定与桌子上的那盘爆炒猪肝相得益彰。
李雪生红着脸跳下来,“嫂子,那......那我就回了........明天我去买个变压器换上......”
说着就往外走。
老板娘顺手拦住他:“雪生,怎么这么见外?饭都做好了。我平时一个人就随便做一个菜,今天做了四个菜呢,你不吃就得倒了。”
“不是,我......我还得回去复习,马上....马上要考试了。”自始至终,李雪生都有点不敢看老板娘。
老板娘笑了:“吃个饭也不会耽误多大一会,人家鲁迅不是说了要劳逸结合么。再说了,我今天特意给你炒了个猪肝,给你补补脑。”
李雪生心里嘀咕着:鲁迅说过这?猪肝能补脑?.......总之,脑子里乱七八糟混杂着这些日子的复习资料。
就在两人静默之间,李雪生肚子“咕噜噜”的声音简直平添了一份尴尬。
老板娘偷偷笑了一下,然后大方的说:“赶紧吃饭,赶紧回去学习!”
李雪生一来觉得没啥理由非要走,二来确实饿得够呛。于是只能转身走回客厅。
靠近窗户的地方有几个苫着军绿色粗布的沙发椅,前面有一个木色的方桌。这种方桌的四边是折回去的,如果人多了,可以把四个边折上来变成一个圆桌,上一次匪哥请工程队的几个青工吃饭就把四个边折上来了。这种桌子对木工的要求很高,李雪生甚至我爷爷都没打过这种家具。
每次面对精细的木工家具,李雪生都暗暗庆幸自己幸亏准备考大学,不然在这行完全混不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