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舞陆向父皇禀告了和龙世丰所议之事,龙涟漪也在。两人见龙舞陆全身而返,与龙世丰达成共议,又喜又忧。喜的是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忧的是从此关山万里,再难相见,前途茫茫,不知是福是祸。龙舞陆也只能好言安慰,陪坐到很晚才回府。
第二天早晨,兵部尚书就派人来相请,说他在城门候着荆王殿下。龙舞陆收拾好了,告诉卫总管,自己要出城到军营中商议事情。卫总管也不多问,要送小王爷到城门,被龙舞陆留住。
龙舞陆会合牛留,两人本就相熟。牛留行伍出身,积军功官至兵部尚书,身材高大,稍微发福,为人随和。两人出城进入龙靖军营,龙舞陆请两位稍候,自己先到龙象军营准备一下,龙靖和牛留没有异议。
龙舞陆回到军营,姜思象和众兄弟欣喜若狂。欢喜过后,面对目前局势大家议论纷纷,各抒己见。慷慨激昂者有之,默不作声的也有。
“荆王殿下何不起兵拥护太祖皇帝,登高一呼,天下勤王之师莫不响应。”一人沉声道,视之乃右将军雷图,一脸粗豪之气。
龙舞陆扬手制止,道:“此话不可再说,我和父皇已经商谈过,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动摇国之根本,只能接受既成事实。何况现太子早有防备,军权在握,龙、徐大军虎视耽耽,真的开战,实无胜算。就是胜了,又不知要死多少人,我痛恨自己人自相残杀!”
姜思象轻叹一声,道:“荆王言之有理,各位请听我言。伴君如伴虎,荆王从此远离朝堂,踏入江湖,未必不是幸事。各位在军中任职的我建议留下来,以后或许还有个照应。各位考虑清楚,愿意跟着荆王的自己说出来,至于我……”
望了龙舞陆一眼,见他一脸的期待,微微一笑,道:“我觉得对我们是个挑战,我愿意追随荆王左右,从此江湖泛舟,天空海阔。”
龙舞陆拱手致谢,朗声道:“从今天起,我就不是荆王,从此一介布衣,今日是兄弟,希望永远是兄弟。你们不必急于现在作决定,暂时留在军中。我把事情交接完毕,先回师门见过师父,再来和各位会合。”
“不必考虑,我跟你闯江湖!”高揽月大声道。呼延星、唐枫和齐经纶都站在一起。
“你们先回家见过父母和家人吧!我会来找你们的。”龙舞陆温言道。
龙舞陆命人请来牛留,交接印信,牛留传达太子命令:龙象军暂时由兵部尚书牛留接管,暂时维持现状,荊王龙舞陆回宫另有安排。
回到宫中,很快就见到了太子。明王府前,不见红衣仙和虬髯侠,只有两兄弟相对而立。龙世丰要龙舞陆进府,龙舞陆不肯。
“我答应你了。别了父皇和小妹,祭奠过大哥和三哥后,我就出城去了。”龙舞陆冷冷道。
“四弟……保重!”龙世丰一时无言,满目伤感,目送着龙舞陆大步离开。
前太子龙开建和淮阴王龙太吉葬在皇陵远处的一座山岗,尽管生前尊荣显贵,死后却很凄惨,坟前只有一块简单的石碑。因为非正常死亡,不准葬入皇室陵园。
龙舞陆黑衣白带,坐在坟前,斟满三杯酒,喝一杯,倒两杯;喝一杯,倒两杯……醉意上来,大哭一场,起身蹒跚要走,远处等着的卫总管过来搀扶着回到王府,进房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坐起身来,头痛欲裂。
“王爷醒了,王爷请用茶。”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绿衣服的小丫头端着茶盘站在床前,十四、五岁,长得非常可爱,是卫总管的独生女卫桥。
“小桥,以后别叫我王爷了。”龙舞陆接过茶喝了一口。
“那我叫你什么?叫你名字吗?”小女孩问道,她听父亲说过龙舞陆的一些事情。
“我连名字都快没有了,你就叫我哥哥吧。”龙舞陆声音有些苦涩。
“好啊!我就叫你哥哥,我也有哥哥了,我有哥哥了!”卫桥欢呼雀跃。
这时卫总管得到另一丫环的报信来到房中,服侍龙舞陆梳洗穿戴,吃早餐。
龙舞陆望着已经头发半白的卫总管,躬身一拜:“卫叔,舞陆这一走,就此别过了。”
卫总管连忙闪身让过,道:“老奴安敢受王爷一礼,小王爷记得来接老奴。”
龙舞陆颔首,与卫家父女和荆王府仆从们挥手告别。最后拜别父皇,龙涟漪要送,龙舞陆道:“小妹别送了,好好练功,好好照顾父皇,四哥一定会回来看望父皇和你的,你要是武功练好了,我带你出城去看外面的世界。”
龙涟漪扶着父皇,用力点头,清丽的脸上梨花带雨。龙舞陆不忍再看,转身大步离开。
“别了!顺天城!”站在城外,望着雄伟高大的顺天城,乔装改扮出城的龙舞陆心中默念着,这里有自己的亲人和兄弟朋友,还有荣耀和欢乐。
明王府中,龙世丰双手负后立在中庭,一动不动,不知站了多久。门外报告“走了。”,“走了,走了……”龙世丰重复念道,眼中满是落寞之色。
天气一直阴沉沉的,乌云遮日,这天夜里,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飘泼大雨打破了顺天城的寂静。
忽然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从荊王府传出,荊王龙舞陆在院中练锤,举锤问天,被九天雷电击中,口鼻冒烟,浑身焦黑,醒来后人已颠狂,称要人间行道,弃富贵如敝履,狂笑着冲出城去,没有人拦得住。
