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长生帝总有些不安,他估算着再过些时日,他夫人陵苏有些磨难,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神仙同凡人区别在于可窥得天机一二。
再过三四十年,陵苏恐怕得渡第二次天劫,这天劫又名仙劫,渡的了数道天雷,便仙阶飞升,承天雷越多,仙阶越高。
初劫凡仙飞升上仙,乃是三道天雷;
上仙飞升真仙乃是六道天雷;
真仙飞升灵仙乃是九道天雷;
灵仙飞升上神则是三十道天雷;
上神飞升真神则是六十道天雷;
真神飞升大罗金仙则是九十九道天雷;
大罗金仙飞升混元大罗金仙则是一百九十九道天雷;
混元大罗金仙飞升混元无极则是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道天雷。
老君同灵宝、天尊、鸿钧已是混元大罗金仙,长生帝同东华帝君、东岳帝君,远古四神兽、清灵元君等古神乃大罗金仙,作为上古才冒出来的神仙,长生帝确实出类拔萃,同他那远古神兽一族的岳父陵光帝君平起平坐。
陵苏当年同长生帝有了情分,若是其他神仙拐带自己女儿,陵光帝君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只因长生帝很是出息,又一表人才,虽行为出格些,陵光帝君勉强答应。
而长生帝的夫人,陵苏,鸿蒙四神兽朱雀陵光帝君家二小姐,早已过了凡仙飞升上仙之劫,当年飞升上仙应天雷劫,长生帝正应战陵苏,打算解决两人误会与纠缠,却不想天劫来,本该渡劫的陵苏却因长生帝干扰,渡劫失败,不得不去凡世渡劫补过,再后来又渡劫,这次长生帝并未干扰,而是直接护着陵苏,替她挡了天雷,因而陵苏这上仙,并未受皮肉苦。
如今上仙飞升真仙或者灵仙的劫,长生帝更舍不得他夫人受苦,百年前便开始盘算起第二次渡劫时日。他必须得护着他夫人。
每一道天雷都是撕心裂肺,灼蚀断骨之痛,更多的神仙要么修为不够飞升,要么渡劫失败,形神俱灭,总是逃不过两种命运,全看上天造化。
这些时日长生帝日日演算,都是大凶,他愈发紧张,但为了陵苏,他得早做准备,他是可以替陵苏挡掉多数天雷,但还需她自己承受一二,虽是危险至极,却也是重生之路,当年飞升上仙实则是他二人蒙骗苍穹,如今,做不得第二回,若要再欺天,怕是连他自己都不保,飞升历劫最是公平,承得住便是相应仙阶,承不住便是形神俱灭,做不得假。
但长生帝却懂一处,莫说天雷近不得,此宇宙未能有近者,何况区区天雷,天劫命数都要避着走的,此地,便是陆压的昆仑山。
此山中喜恶全由陆压说了算,虽说三界与三千凡世亦是他想灭便灭,但他当年散了些神力给天劫命数以维三界秩序,他就不打算再管,何况琐事有古神们担着,他自然落个轻松,但昆仑不同,那地乃是镇压宇宙浊气、三界混沌之境,仰仗陆压时不时在那守着,年复一年的化解,如今那地已是宝地,但若想将主意打到陆压身上,长生帝虽有胆量,却迟迟不敢行动。
他盘算着,这事,非得落在陵嫣这丫头身上不可,若在昆仑山,也算不得欺天,他记得陵嫣有陆压物件,前几日见了陆压后,他就觉得此事必然成,此前他还在烦闷,如今觉得陵嫣有陆压,此非坏事,但,作为上古大战过来之人,他清楚,当初上古大战是因何而起,战况又是如何惨烈,东华东岳一直藏着秘密,非他几人不愿说,甘心顶了两人打架引发大战罪名,而是不能说陆压的名字,从古至今,一直是禁忌。
陆压,是打破所有界限的存在,旁人容不得一个可以左右自己性命之人。
他也记得被众仙讨伐逼到角落的陆压。
以及温文尔雅外表下,转瞬弑杀的模样。
神仙一直知道自己会羽化归天,但在神仙看来,他们活得足够久不过因为有凡人衬托,但你突然发现自己并非值得骄傲的存在,你的命遭受更大威胁时,真正能坦然接受的并不多,人世复杂,勾心斗角,神仙何尝不是,不过多懂了些道理,有了些法术罢了,本质上,还是看不开。他懂,陆压也懂,所以他每每现身,必然掀起腥风血雨。
神仙同凡人一样,我允许你比我强大,但我恐惧绝对的强者。陆压便是后者。
长生帝走到园中廊下,这两日他携夫人陵苏回娘家,就是为了观察观察陵嫣同陆压,有什么动静没有,这会儿陵苏正同陵嫣在园中玩闹,两人绑了秋千在树上,一坐上去秋千压的树枝摇晃,落下片片绯红,白墙乌瓦,郁郁苍苍间如梦如幻。
长生帝觉得这就很好,岁月静好,什么都很美妙,但他从没想过,有一日会同陆压神尊一起围观各自夫人玩耍,借他胆子,他也不敢想。
园中潺潺流水,飘满陵苏和陵嫣摇下的绯羽花。
“你们当心些。”
“知道啦。”陵苏荡的很高,陵嫣在边上学她,也想荡的很高,但总有些吃力。
“二姐,是否因你比我重些,才荡的如此高?”陵嫣假意生气。
“你这干巴瘦瘦的,比秋千都轻,还怨我?哪来的道理?”陵苏邪魅一笑。
“我现在是长身体,自然瘦些,我吃的也多,为何不见胖二两肉?”陵嫣捏了捏自己脸,她明明能吃的很,一大盘牛肉她能吃一半,还能吃两碗面食,一碗馄饨,她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在四方神兽一族里,没有哪家女仙比她还能吃。
长生帝摘了一朵花替他夫人戴上,端着他夫人脸庞,又欣赏了下,方说好看,话音刚落,有内侍来禀,说是天界派人来求见,有事要同长生帝商议,长生帝恋恋不舍去了外面,这几日在岳父陵光帝君家,本意是想找机会暗示陵嫣有没有机会探一探昆仑山,但日子还长,也不急一时。世事皆无常,谁知明日又会如何?
