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无名和阿七,就像一根绳子牵着的两只人偶,永远被人联系到一起。
一个是北长安的准掌门,刀法精湛,风流倜傥。在对刀的参悟上,甚至连德高望重的刀红尘都叹为观止。
另一个是苏晚秋帐下的鬼灵二当家,虽然武功不算犀利,可谁都知道南长安掌门素来以貌取人,不看武功。
怎么看,这真真都是一对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很多人觉得,他们俩的良好关系,是南北长安修复裂痕的天赐良机。
但他们的感情就只是感情,不是联姻。
……
阿七不是小满,能到江湖上找一份报酬稳定的事做,凭本事自给自足。
阿七也不是小陌,能狠下心独自云游拜师,寻找自己心之所想,不怕艰辛。
阿七更不是刀无名,江湖上名声赫赫,北长安刀家下一任掌门,到哪都享有足够的知名度。
她离开了长安,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好看,洋气,会武功,仅此而已。
其实当她摔着门离开的时候,她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而不是离开无名小镇十里之外。
当她感觉到周围一切都很陌生的时候,才明白这次真的玩大了。
这里的江湖,和长安的江湖,还真是很不一样。
……
刀无名也并没有很享受这种四海为家的感觉,因为在他眼里,只有长安才是家,其他地方都只是驿站。
每到一处武林人士的聚集地,刀家副掌门的名声便像一张门票,到哪都不会被驳了面子。
刀无名并没有很享受这种尊敬,在他眼里,这似乎是理所应当的。毕竟,富贵长安,入骨三分。
若不是为了找到阿七,他是不会和这些人打交道的。
可是阿七在哪?
……
阿七丝毫没有行走江湖的经验,更何况她身无分文。
第一夜该怎么过,就是一个难题。
“你知道长安怎么走吗?”她逮着一个路人问。
路人指了指北面:“在北边。”
北边?可北面明明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
“翻过这座山,再过一条河,就到了。”
“这山路要走多久啊?”
“那可久了要,今天晚上是别想过咯。”
今天晚上过不了,那今天晚上怎么办?
……
阿七并不是什么也不会,再不济还有一身并不算太差的武功。
她草草生了个火,蹲坐在火烛旁,紧紧地抱着膝盖。三月山间的雨夜,还是很冷的。
她把蜀绣的外套脱下,反披在身上,走了一天的路,很是疲惫,转眼间便沉沉睡去。
在梦里,她梦见了很多,梦见了苏晚秋,梦见了小陌,和小陌夜聊时说的那些闺蜜话,梦见曾经错过的蝴蝶飞蛾流浪猫狗,最后,还梦见了刀无名。
梦里的刀无名还没说话,她就被雨声和寒意惊醒。
“还好没说,不然肯定又是惹人生气的话。”阿七寻思。
“哈欠!”阿七突然感觉有点晕乎。
身体也有些烫。
……
有很多人误以为武林中人整日习武气沉丹田百病难侵,发烧感冒之类的更是毕生不会碰上一次。
这的确是个很大的误区。
吹了一夜的寒风,就算是身体里有一团火,也该被吹灭了吧。
阿七冷得只想找一个暖炉抱着,可山间的路上,不仅冷若冰窖,而且一无所依。
“我会不会死在这里。”阿七开始胡思乱想。
“狗日的刀无名。”
沿着路,阿七找到了一座破庙,她蹒跚着蜷缩在佛祖的旁边。
佛像的旁边有很厚的灰尘,显然是很久没人来打理过了。
爱美的阿七却顾不了那么多,倚着佛祖,沉沉睡去。
……
“少侠为何要找阿七姑娘?”酒馆里,一位老者听了刀无名的话,上前问道。
“她从未一个人涉过江湖,我怕她会有些危险。”
“阿七是习武之人,普通的过路毛贼必然伤不到他。”
“可她毫无心机,我是怕她被骗。”
“真的么?”
“女孩子家家,太容易相信别人。”
老者突然大笑。
刀无名忍不住问道:“前辈你笑什么?”
