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三日又三日,复行又三日,一路策马加鞭,终于离东都近了些,陵嫣认为他们需要休息调整下,她还是有些疲累,兴许因她脱胎换骨不多时便来了凡世,纵然是上仙,仙力却不足。
“再往前,便是襄州,你我去城中休憩一两日再赶路,若你还是疲累,我直接领你去东都,你看如何?”陆压有些担忧陵嫣,恐她有事忍了不肯同他言。
“还是一步一步过去,这一路我也瞧了不少事。”陵嫣擒了缰绳,她有些热,从陆压身上抽出折扇,自顾自扇了起来。
这一路北上,却再无遇上流寇或是叛军,走的较为顺畅,算是一路游山玩水。实则他们本该遇上一队山贼,然陵嫣那日有些恹恹的,陆压不想毛贼惹了她大怒,使了个瞬移术,将那些山贼移去他出。
快到城门口,二人下马,牵马往城中走,不想刚进了城,就见一队人马从城外狂奔而来,领头的是个少年,不过十七八而已,一行人入城横冲直撞,陵嫣同陆压避让,不想好事少年擦身而过,一鞭打到陵嫣马上,陵嫣马匹受了惊,狂奔而去,猛然将陵嫣摔在地上,陆压见状连忙伸手要扶,不想被好事少年一皮鞭打在掌心。陆压掌心立马红肿起来。
“你们走路惊了我马,自己个儿摔了,可怨不得本公子。”少年眉飞色舞,很是嚣张跋扈。
瞧着自己红起的手掌,陆压换了一只手扶陵嫣,陵嫣并无大事,还好并未骑在马上,只是松手不及,被缰绳顺带一甩倒了罢了。闻有人说话如此可气,她意欲教训之,转头盯着那人,不想那人亦盯着她瞧。
“姑娘瞧着面生,非我城中人,敢问姑娘可是回鹘族人?怎么会来我襄州?”少年见陵嫣颇为好气,回鹘族之人在代国并不多,大多为歌舞姬妾,皆是回鹘族贵族贩卖而来的奴隶,因回鹘族同代国之人长相略有不同,在代国众多奴隶中,价位亦高些。
见陆压不理少年,只顾查看陵嫣身上有无受伤,少年身后的家仆插嘴道:“你们到底何人?来我襄州作甚!莫非是家奴同舞姬背主潜逃不成?”
无人瞧见陆压脸色一凛,只低头的陵嫣察觉他异常,一把握住他手,对陆压摇了摇头,陆压似是懂她之意,拍了拍她,叫她放心。
说他是家奴已令他不悦,又言他夫人陵嫣乃舞姬,恐怕此人眼珠是不想要了。然陵嫣似乎并不希望他闹事,他只能敛了杀意。
“哪来的吠犬?敢问公子同家犬交流亦靠吠?”陵嫣嘴角冷笑道。
“放肆!你可知我家公子乃何人?”家仆谄媚说。
“哪来的流民不成?”
“我们公子乃是襄州城太守之子。许德全。”
陆压轻蔑一笑,“此名字可真自嘲之意。”
许德全用马鞭抵住陆压肩甲,“你一外人,是不知本公子手段,今日算你倒霉,叫你知道得罪本公子是何下场,来人啊。”许德全一声令下,围过来十几人,“此人乃家奴,携回鹘族舞姬私逃至我襄州,我这就押送他们去官府。”
十几名大汉围上来,陆压正在卷袖子,准备教训这些“虫蚁”,不想有一人先围了陵嫣,一把扯下陵嫣面纱。
几乎是同一时间,四周吹起一阵狂风,许德全捂住眼,还是瞧了一眼陵嫣,他心想要是长得好看些,他便将这回鹘族女人卖个好价钱,不曾想只窥得一眼,突然愣在原地,内心只剩震撼。此女子之貌,已不是“好看”二字可比拟,分明是“天上之人”。见之难忘。
几乎转瞬间,撩陵嫣面纱之人发出凄厉嘶吼,众人却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只那大汉一人见到“地狱修罗”一般的陆压,他因发怒而有些微红的双眼,被风中凌乱的长发隐约遮住,然大汉还是看清那狂怒的双眸,大汉只感到手臂以下寸寸骨肉碎裂,他疼的不住呐喊,却无人助他,他甚至不知面前这未动手的青年,是如何伤了他的。
等风停,许德全只见众人倒地抽搐,而其中一位打手更是全身血污,无一寸完好肌肤。
不会错的,他方才撞了的女子,乃绝世容姿!
