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并非如此,每一种情,都有因有果。
今日不想起阎罗殿的各位,看见摊前小食还是很有食欲的,陵嫣买了一个油炸土豆饼,分了两半,递给陆压道君,又买了两串烤丸子,买了一包水煮毛豆。
“做下酒菜不错,你今日可带酒了?我带你去一处,那家酒馆我虽不容易进去,上次中了迷心招,亏得黄长行在,不然我得从屋顶跌下去,那高度,啧啧,怕是要拄拐半年。”陵嫣挑着糖画,说的轻松,没看见身旁的陆压听着她话,明眸微微一眯,盯着聚精会神挑糖画的陵嫣。
“你同八殿阎罗去喝酒?”
“不是,我自己去的,没想遇上他,你不知,那酒楼每层居然有不同银两的酒,我身上这钱只够一楼饮两杯,未曾想黄长行遮面也去了那酒楼,相请不如偶遇,亏得遇见他,早知那酒楼有迷心招,我才不去呢。”
她挑了半天,选了一只最大的龙图案,但小白兔的她也很喜欢,但龙的她可以多吃两口焦糖。
“你喜欢哪个?”陵嫣举着糖画问陆压,陆压看着陵嫣,笑了笑。
“你帮我选个。”
陵嫣毫不犹豫拿了小白兔的。
她笑得很甜,比焦糖甜,陆压觉得自己仿佛吃了一口蜜。他想知道这糖是不是真的这么甜。
“可是戴着面纱,我没办法吃,走,带你去个地方,那景好,能远眺忘川,还能一览罗酆山,今儿还是十五,月亮好看。”
拾级而上,走了一段路,陆压果真看见无忧酒楼,陵嫣却不进门,而是一个飞身跳上二楼瓦楞,招呼陆压跟上,陆压无奈只得随她。
坐在屋顶,远眺忘川,陆压取下酒壶,饮了一口,陵嫣忙着剥毛豆,她吃了两颗,总觉得缺点什么,果然还是缺一口酒,她“咕嘟咕嘟”就是两大口。
“你给我的梨花酿不曾想还挺耐喝,我喝了这么久,居然还未喝完。”
那是因为我之前在梦境又给你补了一坛,陆压在心里想,但他并不打算说与陵嫣。只递了他葫芦给陵嫣,“新酿的酒,你可尝一下,看喜欢否,我那梨花酿,还未到启封时间。”
陵嫣接过酒葫芦,闻了闻,似乎是绯羽花香味,她撩起面纱饮了一口,果然是绯羽花香味。
“你几时还去了南荒?这绯羽花香我最是熟悉,你这些日子在南荒?”
“只是试试罢了,不曾想,还不错。”
他去了南荒?集了她最爱的绯羽花?酿了她最爱的酒?
“你……过来,是为了找我吗?这次来地界……你……”
陵嫣有些哽咽,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每同陆压在一起便会如此,他的润物细无声,如同春风般温柔,总能让她感觉安心。
“你喜欢吗?”
“喜欢……”
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她总是哭,在他面前,总是这样,其实她是个爱笑之人,不知为何,每每在他面前总是另一副面容,会被嘲笑成爱哭鬼吧?陵嫣擦了擦眼泪,她才不是小朋友。
彼此无言,陆压伸出手又抚了她面庞,她确实不同别人,旁人同他只是保持距离,就算是东华东岳两兄弟,对他亦是多一分尊重,少一分温情,她不同,在她眼中,他只是她遇到的有意之人,无关乎他是谁,哪怕误会他是什么酒神,地界凡仙,她也没有其他想法,她只是为了他,拼尽全力。
陆压拍了拍陵嫣,“再饮些,好些没?”陵嫣点了点头,是啊,她平复了些,但酒已上头,她瞧着陆压在月下面容,温柔缱绻,笑盈盈,满目温柔。他手很温暖,只有些地方有老茧,陵嫣想,其实她并未了解陆压。但她中意他,第一次见他,便觉得他有一种逍遥而慵懒的气质,她很是喜欢看他笑,他一笑,便露出酒窝,令她沉醉沉溺。
月满,血色薄凉。
头有些晕,陵嫣伸出手,解了香囊,风过,绯羽花落满天,霎时间令人愉悦。陵嫣有些迷醉,扯住陆压衣领,“我有些晕,你且当我,耍了酒疯。”
月色愈发鲜红,越发明亮,今儿是中元节,透着一股鬼魅。
陆压还在猜想陵嫣要如何发酒疯,不曾想,她凑了过来,他摘了她面纱,这才是她的容姿,月下她面容娇羞,黛的眉,黑的眸,白的肤,红的唇,映在他眼中,是他见过最美的名画。
她探头,一近,吻上他侧脸。
她一时分不清,是自己凑过去亲了他,还是他拉过自己,让自己亲了他,总之,她在他侧脸轻落一吻。
绯羽花落在月色中,红艳如陵嫣面容。
陆压惊愕中瞧着眼眸迷离的陵嫣,她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仿佛听见陆压声音中有一丝颤音。
说实话,她不知道,又好像知道。
她不知道明天自己醒来会不会后悔,但此时她觉得自己很勇敢。
“我只是想这么做。”
见陆压没说话,只盯着她看,眼中眼波流转,似明似暗。
“你,可曾了解我?”
