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只外面的人想知道,李道一自己就很想知道,他也不清楚的他到底是不是那个李家嫡孙,从四岁时重新睁眼那天就看到李老太爷就有一种熟悉感,张口就是一声“爷爷”。
但他有些其他的记忆,其中有一幕就是李老爷子一瞬间变得更加苍老,仿佛灯枯油尽之时。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有了一种被挤压得感觉,然后他就不停得晃动,最后像从某个狭窄的容器中跳了出来一般,脱身而出。
但他还没来得及体悟那种破壳而生的感觉,他就感觉的有种力量在用力地把他给挤回去,让他回到那个狭窄的地方。
任谁也不喜欢这样,所以他开始反抗,但并不奏效,在电光火石之际,他转了个向。
然后就睁开了眼,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李老太爷,确实如画面里那样苍老了许多,但他把这些画面跟李老太爷说,李老太爷只是说道让他好好休息,这只是一场梦。
可这梦似乎太过于长了,他不只看到这些,还看到了其他景象,一些颇为梦幻的景象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就像一张又一张带声音的画,他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只能觉得那就是梦了。
再次睁眼以来,所有的画面都只有两个人,就是此刻面前的两个老人,他们是第一次睁眼看到的人,一个唤作“爷爷”,一个唤作“师父”。
他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这两个人在他身上放了最重要的东西。所以不管他们问什么,他都会如实地回答,就像醒来时面对他们的诧异,他告诉了他所梦到的一切。
可是…
他们好像并不相信。认为这就是孩童天真烂漫的想象画面。
他没有辩解,因为他自己也觉得这是一场梦,除了时间太长以外就没什么奇怪的,而且梦的时间本来就可以很长。
“道一,昨天睡得好吗?”李家老太爷温和地对李道一说道;
“嗯,很好”李道一回答道。
面对李道一这种很简单直接的回答,李老太爷和抱朴子都见怪不怪的了,李道一从那时起一点都没有平常这岁数孩子那般活泼,说话很简单,不了解的人会以为是敷衍,熟悉后就知道那都是些简洁的真话。
“唉唉唉~,看样子我这带他游历两年是白游了,讲话还是这样,李候呀!看样子你这孙儿还得让你来教!”抱朴子略带笑意地对着李老太爷开着玩笑。
“稚川先生你要这么说那我就不乐意了,你待道一犹如自家孙儿一般,你看道一和你多亲,现在都还往你那边靠,看得我眼热,这回来,还没好好看看呢。”李老太爷打趣地回道。
“没有这样,你们都很好”李道一斜身往李老太爷身边靠了靠,刚好站在两个老人中间。
看着李道一那一脸正经的回答和他的动作。两个老人禁不住的发出一声笑声。
没办法,长得太好看,谁都想逗弄逗弄,看看这份天工,还能有几种姿色,更何况黄发垂髫,本就天伦之乐,当然更是怡然自得。
两人一阵打趣之后,便放下玩笑语气,开始聊起一些事情,李道一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着他们说的事。
“听说钱家要派人来?”抱朴子眉头一挑,向李老爷子问道。
“嗯,这件事也是我的想法,看看他家钱多多和我家道一的情况是否一样,能否找到道一发生那件事的原因。”李老太爷回复道。
“确实!当初要不是道一的情况更加离奇,不然钱夕那孩子才会是大家关注的焦点。”抱朴子点了点头说道。
“虽不是焦点,但还是有人在打这个主意,让钱多多过来,也有保护的意思,毕竟钱家没有在这方便没有太多能力”李老太爷道。
“也对!如今钱家势头正盛,有太多双眼睛盯着,那孩子在那太显眼了。”抱朴子回道;
“把他安排过来和道一生活,看看道一还是不是这样的,两人刚好年龄差不多,听说那小子很会聊天,看看他们能否聊得起来!”李老太爷这话刚完,转头对着李道一说道:
“小道一呀,这下你应该就有伴了!”
李道一对他们有时候带着儿化音地跟他说话感到无奈,这样逗小孩的语气,他听起来有些奇怪,但也没多少排斥。
其实他觉得自己不算小孩,毕竟在梦里他都见过好多离奇的事物了。
但两个老人不会这么认为,在他们眼里的这个好看的孩子充满了苦难。
李道一从小没了父母,而这样的人家再加上年龄又小,才会说话不久,后来话不多也被视为有些孤单的表现。
“嗯”平平淡淡地一声回答就把这李老太爷剩下的话给憋在了心里。
“行!他应该快到了。你先出去玩,等会他来了我叫你,注意要让人陪着!不能乱跑乱爬!”