必须将她得到手!
“恐怕你还未明白自己现在处境。”
闻言,许德全略微低头,却见一柄长剑架在他肩上,而持剑之人,正是俊逸青年。
这两人,究竟何人?
正当双方僵持之际,由远至近一顶轿辇,瞧样式应当是女子所用,轿中人果真开了口,“德全,你又惹事不成?今儿又是抢了谁家姑娘?”闻见其人,已厌其声。
“姐!”
轿帘掀开,一浓妆艳抹女子低头出了轿,见地上大汉们躺在地上晕厥,用手帕捂住口鼻,嫌弃的啐了一口。
“污秽不堪,早同你说,也不寻些好看的青年,这些奴才瞧着壮实,却比纸糊的强些罢了。”女子言罢抬头就瞧见陆压的剑架在许德全脖子上。然,她一眼就瞧中的却是陆压。
翩翩佳公子,执剑冷冽,却眉目温润如玉世无双。女子面上渐红,心神一荡。
“恐是误会,必然是小弟鲁莽,还请公子高抬贵手。小女名:许可新,乃是襄州太守之女,不知公子姓名?”
陆压本意低调,却不想莽撞少年乃太守之子,令他暴怒皆因他手下扯下陵嫣面纱,他夫人岂容他人触之?留这人一命,不过因他受雇他人罢了,说到底还是这太守之子之过。襄州城太守之子莽撞嚣张,女儿亦不是善人。恐怕苦的是襄州城百姓。
见青年并不搭理自己,反而关心身旁女子,许可新甚为不悦。她乃太守之女,岂不比不知哪来的野丫头高贵多少倍,况她长得也算风情万种,此青年居然对她视而不见,她自尊心不允她受此侮辱。
“公子同姑娘可是受了惊,作为赔礼,可新诚邀二位去府中休息,权当小女替小弟赔罪。”
来者不善,陵嫣脑中只冒出这四字,“多谢姑娘相邀,我等不过途径此地,不愿惹事,就此别过。”陵嫣说完拉住陆压衣袖,意欲摆脱这烦人的姐弟二人。陆压心领神会,收了剑,将陵嫣扶上马,自己亦翻身上马,俯视这姐弟二人,语气冰凉,“不劳费心。”
“打了我的人,还想走?”许德全气愤要拦陆压去路,却被他姐姐许可新拉到一旁,待陆压同陵嫣骑马走远,许可新才戳着许德全脑门教训道:“光天化日之下,你闹了这么大阵仗,不顾及自己身份,也要当心父亲训你,你若要寻那二人不痛快,在襄州哪里不行?非要大街上,结果还被人羞辱。派人跟着他二人,你我先回府中,再做商榷。”
“姐,还是你心细,我听你的。方才那回鹘族女子容颜绝世,瞧得我都舍不得卖,我要自己留着赏玩。我知你瞧上刚才那小白脸,那个给你留着做奴仆,如何?”
“进了襄州城,哪由得了他们。”许可新捏着拳头,气极。
甩开襄州太守家的姐弟二人,陵嫣拿起陆压手,翻开一瞧,还有些红肿,她用手指轻轻摩擦,问陆压,“还疼吗?”其实这点伤于陆压而言,实在微不足道,但他留着伤本就是为惹陵嫣心疼,他自然说不疼打消她疑虑,他越说不疼,陵嫣越觉得他疼,只他不说罢了。
“先找一店休憩一番,我瞧着那姐弟二人不是善茬,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陵嫣拿起陆压手掌吹了吹,她心想他虽贵为神尊,然他亦不过肉身,被人打了也会疼,再强也有疼感,她心想早知如此方才她就该先出手,免得陆压有此劫。
陵嫣说的没错,许氏姐弟二人确实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派的人也一路跟着陵嫣、陆压二人。陆压早已察觉,然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
襄州城也算有些规模的城镇,比之江陵州亦难分上下,行至旅店门口,陆压瞧见边上有卖果脯、肉饼,给陵嫣买了一些解馋,“你先在楼下吃着,我上楼瞧瞧客房如何。”陆压随店小二上了楼,选了一间角落较偏的客房。下楼接陵嫣时,却见她刚吃完果脯,拿着肉饼正犹豫如何下口,陆压在楼梯那唤她,听到陆压唤自己,陵嫣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
