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了解别人?你最爱的人,你是否真的了解?
陆压坐在院中,取下酒葫芦,饮了一口,比起茶,他还是更喜欢酒些,虽辣口,却令人清醒,瞬间的清醒,更久的眩晕。他未开口吱声,立在一侧的酆都大帝也不敢坐下,只能垂手低头,百万年未曾见他,他一点没变,酆都大帝连站他面前都发怵。方才陆压道君定是怒了,虽然酆都大帝不知为何,但在他地界出的事,他逃脱不了责任。
“北阴,你与贫道自上古大战结束后,有多久未见?”陆压先打破沉默,因他还记着陵嫣遇袭之事,特意晾了酆都大帝一时半刻。
“回神尊,已有百万年。”
“这么久了?”陆压收了葫芦,背对石桌,坐在石凳上,身子往后仰,张开手躺石桌上,望着星河,也不看酆都大帝。
“贫道沉睡醒来已到今古纪年,这些年来贫道四处游荡,三界虽换了模样,贫道却觉得挺好,如今你们都各有各位置,贫道终不再是个威胁了吧?”陆压瞥了眼酆都大帝,见他抖了抖,有些满意。
“神尊折煞吾等,吾等当以神尊为首,何时都不敢忘却。”酆都大帝吓得马上作揖,后背已冒出一层密汗。
“今日贫道本想悄悄来去,不同你有何干系,但你这地界有些松散,漏网的魂灵竟能魔化,差点加害南荒陵光家老三,你怕是忘了陵光当年如何欺负你们不成?若他计较于你,如何?幸而贫道路过出手。”
酆都大帝连连道歉,他哪想会令陵嫣遇上这事?这南荒三殿下果真得陆压欢喜,为她一怒不说,还令陆压训诫于他,他当初听长生言果然没错,这陵嫣如今可是称他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总得敬他几分。若陵嫣高兴,替他同陆压美言几句,他日子好过的多,如今不想陵嫣遇上魔化魂灵一事,他确有责任。
“神帝训斥的是,吾定当加强地界管理,绝不怠慢。”
陆压满意点了点头,又问了陵嫣修行之事,有所思,忽闻屋内传来“噗咚”一声,陆压坐起来,同酆都大帝说:“你先且回,有事我自去找你,今日,就当未曾见过我。”
陆压边说边进屋,酆都大帝识趣出了院门。
酆都大帝出门好久还在哆嗦,他捋了捋思绪,恐怕陆压道君将来还得有事找他,但今日明显是要自己替他扛下地界异象一事。
屋内。
进门绕过屏风,就见陵嫣摔在床下,她似乎有些醒了,但只说了胡话呓语,自己并不能爬起来,陆压一把打横抱起她,将她轻放卧榻上,替她盖了被子。她小脸红扑扑的,陆压觉得陵光也算会取名,陵嫣,她确实嫣然一笑。陆压移了边上一个躺椅,躺她不远处。
烛火摇曳,衬得陆压脸色阴晴不定,他面前出现一粒光,只米粒大小,却闪耀未曾见过的紫色光芒,异常耀眼,陆压一弹指,这光便钻入陵嫣脑门,陵嫣周身弥漫出妖冶的赤红色光芒,隐隐有仙气在周身暗涌。
这一点神灵对陆压来说不算什么,对陵嫣来说却是难以承受的压迫,陵嫣纵然未醒,却感觉自己体内有什么在同自己的仙魂灵根强行融合,力度霸道,令自己的仙魂灵根突然变了状态。她不知道为何如此,但她记得自己并未修炼,老君的丹她一直留着没吃,以备不时之需,她感觉自己骨骼都在重塑一般疼痛,勉强睁开眼,似乎陆压离她不远,盯着她,眼波流转,却面有诡异。
“陆……压……”
她努力从口中挤出他名字,他微微一笑,从躺椅上直起身,凑近她脸,伸手抚了抚她耳旁碎发,温柔体贴的的握了她手。
“我在,是不是有些疼,没事,忍一忍就好,很快。”
“我……怎么了?”
“没事,我分了你神魂,帮你破了些修为,你可要好好修行。你睡吧。”
陆压手盖上她眼眸,她闭起眼,感受这舒适的微凉感。
朦胧中陵嫣感觉陆压离自己很近,她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她终于不疼了,但脑子还是晕,她眼皮沉重,越来越沉,但她想,若是一觉醒来,会不会陆压还在?她内心有声音说不可能。
“……一觉醒来……你会不会在……”
刚绕过屏风的身影顿时停住了。
日上三竿,陵嫣被院外一阵声响惊醒,她伸了伸懒腰,准备起床,却见她卧榻旁并着她的躺椅,椅子上躺着陆压道君!
