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当即给了杨清和一巴掌。
“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小绿扶住小蓝，看着她脸上的黏液，只觉得无数只蚂蚁在脊背上爬，遍体生寒。拿手一揩，黏黏腻腻，忙去拿纸巾，想帮小蓝擦脸。
小蓝在不停尖叫，那种间歇性遏制不住地尖叫：“啊——啊——啊——啊——”
恶心的女人，尖叫机器，无法自控的低端猿猴......与此同时，杨清和也在回味小蓝的味道，味道，小蓝软嫩的肌肤，脸上的绒毛，分叉的发质，甚至嘴上的假性胡须。原来女人就是这么回事，还有她脸上的，“同类”，你们好！
杨清和做出了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熊猫当即想抬手再给他一巴掌，但是却被他吓得无法动弹。小绿看了他一眼，不敢再看，慢慢擦拭小蓝的脸，拿开她捂着脸的手，而她还在尖叫：“啊——啊——啊——啊——”
关于触须感受到的一切，杨清和还在回味。它不是舌头，它尝到的东西比舌头更多，而可怕的是，杨清和感觉到了，这就是另外一个自己，更高等的自己，超维的自己，大胆而刺激——他感受到的一切是无法用其它感觉来形容的！你想象得到自己长出的第三只手的触觉吗？想象得到自己的两条舌头在口腔里交缠的感觉吗？原来如此！可是那条触须上的感官系统比杨清和全身上下的感官系统加起来还多一百倍！密集的密集的小蓝，以及那些不可描述的，硬要描述，就是方形的，方形的尖叫。
是的，方形的尖叫。
“熊猫？”
熊猫不敢出声。
“我要看医生，我要看医生，我......”
“你刚刚对小蓝做什么了？”熊猫的声音小了很多。
“我，我失手打翻了水杯，我也不太记得了。”杨清和痛苦地挥挥手，“对不起……医生！”
怎么好像杨清和才是被打的那个人？
这里的吵闹早就吸引了医院的人，在一阵混乱中，杨清和被带到了医院的另一间屋子，一间白色的、可爱的小屋子。
“你好，镇定一点了吗？”
医生温和地朝杨清和笑。
“我，没搞懂。”
“你说要一个医生，我就是你的医生。”
一个黑框眼镜的男医生：“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塔。”
“哦……”杨清和后知后觉地应一声。这个房间如此安静，所用的建材恐怕都是隔音的。他有些后悔，现在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恐怕不能说出来，恐怕自己的问题也不是这些医生能解决的。
“谢谢你，医生……”
“别慌，让我问你几个问题……”
“呃，回答错误，就要把我关进精神病院的那种？”
“哈哈哈，我们不是那种医院……”到此为止，马塔的行为都称得上是儒雅随和，“要把你送进精神病院，得经过家属同意的。而且，你也没干什么事。”
“嗯？”
“不就是失手打翻了一个玻璃杯子……再加上你今天早上的话，就是因为没吃午饭和海鲜过敏而晕倒……”马塔莞尔一笑，“与你相比，症状更严重的是那位小姐。她……不知道为什么，停不下尖叫。”
“哦？”
“一般来说，是因为看见了很可怕的东西。但你好像也没有很可怕，可能是因为你没有想打翻我的杯子。你这两天有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吗？”
几乎没有犹豫，杨清和答道：“有！”
“哦？具体说说？”
“就是做噩梦，睡不好，心不在焉，神不守舍。”他其实想说说自己的胃，但梦脱口而出。
“哦？噩梦吗。正好我学过解梦……”
“其实梦很简单，没有什么情节，但里面的东西让人很……恶心，”杨清和迫不及待地说，好像单是回忆就让自己有些反胃，“一个巨大的，笼罩住天际的，生物。他有很多手……”
马塔一边听着，一边在纸上做记录：“对了，你的职业是什么？”
“职业？网文作家。或者你就当我无业游民吧。”
“网文作家？”马塔露出一丝稍显轻蔑的微笑，“全职？月薪多少？”
“两千。只少不多。”
“哦——”马塔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
他看了两眼笔记，再次露出温和的微笑：“我学过荣格，也学过弗洛伊德。尽管现在学界对弗洛伊德的说法不太认同，觉得他故弄玄虚的成分居多，可有的时候，他的理论还挺好用的。”
“他的解梦部分的学说，底层逻辑就是在说梦是欲望的另一种体现，或者说梦是欲望的满足。你的梦，庞然大物和无数多只手，联系到你的生存压力——很显然，它就是指你的读者群体。而你之所以觉得它恶心，是因为你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之所以弗洛伊德学说又认为它是欲望，因为你又是渴望读者的……”
马塔医生侃侃而谈，杨清和全身都放松了下来。他产生了一种错觉，没有那本书，没有胃里的长须，一切都仅仅源于那场梦。梦的起源又是自己该死的读者；自己觉得他们的毒舌太多了，又觉得他们的数量还不够多……
聊了大概半小时，杨清和觉得自己完全正常了。
“谢谢医生。我可以拿一张你的名片吗？”
“不客气，”马塔把名片递给他，“我可是希望你能多来，不过你以后还是别来了吧。”
“说起来，心理医生也是要收费的吧？大概什么价位呢？”
“你还真准备下次再来？”马塔微笑，“一个小时一千。”
杨清和惊叫出来：“一个小时一千！”
马塔静静地盯着他看，看得他背上都冒出冷汗。忽地，哈哈大笑：“我还在想，你会不会突然失控呢！好多了，你看起来好多了。”
杨清和不知所措。
“真的，我应该为了我的理疗而骄傲。你去看看门口的镜子，你的气色比进来时好多了。还有——这次就不收你那么贵了。拿着这张单，去前台，给一百就行。行内最低价了。”
他拿着单走出心理咨询室。门外真的有张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没什么变化，和三天前一样。他换了两个角度，真的没什么不一样。
这时，有个人从隔壁的心理咨询师出来了。看她小心翼翼关门的样子，多么可爱。以前没有想过，小蓝会这么好看，侧脸看双颊带点弧度，轻微的婴儿肥。
真好。
一看见小蓝，就泛起一阵欢喜，从胃里弥漫到全身。
小蓝微笑着抬头，秀发在空中摇摆。
然后她看见了他。
尖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