李老太爷抿了抿嘴后严厉地说道;
别看李道一说话不多,但不代表不会很“淘气”,一没事的时候他就喜欢到处乱跑乱爬,一副对所有东西都好奇的样子,当初恢复的时候这孩子跑到蕴寒湖那里,看着看着湖面就往下倒,还好当时有下人即时拉住,不然后果可想而知。
“嗯!会的!”李道一这次回答语气加重,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一定听话。然后不等李老太爷接话就闪身跑了出去。
李道一对当这事也是无言以对。梦里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景,现在醒来,就喜欢到处看,到处爬,就像自己掉进了一副看了许久的画,成了画中人,就想把这画中世界给探查个清楚,见到越多就越好。
心里想着这便是开心,可却没有半点波澜,脸上也是没有一点表情,就像有些读书人只知其文,不知其意。
......
李道一出去后,两个老人一脸正色严肃,抱朴子先道:
“如今钱家可不太好受呀!内被殷太苍盯住,外被各国排斥,真是内外有患之时。”
“财大惹人眼红,没有武力军队,这财就守不住,只能是只产毛的羊,等着别人来薅,更何况乾元洲那位可不会允许出现第二个李家。”李老太爷略带思索后回道;
“还好现在还有你李家在身后,不然,钱可能就要成乾了。”抱朴子接着道;
“不然,蛋糕太大了,整个乾朝最赚钱的盐,矿,茶,漕运的背后都有钱家的影子,当今这位国主可是一心抱负,可不会让国家命脉有人插手太深。”李老太爷回道;
“唉,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钱家能否全身而退。我这山野散人就静观其变吧!”抱朴子叹了一声气说道;
“不谈这些勾心斗角的事,这些呀,给钱多余那老头去头疼去吧,这么些年的大风大浪他都过来了,难道还怕他被浪冲走啰?不可能!”李老太爷摆摆手接着道:“其实这倒不是当务之急,反而如今那初代天机子留下的谶言可是给这安静许久的天下掀起滔天巨浪。”
“道一就是楔子呀,加上这代天机子对此默不作声,更是让那些人有了底气,说什么都挡不了有心人作祟。就静观其变吧。”
.抱朴子起身说道,李老太爷也一并起身,两个老人并排走出去。
这个时辰,那钱家小子应该到了吧?
......
李道一跟着他师傅两年行走各处,最奇怪的地方就是他去的西边封界山脉,从最北连绵到最南,极其之高,没有攀登后又回来过,山脉两端的大海在山脉方向有两个漩涡,被称作地狱海。无法穿越,船只稍稍靠近就会被吸进漩涡,就像故意不让人去到山的另一边。
他也去了远离中原的苍狼国,在北边无尽的野草里见到了一个与狼为伴的部落。也去了南边百越,看到各种稀奇古怪的部落礼仪,还有那些千奇百怪的虫子和身着色彩鲜艳衣裳的人,两年时间也来不及细看,最后师傅便带他回到中原五国,北边的明,西边的汉,东边的晋,南边的宋,和卡在东晋南宋间的乾之间兜兜转转。
最后回到木子洲,也就是这里。
在两年里他会问师傅一些问题,有些有答案有些没有,有些能理解有些不能理解。就想当初问师傅为什么要带着面具再出去,那不是一些地方傩舞的时候带的吗?师傅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说了一句“喜欢美丽的事物是每个人的本性,但不是每个人都能保持远观。况且如今这世道并不能算太平。”
这句话有答案,也能理解,因为他曾在路上好奇地尝试将面具取下,然后引来了一大堆麻烦,让师傅连忙带着他去了下一个地点。从那后他再也没有这样做过。
他也曾在东晋的海边,看着波澜起伏的海面,看着天空与海的分界线逐渐铺满晨曦时,问过师傅海那边是什么,师傅只是摇摇头拉着他的手看着远处的海面说了句:“这个答案师傅给不了你,能给你答案只有神明。”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