“我戴着面纱不知如何下口,幸好你唤我及时,再晚些肉饼冷了可就不好吃了。”她刚说完就要掰开肉饼分与陆压,陆压制止她,将饼推了推,容她先吃。
“这羊肉饼最是可口,加了胡椒实在美味。”陵嫣咬了一大口,非常满足。
“如此,我到有些兴趣。”陆压擒了陵嫣拿饼之手,低头咬了一口她手中的饼,“确实美味。”
“想吃你自去买便好,吃我的做甚。”
“不及夫人味美。”陆压开了窗透气,回头对着陵嫣笑。
“你在这里做甚?回你屋去,免得说些秽语惹我生气。”
“只此一间房,夫人若是生气,便气吧,仙途漫漫,总要习惯。”陆压气定神闲,说得毫无愧色,陵嫣嘴角抽了抽。
虽说他俩人夫妻之间事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她也做了,不知他日领陆压回南荒,阿爹阿娘会不会怪罪于她。陵嫣自然不知,六万三千年前,陵光帝君已知晓他二人私情之事,不过那时陵光帝君有求于陆压救陵嫣,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如今过了几万年,陵嫣已归了三界,父母未见就被陆压带至凡世。不知陵光帝君作何感想。
陆压一直靠在窗边拐角,盯着楼下,陵嫣觉得他必然发现了什么,也往窗那靠,陆压眼神示意陵嫣,果然有两鬼祟之人,“楼下……”“应当是那许家两姐弟所为。”
“狗皮膏药吗?甩都甩不掉?”陵嫣气得狠狠咬了一口肉饼。
“这襄州城,也不太平……此地离东都还有些距离,你瞧街上之人……有没有觉得很唐突?”陆压开了另一扇窗,陵嫣蹲在窗棱下边吃边看,并未发现有何特殊。
陆压指了指路边卖小贩,“手艺人,最是在乎手,你瞧那些人,像不像握刀刃的兵士?”
“这两姐弟是不是太下血本了些?我们二人在他们眼中,还需要兵士看守?”
“非也,恐怕,这襄州城,要出事。”陆压拿帕子替陵嫣擦了擦嘴角,将她按在床榻之上,陵嫣一惊坐起,又被陆压按住。
“你乖些,睡一会,休息片刻,待你醒了,我领你去逛逛襄州城。”见陵嫣面上微红,陆压拿了云锦枕垫她脑后,瞧着她笑,“你是不是忆起什么,在想什么坏心思?”
确如陆压所言,被陆压按倒在床,陵嫣脑中过了无数画面,所有画面皆是二人亲近所为,她自是红了脸,毕竟如今她已是他妻,不习惯也得习惯,他亲近于她,乃是必然。
被猜中心事,陵嫣却不嘴软,“你休要胡说,我才没有,我只是……”陆压又靠近她一寸,抚上她耳垂,惹得陵嫣更加慌乱,“只是什么?”他气息萦绕她脖颈间,她从前就怕痒,不想现在还是怕痒,她扭了扭身,推着陆压。
“我只是觉得这床榻太硬,躺着不适罢了!”陵嫣胡编一言堵陆压,他就是爱戏弄于她。从前瞧着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不曾想,私下里这等狡黠。
“即是如此,我去问店家多要床被子,替你铺上,你先休息。”
待陆压出了门,陵嫣抱着被子就在床榻上滚了两圈,这床榻仅供两人并肩而眠,多一寸的距离都不曾有,这可如何是好?她轻叹一口气,确实有些乏了。
朦胧间,她感觉有人轻轻将什么盖在她身上,又极温柔替她理了理碎发,手指轻抚过她侧脸,她知道是陆压,他的手,她最是清楚,哪里有些粗糙,哪里又极温暖。
他在,她便很安心,纵然有千般委屈,万般艰难,她觉得她都能熬过去,只要他在,便好。
瞧着睡梦中的陵嫣,陆压却犯了难,陵嫣如今虽归了三界,但她如今的灵力积累,仙力水平着实弱了些,在凡世闹腾无妨,回了三界,若他走开一两步,都不放心。
三界虽稳了百万年,仍有漏网的邪魔鬼祟,就像从前在地界,她被魔化魂灵袭击,若是日复一日的侵害她,怕是她极难察觉,陆压执起陵嫣手,轻落一吻。
待凡世之事了解,她还是得去拜师学艺不可。
只是,三界古神们,可能又要增加不少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