天界派来的是东岳帝君管事成秋,一般不是重要事,成秋不会轻易请人,今日有些不同。
成秋见到长生帝就是大礼一拜,长生帝有些无措,何事如此重礼?
“长生帝,还请随我回天界几日,东岳帝君近日不知为何有些不大好,总是心事重重疑神疑鬼,前日半夜惊醒竟一身冷汗,同东华帝君见过后,不知说了何事,两人都不大好,两位帝君只说有大凶,恐于某人有关,我本意寻陵礼上神去解疑,但东岳帝君只说此事唯有你知晓,要我务必请你回天界,是急事。”
这东岳帝君预感一直很准,莫非他预感到自己已见过陆压?虽说不大可能,然东岳帝君所虑之事,必然同陆压有关,否则怎会如此失仪?对他们尚存古神来说,直面最深的恐惧便是陆压。
“既然如此,我便随你回去。你稍等,我同家人打声招呼便出发。”
成秋见长生帝面色有些凝重,知晓必然是大事,对长生帝拜了一拜,东岳帝君都惶恐之事,需要找长生帝,可见长生帝确实乃古神中青年才俊,前途无量。成秋眼中,风流倜傥又兼具品位情趣,还有些活泼的便是他主东岳帝君,但在今古众神仙眼中,目标却是长生帝,作为离今古纪年最近的大罗金仙,长生帝年纪轻轻已是能同远古众神并肩接踵的存在,今古纪年的小神仙们便觉得自己努力努力也是有机会的,但长生帝之所以特殊,不在于他是长生帝,而在于他也是被陆压虐过、寄予肯定之人。
努力很重要,但如果只有努力,没有方向,没有指导长者,再努力也是徒劳。
无论哪个世界,道理都是一样残酷。
陵苏拍着长生帝肩要他放心,她这几日定然不添乱,等他回来两人再去凡世兜上一兜,陵嫣也在边上帮腔,说让他放心,她不会带姐姐出去胡闹,会看好陵苏,要他回天界,再带些上次吃的糕品,她有些想念,算是奖励她看住姐姐的酬劳。
长生帝还是比较放心的,别的不说,只要有陵嫣,必然有陆压在近侧,陆压是何人?连命运天数都要见他绕道的神尊,长生帝想了想,或许自己确实没理由好担心。
拿上披风就随成秋走了。
今日陵嫣在家,并未下学就跑出去找陆压,只因陆压之前答应她,要出个远门收一收梨花,替她多酿几坛梨花酿,等过些年开封,她正好有酒可饮。昨日陵嫣回家后就收到陆压的信鸟,她想反正还有几日才去地界继续修行,若他那时没赶回来,她再给他写信便好,或者他在南荒等她也行,到时虽他去哪。
陵嫣许久未同二姐一起睡了,今夜抱着被子硬要和二姐挤一挤,陵苏又笑她孩子气,又将自己位置让了让,替陵嫣绾了被枕头压住的长发。
姐妹俩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二姐,你当初历劫失败,怎么去的凡世?凡世好玩吗?”
“你姐夫当时眼疾手快,我还没反应他就推开我,天雷愣是没击中我,事后想想也确实危险,我若去凡世倒还好,当时我同你姐夫打架,受了些伤,准确来说,我找他打架前,已经在南天门同一群门神打了几架,伤上加伤,若真历天雷,恐怕会仙魂分散,灵根被毁。能去凡世渡个劫,也是机缘。”
“那你怎么去的凡世?”陵嫣支着胳膊,睁大双眼,她瞧见过凡世,每个凡世都不同,有的里面人奇奇怪怪,有的同他们仙界差不多,但都热闹非凡。
“我渡劫失败,又受了伤,本可以去仙界或者天界忘仙台,但我怕高啊,那多没意思,我连滚带爬抢了孟婆汤,过的忘川河,直接去地府轮回,那不太高,我还行。你不知天界那个忘仙台有多高,跳下去,那就吾命休矣。”
“那我也能去凡世吗?”
“你休要说胡话,我气运不好,总是不该历劫时历劫,你可莫要学我,你自有阿爹阿娘替你算着历劫日子,护你周全,何况,你离那日子还早呢,你才多少岁?多少法力?你要是历劫失败想去凡世,你哪有命去?”
陵苏瞧陵嫣有些泄气,知她是想去凡世游玩,但她这点道行,冲不破三界去往凡世的封印,非被贬除仙籍不得去,非大罗金仙不可去。
“你早些睡,明日微雨,我带你去池边采莲,可好?”
陵苏拍了拍陵嫣被子,示意她早些睡,陵嫣只好闭上眼。
“二姐,明日能帮我梳个发髻吗?青鸢,不大会你那种……”
“好。”
明日,并非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