“不曾。”
“为何做到此地步?你可知,我长你许多,许多许多岁。”
“哦,你是觉得我太小吗?可我也没嫌弃你老啊。”
说完陵嫣想了下,又补了句,“那你究竟比我多几岁啊?”
有一朵绯羽花落在陵嫣鼻尖,她有些痒,用手挠了挠,突然被人捉了手,她朦朦胧胧间抬头,看见陆压道君。
“陆压,你长得真好看,又温柔。我有没有说过你很温柔?我印象里,不曾说与你,但我觉得自己可能当初一见你,就瞧上你了,我这算不算见色起意?但我真的从来没有过,这是第一次……鼻子还有些痒……你松开我,我挠下鼻子……”
她知道自己喝醉时,有些磨人,她是有印象的,虽然有时不记得什么,但大多数时候她记得发生了什么,酒壮怂人胆,她觉得自己平时不大勇敢,饮了酒,若惹祸,便推脱饮酒之故,别人只当她又糊涂,不会记她不是。
她盘算好了,这次若是陆压对她无意,她也打算死缠烂打,反正他肯定不是无意于她,只是顾忌甚多,但,她不会屈服,她才不在乎他是什么人,反正她已见色起意,谁都拦不住,对,因为她喝醉了。
但,世事难预料,陆压捉住她的手,瞧了她一会,她也不说话,只回望着他,他伸出另一只手捧住她脸,手指蹭了蹭她鼻尖,陵嫣像一只温顺的小兽,配合他微微闭眼享受他的抚摸,但陆压突然停了动作,陵嫣有些疑惑,睁着朦胧眼睛瞧他,她看见他眼中的暗流,澎湃、幽深,她竟有些怕,想往后缩,仿佛她成了猎物,不曾想——
陆压拉过她,她踉跄一下,跌入他怀中,陆压捧起她脸,低头,落下深深一吻。
这是陵嫣第一次知道,亲吻是这种感觉,如梦如幻,她闭着眼,感觉自己坠入星河,柔软缠绵,只她唇上温度略高,她眼皮重了些,她努力睁开眼,在陆压眼眸中瞧见自己,妖娆又明艳,她知道的,自己长着一张戏文中“祸国殃民脸”,二姐陵苏过去就说过她,她还去问了阿娘,什么叫“祸国殃民”脸,阿娘当时还揍了二姐一顿。
陆压吻的太深,陵嫣抬手摸到陆压脸庞,这是她心心念念的人,是的,她喜欢上他了,也许是从初见,也许是后来,她分不清,但这个人便是她愿意拼尽一切爱上的人,他们朱雀一族,不同别的神仙神兽,他们朱雀是一心一意,一妻一夫的,旁人有劝阿爹纳过姨娘,被阿爹呵斥赶出门很多回,所以她若爱上,那必然是只一人,旁人再难插足的!
许久,陆压才松开她,他们离得那样近,鼻尖相碰。
“你知道,今天我来时,看见那魔化魂灵扑向你时,在想什么吗?”
陆压面色红润,目光中却能掐出一江水。
“想什么?”
“我在想,若你伤了,我要怎么办。”
她脑袋渐沉,夜已深,她在陆压怀中,她一点不担心,但她知道,果然,陆压对她有意。
“陆压,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没有回话,陆压用一深吻代替回答,她确实比那蜜糖甜蜜。他愿在她甜蜜中沉沦,不论三界、三千凡世如何变化。
陆压第一次明白,自己要什么,不能失去什么。一直以为,除却他人敬畏他,亲近不得,另一方面,他不想同其他人有联系,有牵挂,便有了软肋,他在此天地间,独自一人,必不能有软肋,不能有牵挂,旁人都可以,他不能有,他是拨乱反正的最后一道锁,他是最后的底线,可是,就是他这底线,也有了放不下的人。
他不管,他要任性一次,他于这世上万亿年,从来没要求过什么,这次,只要这一人,谁拦他都不行,就是天不允,他也要灭了这天。
月色红的如血,陆压松开陵嫣,却见她已熟睡,手还攥着他衣襟,陆压瞧见明月,挥了手,乌云遮了明月。她的容颜,明月也不许瞧。
他抱起陵嫣,跳下屋顶,一眨眼出现在她院中,酆都大帝早已等在院中,见陆压突然出现,怀中还抱着陵嫣,愣了一愣,立马叩拜。
陆压也不理,只先送陵嫣进卧室躺好,方才出了殿门,瞧着酆都大帝,说:
“北阴,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