陵嫣以为自己还没睡醒,揉了揉眼,果真是陆压!他呼吸均匀,睫毛一颤一颤,睡得很熟,陵嫣看着他,一直看着他,直到房门被推开,侍女要进门,陵嫣才慌忙让她别绕过屏风,说自己昨夜有些累,她见陆压睁开眼盯着她,三分笑意。她红了脸。
“小姐,你莫要再乱放东西了,方才差点将我绊倒,我去院外给你做早膳,你再睡会,今日还得去大帝那呢。”
虽然陵嫣想着昨日并未乱放东西,但她见陆压眼神一瞥,料此事与他有关,若非如此,侍女一进门绕过屏风岂不是百口莫辩?她闺房睡着个大男人,确实说不清。
“你反应倒是极快。”
陆压伸个懒腰,从躺椅上起来锤了锤腰,这躺椅睡一晚,确实不怎么舒服。
这孤男寡女在一屋,陵嫣瞧着自己虽穿着内衣,外套还是少了两层,有些不大好意思,裹了裹被子,“我以为你昨晚便会走,你怎的留到现在?”
“你这醉酒后,有些闹腾,这你得改改。我今日随你去修行处,瞧一瞧你平时何样,晚些再走。”她仙魂灵根虽同自己那一点结合,但他恐有变数,还是稳妥些再走。
“你同我一起去见我师傅?”
“我陪你去,远远看便好,不打扰你们。”
他,不再自称“贫道”了。陵嫣觉得这样挺好,他们之前总觉得有些生疏,之前陆压虽为她不少,但刻意操持距离,行为上,心上,都有疏离感,她感觉得到。如今他同她之间,少了很多距离。她很欢喜。
起身移了躺椅,又将陵嫣鞋递给她,陆压背着手绕过屏风,去了大厅。
听陆压脚步声走远,陵嫣才下床套了外衣,披散长发,自己梳了梳,忽闻身后有声响,她侧过头,陆压端着一杯热茶,立在离她不远处,瞧着她。
“你先饮了这茶。”
陵嫣接过陆压递过的茶,陆压顺手拿过她手中梳子,扭正陵嫣头,镜中瞧了瞧,替她梳头发,梳的很轻,像是赏玩珍爱之物。
镜中,两人皆不看对方,陵嫣只小口饮茶,陆压只替她细细梳头,她红衣映面。
“你这样,像是要替我梳妆送嫁一般。”
“你才多大,就开始想嫁人一事?”
被陆压一说,陵嫣扭头赌气一般鼓着腮帮。他从前才不会戏弄她。
遣了侍女去其他地方,陵嫣才和陆压稍微吃了些东西,她引陆压去她修行地方,陆压找了棵树先盘腿坐了,大清早还是有些困,他又伸了个懒腰。酆都大帝大帝没等来,却等来了八殿阎罗黄长行。
“你昨晚可去了鬼门?”黄长行观察着陵嫣表情,似有深意。
“去了。”
“你可有瞧见什么诡秘之人?”
“何意?昨晚除了有些异象,没什么啊。莫非有大事?”
“昨晚开鬼门时,出了些状况,有魂灵自爆,我等去报于大帝,但大帝的态度却有些耐人寻味,大帝言他在修炼内功而引发异象。”
“师傅这话,你似乎有些不信?”
“你认为我何苦来问你?另一件事,我更在意些,你……切莫轻信他人之言。”
哪来的他人?陵嫣想不出。黄长行见她没有反应,看来昨日那人同她必然熟识,反而有些安心,但这令他好奇,南荒,他也算熟悉,昨日那人究竟是谁?
“你今儿怎么这么闲?来问我……”
起风了,草地如海浪,一层一波荡漾开,黄长行微微眯起眼,心有千千结,沦为不可言。
“无事,来看看你,昨日那么热闹,没瞧见你,不像你。”
说的陵嫣有点心虚,她去了,不过是变化罢了。
“围观人多,我寻了个角落罢了。台子上有些高调。”
风渐大,吹的枯草卷起,吹得陵嫣长发在风中乱舞,陵嫣有些迷了眼,她伸手遮目,想看清黄长行,只听黄长行说了句,“你发上枯草”,她再问他帮她摘了没,却不见回答,陵嫣努力睁开眼,四下已无人。
陆压一直觉得,今古纪年的后辈们生于安乐,不少疏于修行,资质也愚钝不少,对这些后生也不太在意,方才见黄长行对陵嫣说话,柔情似水,他有些不适,见他要触碰陵嫣,他更是藏不住的气势,但能从风中判断他所在,并且瞬间到他面见,作势偷袭。陆压欣赏他的勇气,但他的实力只能令陆压觉得他自不量力。
在绝对的主宰面前,新兴实力再有潜力,都是以卵击石。但陆压并不打算伤害他,毕竟他是八殿阎罗,陆压只想低调,并不想惹麻烦。陆压在黄长行抽刀之时,已手起刀落,将他打晕,但,黄长行应该已见到他面容,兴许已经记住,陆压并不想使用遗忘术,让他知道,陵嫣身边有个人,并且比他强的多,并不是坏事,起码,断了他那些小心思,或者略微有所打击,也有助于他成长,也不一定。
陆压对黄长行使了瞬移术,将他送回八殿行宫,至于八殿行宫何处,那就看他造化了。此时,陆压只想看着陵嫣,她在等酆都大帝,哪怕站着陆压都觉得她模样可人,陆压越看越欢喜。三界仙者众多,鸿蒙、洪荒、上古不是没有女仙倾心于他,但他直到今天才觉得只有陵嫣才可以,他等了千万年,虽说时间长些,他也觉得很好。幸好是她。
也只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