老者一捋白须,摇首道:“岂止是女孩,整个长安的人可都是如此啊。”
……
若是其他人敢这么说长安人的坏话,刀无名一定会绞尽脑汁地反驳。
可在这个老者面前他不敢造次,因为他刚想说话时看见了他腰间的短剑。
飘雪剑。
飘神的剑。
飘神的真名已经没有几个人会去提及了,人们现在一般只称他为欧阳飘,抑或是飘神。但是他本名应该不是这个,只是他所创的飘雪剑法实在太让人神往,成为了无数江湖小生争相模仿的对象,更是有疯狂者自己画出了飘神的画像,整天像菩萨一样供在案头,希望有一天能精诚所至,修幸瞟到一眼飘神的剑谱。
在一个领域已到了被人朝拜的境界,自然而然也就封神了。
刀无名虽然不用剑,也不想学飘雪剑法。可他也十分清楚,飘神的话大多是权威性的,不容置疑。
尤其是在他去年刚过完六十大寿,被人尊称为欧阳长老之后。
……
“半年前我从你叔叔那得到托付,要我在江湖上留意你的消息,嘱咐我无论在哪看到你,务必把你带回来。”欧阳飘慢慢说道。
刀无名叹道:“并非是我有意要驳前辈的面子,我也刚好有了回家之意,只是阿七如今下落不明,晚辈难以心安。”
欧阳飘吐了口茶,啐道:“借口!你们这些长安子弟,胸无鸿鹄!”
刀无名心里一颤,垂头不语。
“刀红尘!死了!”
刀无名登时抬起头看着欧阳飘,嘴巴张得老大,就是吐不出一个字,所以的情绪都哽在喉间。
“暴毙而亡,惨啊!据说还差点被姓苏的丫头给趁机报了私仇。”
“暴毙?什么叫暴毙?”刀无名颤声道。
“就是毫无征兆,突然死了,不明不白。”
“前辈相信这说法吗?”
“起初我也不相信,觉得肯定是蓄意的谋杀。”
“谁?”
“是啊,想到这里,于是我也在奇怪,普天下有几个人能杀得了刀红尘呢?还杀得这么容易,没有道理啊。”
“那前辈的意思,又不是谋杀咯?”
“或许你叔叔真的有什么隐疾,碍于面子,没有告诉过别人呢?”
刀无名微一冷笑,恍惚着起身要走。
“站住。”
刀无名不敢不停步。
“小子,这是你们北长安的家事,老夫本来不想管。可既然刀红尘曾经有托于我,我就不能落下这言而无信的名声。赶紧跟我回去,老老实实做你的北长安掌门。”
刀无名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孱弱:
“我不是和前辈说了吗?只要找到了阿七,我一定回去。”
……
“姑娘、姑娘!”
阿七是被两声叫唤给催醒的。
抬起疲倦的眼皮,迷迷糊糊地瞅见一张清俊的男子脸蛋。
“哎呀,姑娘,你的脸好红啊,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阿七这才感觉到一阵眩晕,寒气已侵入全身,头重脚轻。
“正好,我这有刚采的草药,给你熬点吃吃吧,你病得可不轻啊。”
“你是大夫?”阿七有气无力地问道。
“呃……算是吧,刚学不久,会瞧些小病。”男子有些窘迫地笑道。
阿七突然向前,一把拉住男子的衣袖。
“大夫,我是不是要死了?”
男子错愕着答道:“这……不至于吧,得个小风寒……也会死人的啊。”
……
阿七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体感觉好了不少。
“你醒了!我配的药有点多,你睡了好久。”
阿七看了看已过三竿的日头,的确已经过了好久。
在梦里她仿佛又梦见了什么,可头一疼,懒得再去回想。
“你刚才说梦话,一直在叫刀无名的名字,是那个长安刀家的副掌门么?他是你什么人?”男子不停问道。
阿七喘了口气:“仇人罢了。”转而看了他一眼,“大夫,多谢。”
“姑娘不必多礼,我不是大夫,我才刚学采药,姑娘得的是小风寒,定是昨夜受了凉所至,多加小心便好了……”
男人婆婆妈妈说了一大堆,阿七实在不待见多事的男人。
“对了姑娘,我叫晓峰,你叫什么?”
阿七看了看自己半身尘灰半身汗液的身体,一片狼藉。要是被人知道了真实身份,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我叫七丫,就住在这附近的镇上。”
“那你晚上怎么不回家啊?睡在庙里做什么?”
“这个啊……可就说来话长了,你……能先帮我去买身衣服么?我没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