太子龙世丰监国,派人寻找不着,诏令免去龙舞陆的所有官职,削去王爵。
七日后,太祖皇帝龙临渊退位为太上皇,太子龙世丰登基称帝,称为夏太宗,年号为元观,大赦天下,免除百姓一年徭役和税赋。
青翠逶迤的山岭,峰峦叠嶂,一条山路蜿蜒曲折,绵延不断,一条人影如烟如雾在山岭上出没。山势渐高,人影突然站住,前面是悬崖,无路可走。此人身穿紫袍,黑披风,廋削的脸上双唇紧闭,眼晴望向悬崖边,一动不动,任凛冽的山风肆虐。
远处一座山峰上出现了两个人,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看不出多大年纪;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绿衫青翠。一老一少望着前面山峰上的龙舞陆,看着他站在悬崖边好一会了。
“老翁,那个人是不是要寻短见呀?我们快去救他吧!”女童急切道。
“他要是寻短见之人,那就是我错看他了,那就死不足惜。”老翁毫不在意的说。
“老翁认识他吗?”女童声音清脆,如珠走玉盘。
“他原来是夏朝四皇子龙舞陆,二皇子龙世丰发动兵变,杀了原太子,逼迫老皇帝让位给他。现在龙舞陆在朝中已经除名,他现在来找他师父了。”老翁对龙舞陆的事竟了如指掌。
“那他好可怜啊!”女童一脸同情地说。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经得起考验。此子绝非池中物,他天赋异禀,天生神力,是难得一见的黄龙体,与你的绿凰体不相上下,都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山风吹得龙舞陆乌发乱舞,披风猎猎作响,正如他现在乱糟糟的心情。家国巨变,前途茫茫,远离亲人和朋友,使他心事重重,意态萧索。
忽然,龙舞陆纵身一跳,整个人如弹丸般从悬崖上坠落下去。
“他跳下去了!”女童惊呼。
老翁不慌不忙,笑道:“他死不了的,依风,我们也走吧。”挥袖牵着女童,曼步下山,一步十余丈,眨眼间就不见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轻灵宛转的歌声和鸟儿的鸣叫如在唱和。
一个绿衣少女,带着花环,在湖边一路走,一路唱着歌,十五六岁样子,皮肤白晳,容颜精致。
湖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湖水碧绿清澈,少女看到湖中许多鱼儿游来游去,自由自在,喜笑颜开。
忽然,平静的湖水中泛起波澜,一条波纹向岸边涌来,绿衣少女欢呼:“有一条大鱼,师兄快来!”
一个蓝衣小胖子从另一边飞掠过来,握着一根长竹竿,竿头绑着网兜,原来他们正在湖边捕鱼。
“快!快!”少女指着越来越近的波纹,小胖子连忙用网兜向波纹前面探去。
忽然水浪炸起,浪花中一个黑影冲天而起,跃向岸边立定,却是一个人,穿着黑色水靠,头发甩动,水珠溅到了小胖子一身,露出了一张飞扬的笑脸。
绿衣少女和小胖子吃了一惊,连忙退让,等到看清了来人的相貌,喜道:“三师兄!三师兄回来了。”
却说龙舞陆纵身一跃,跳向悬崖下面的深潭,披风胀满空气,全身气息流转,运用提纵之术,顿时身轻如燕。由于悬崖太高,冲力巨大,龙舞陆眼看快到水面,双掌急速拍出十几掌,卸去了部分下坠之力,落入潭水中央。
过了许久,龙舞陆才浮出水面,把衣物收好,只剩一身水靠,运用“龟息鱼潜功”沉入水中,顺着水流游动。
“好啊!几年不见,一见面就把我当鱼来捞。”龙舞陆游到这里,被师弟和师妹当作大鱼要捞。
龙舞陆在师门排第三,小胖子是四师弟曾回,绿衣少女是五师妹辛妩。辛妩见龙舞陆只穿一身水靠,有些害羞地背过身去。龙舞陆赶紧从包中取出衣鞋穿上。
“四师弟,五师妹,快带我去见师父和师娘。”
曾回和辛妩一人拉住龙舞陆的一只手,象是怕他跑了似的,沿着湖边的一条羊肠小道边走边说话。走不多久,拐过一片树林,前面豁然开朗,一排木屋出现在面前。
“父亲,母亲,三师兄回来了!”辛妩人未到声先到。
一个老者从中间屋子走了出来,穿着粗布褂子,扎着头巾,须发灰白,笑脸慈祥。跟着出来一位中年妇人,略显富态,眉眼之间和辛妩有几分相家。
龙舞陆看到两人,快步上前,双膝跪下,双手伏地,声音已哽咽:“师父、师娘,徒儿回来了。”
老者是龙舞陆的师父辛应是,中年妇人是辛夫人朱莲。两人一左一右扶起龙舞陆,喜不自胜,“回来就好!快起来,你师父常念叼你,很久没回来了,让师娘看看瘦了没有。”
因为龙舞陆身材较高,朱莲退后一步打量着他,见他面色发白,显得憔悴、疲惫:“瘦了,孩子这是怎么了?”
龙舞陆生母早逝,父亲又忙,从小跟着师父学武,师娘对他疼爱有加,心中早已把朱莲视作亲生母亲一般。如今师娘问起,触动心中伤痛,悲从中来,双目发红,眼泪盈眶。
辛应是和朱莲见状,忙把龙舞陆让进房内。龙舞陆把所有情况一五一十地讲出来,心中觉得轻松了许多,如卸下了一块石头。
辛应是见龙舞陆甚是疲倦,安慰他道:“舞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先回房换洗,好好睡一觉。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