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柱爷这么小小的一捧也算是磨去了林炆几分的怨气。林炆假意一抬头看了看周围这群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老少们,装作微微有些发愣。
“哎?各位看我干嘛啊!大家聊,大家聊!我听着呢!”
纵使再愚钝的人也能看出来了林炆是带有怨气的,于是一个个便带着讨好的口吻,说道:“炆先生,哈,我们都是一帮打渔种地的,又不是怎么识字,你就把我们的话当耳旁风过去了!”
“是啊!炆先生您就指条明路呗!”
林炆看了看村里的男人们,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才想起来,晚了!”
“炆先生,您倒是说说,怎么会就晚了呢?”柱爷顿时就慌了,毕竟当初否决提议的人是自己,如果村子里人真的因为吃盐的问题而丧了命,那么这个罪责也只能追究到自己这一把老骨头身上。
林炆微微一叹息,面对柱爷说道,“您老不会是忘记了县里发来的文书!上面说着那朝廷里的卫将军李湖七日后会到咱们县里来打猎!算算日子,也就是明天!您老说说是不是晚了?”
“那文书上不是说他,他是回来省亲的吗?”柱爷年岁也是大了,林炆这么简简单单的一说,顿时给这老汉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林炆旋即苦笑道:“哎哟,我的柱爷啊!你也不想想,这次来的可是二品的大员呀,这些大员哪一个会是这平民子弟出来的!那不都是京城里面的那些公子哥吗!说是省亲不过就是找个借口而已!”
村里的男人们顿时乱作了一团,一个个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议论不休。
“这大将军来了,会不会就是帮咱们打跑这群土匪的!”
“帮你打土匪,你想的怎美了吧!这里边说了是来打猎的,你觉得土匪都是野鸡,野兔可以被人打的吗?”
“那咋着家里那些盐挺不了几天!我都活了三十好几了,我死也就死了!那就是家里还有娃的勒,娃这几天吃不上盐,你看看都成啥样子了!”
柱爷猛的将手里的烟袋锅子往地上一摔,两只老眼冒着怒火,死死盯着这些吵闹的男人们,咆哮道:“你们一个个都在吵什么?还要翻天不成,都给我老实点,听听炆先生怎么说!吵吵吵,吵能整出一颗盐粒吗!不能就给我把嘴闭上!”
男人们都紧紧的闭住了嘴巴,一个个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炆先生,多少都是要想个办法吧!实在不行老头子,我,我就给你跪下了!”
林炆连忙将柱爷拉住,眉头紧锁微微点了点头。“也罢!村中老少皆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不是没有良心之人!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做到一劳永逸,你们且听我慢慢道来。”
这一夜,林家坞上下的男女老少都没有睡,灯火亮了一夜,天色将亮微亮之际林炆便带着村里几个精壮的村民赶往了县城。
眼见着日头上三竿,自县城的大道外,浩浩荡荡赶来了一支队伍。这支队伍约有五六百人,全是衣着整齐,盔铠甲胄,闪亮分明。
前有一百人,各拿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与威严避让号牌前方引路。左右又各有一百人,各持长矛长枪外挂大纛旗,大旗赤金面镶金穗绣金字,上写“京都八十万禁军统领卫将军李湖”,大旗迎风飘摆,号带飘扬。后有一百人,皆穿重甲手拿陌刀,走起路来杀气腾腾。中间还有一百人,这些人皆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银盔银甲外罩红袍,马前背后好不威风。
在这群骑马的亲兵中央围拢着一架装饰精美的四马拉的马车,深红的车帘掩住了车内稳坐的身影,两个马夫小心的屈驾着马车,翡翠雕成的风铃,悬挂在马车上,声音飘荡到好远好远。
队伍的车马距离城门约有一里位置的时候,为首的亲兵队长突然抬手叫住了行进的队伍,然后催马快速的跑到了马车的近前,跳下马来,走到马车边就是一拱手。
马车里立刻便传出了懒洋洋的声音,“嗯,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停住了呢?”
那名亲兵队长恭敬地说道:“将军,前方就是县城了!不过说来奇怪,这里的县官竟然没有出城迎接!”
“嗯,还有这种事!也罢,毕竟人家是一方的父母官,我只不过是外来的官员!不迎接就不迎接吧,咱们自己进去就行了!”
亲兵队长微微一愣,连忙回道:“将军,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车里的人懒洋洋的哼了哼,在帘幕之后的身影微微伸展了伸展自己的懒腰,旋即便侧卧了下来。“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上了那么麻烦的事情啊?就和礼部的那帮人似的,外面的官儿要见皇上,还得再培训一个月!有必要吗?人家不来接,咱就自己进去,又不是过来视察,走,走,走,赶紧走!”
亲兵队长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些许尴尬,但是也实在拗不过里面的那位,便立刻上马催促着队伍进了城。
按照流程,队伍很快便来到了县城中的驿站。结果刚到了驿站,就下了这些军兵一跳。好好的驿站不仅没有墙,而且驿站里的房屋连个房顶都没有,院子里长满了荒草,这些草甚至有一人多高,都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人打理了。
亲兵队长感觉十分生气,便对身旁的一个亲兵说:“去!到里面看看有没有人,再把驿丞叫出来!”
亲兵答应一声便下了马赶紧跑了进去,不到一会儿便又走了出来。“启禀头儿,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都是灰,应该有两三年没有人呆过了!”
亲兵队长立刻感觉有些怒不可遏,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如此怠慢自己。若是仅怠慢自己也就罢了,可是自己身后的那位也被怠慢了。
亲兵队长刷的一声便把腰里的宝剑拔了出来,对着队伍里所有的人大喊道:“走,去县衙!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县太爷那如此胆大包天怠慢咱们的将军!”
伴随着一声令下,整个队伍浩浩荡荡的便涌向了县城府衙。县城中本就零散不多的行人,也被这一群声势浩大的队伍所吓到,纷纷都躲回了家里,这让原本就空荡荡的街道显得更加孤寂清冷。
不到片刻,这五六百人的队伍便涌到了县衙门口。再看这座县衙实在是太破旧了,门口两只石狮子已经没了狮子只剩下了台子,而且只有一个。用来击鼓鸣冤的鼓已经漏了,府衙的牌匾也已经脱落,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唯一完好的大门也是倒了一面,另一面也是大开着,在风中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往里一看,从台阶到里面所有的石缝中都长满了青草,就连房岩上也是荒草挨着荒草。
比驿站稍微好一点的是县衙门口还坐着一个衣衫褴褛,拿着破碗破筷子的乞丐,倒算还是有一个活人的。
亲兵队长这次并没有让手下过去,而是自己亲自走了过去,可是他提着宝剑气势汹汹的样子,还是吓了这个乞丐一跳。
乞丐哆哆嗦嗦的看着亲兵队长,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这位军爷您是要报案呢,还是要找东西啊!”
亲兵队长嫌弃的白了乞丐一眼,说:“我不报案,你也不是来找什么东西的,我是来找你们家知县老爷的!”
乞丐知会地点了点头,“那军爷你在外面等着,我这就上里面给你去找县太老爷!”
乞丐站起来噔噔噔立刻跑进了县衙之内,时间不大,里面便传出了一声塌塌塌的脚步声。“下官未知将军大驾,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亲兵队长定睛一看,不由大惊失色。“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