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口被木棍塞住,不能咬舌,双眼几要喷火。客林不看,呼喊牢头,合理将麻核桃再绑进。
谢过牢头,客林道:“果是重义气的江湖好汉子。极好,如此义气之言,说与我这外人,岂不白白耗费。高言志语,当与家人共勉。待令堂、妻女当面,你若还能不改高志,才是真好汉。告辞!”
此人义气之重,出人意料。福源楼后院,客林将王富贵言行当其老母、妻女的面说了。王富贵之母王李氏、妻王张氏闻言皆哭,十一二岁的女儿见祖母、母亲哭,也啜泣起来。
老弱妇幼泪雨涟涟,朱由学无言难应。实在可怜,现代的灵魂不忍说重话。
客印月喝道:“哭甚么!王富贵不知好歹,宁舍母亲、妻女,不说那幕后之人,性命多敢难保。哭有甚么用,若要想他好,不如思量到大牢里怎样劝他,让他回头。免得你们老母、孤寡,日后难以过活。”
王李氏、王张氏婆媳闻言,就不哭了。王李氏擦去眼角,道:“太太说的是,老妇就去牢里见那不孝的,他若还寻死,老妇先碰死在他眼前。”
客林领王氏婆媳两个再去牢房,留下王富贵女儿,宝珠见她可怜,难得年岁相近,拿最爱的虎眼窝丝与她吃、顽。
“王富贵是个忠诚之人。”朱由学心道,能得此人死志为用,不知幕后是怎样能为人物。
朱由学自谋,来日远去南洋,虽远离朝堂,但中原与东西洋贸易之事乃是财源。得能把控、传递各方行止消息,不拖累货贸流通。
京城主朝堂,江南大家主货贸,皆需一套探听消息的班底,才好南洋行事。目今来看,王富贵幕后那人可以一用。
前院客桦至,“小爷,酒楼里来了一人,自称张四海,要寻客奶奶,说为王富贵之事。”
说曹操,曹操到。
客印月目询朱由学,“小爷,此人多敢就是王富贵幕后之人。”
朱由学道:“能寻你至此处,有些本事,且见一见。”
富源酒楼顶层四君子间,客印月梅间摆宴,朱由学于隔壁兰间,束袖啃用烤鸭,侧脸津贴两方隔墙的入嵌铜筒。
少刻,楼梯咯吱作响,走上一四十上下的壮汉,皮肤黝黑,方脸浓眉,络腮长须。行步稳重,双手指骨皆有厚茧,是个练家子。
客桦领那个壮汉至梅间门外,壮汉唱个大喏,粗声说道:“张四海见过侯太太,问侯老爷安。”
客印月道:“呦,甚么老爷、太太,可当不起,让人听了去,平白首告咱僭越。”
张四海面色微窘,跪膝磕头道:“小的多有得罪太太处,任打任罚。千万求太太饶小的那兄弟一命。”
“这就认了?”
“不敢瞒太太。”
客印月撇撇红唇:“无趣。进来说话,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不好让人看到。”
张四海叩头,“谢太太体谅。”
入屋,门就大开,客桦守住楼梯。
客印月饮杯果酒,“坐呀,你做下那好大事,我面前,还值当你拘谨。”
张四海半边屁股虚坐,诚惶诚恐道:“小的黄汤淹心,冒犯太太,今日所来只为求罚。”
客印月鼻中哼声,说道:“张四海,就别装样子了。王富贵为你的事,母亲、妻女都肯舍。”
“我虽不知甚么事,促你此行见我,却也知道,绝与王富贵无关。”
张四海道:“有关无关,张四海既来见太太,总先保住兄弟性命,不负义气。”
“兄弟义气,你且说是甚么缘由,竟使你来见我?莫非那姓高的不站你了。”
“太太见识高卓,小的......”张四海抓抓头,停有数息,见客印月兀自用菜、吃酒,这才咬牙道:“太太,小的两次得罪太太,实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好教太太知道,俺张四海祖上四代皆是跑镖为生,至四海父亲创下山鹰镖局,传与俺。两代经营,结实好些三山五岳的好汉,有他们照拂,北往草原、南至江淮与人运镖,也算安稳。”
“前年,京城里来了个江南人士,姓汪,唤文言的。”
“汪文言!”兰间里,朱由学正大啃卤鹅,闻张四海所言,几将鹅腿尽咬入口中。
“这是个混江湖的大腕儿。”朱由学丢下卤鹅,认真细听。
张四海道:“那汪文言原是江南牢头,因监守自盗,逃亡京师。”
“此人初至京师,身携不少家私,故广舍银钱结交江湖好汉。凡行走江湖的,不拘甚么人物、身份,肯露两手本事,叫声兄弟,皆留府中馆谷。走时,另赍银米。”
“因他此等仗义豪阔,江湖皆称他‘及时雨’哥哥,后不知走甚么狗运,拜在青宫王大珰门下,专一勾连各方,打探消息。”
“因故好些江湖人物投其麾下,俺家几代俱是混江湖饭的,故与他经人结识,勉算过得好,称他一声哥哥。”
“汪文言得了王大珰的势,想招揽俺家山鹰镖局为己用,山鹰镖局乃家父一生心血,亡故千,百般叮嘱俺将镖局传下去,因此回绝其请。”
“谁知那汪文言面上仗义好汉,背地里阴私小人。次后,他拿王大珰名头,吓唬俺镖局主顾。支使绿林好汉,山道小路里处处刁难,自此镖局生意一落千丈。”
“俺寻思,历来太监与文官不对付,就投效了高公子,乞保护佑。”
客印月拦住,说道:“为表诚意,你便拿我家作拜帖。威胁侯老六,毁坏那好大批布料。”
张四海点头:“是!”又道:“侯老六果被太太发觉了。”
“怎么,你两次算计于我,为那高公子谋划,少说得利数万两,还是无本买卖。看银钱面上,你有何等难处,那高公子不肯助你,反倒来寻我。”客印月思量道,“高公子乃江南大户,皇帝面前敢鳖拗的,他解不了的难处,我更无法子。”
张四海苦笑,道:“非甚难处。怪我,只道太监与文官不对付,却忘了张阁佬与冯公公的事儿。”
“那高公子本就看咱江湖人物不起。得知汪文言乃王大珰门下,即弃了俺山鹰镖局。王富贵令堂、妻女,就是那高公子着人传信东厂,借太太的手害俺镖局。”
客印月道:“高公子就罢了,青宫大珰王安。我的跟脚,你是知道的,惹不得王大珰。”
张四海道:“太太自是惹不起,可王大珰亦万不会不招惹太太的跟脚。
“至那高公子,于俺们这些跑江湖的,莫说小的,便是汪文言亦全不在意。于他眼中,俺们投奔,还不比锦上添的花。又岂会因俺个山鹰镖局,江湖屠豕宰狗之辈,与太太交恶,更莫说太太的跟脚。”
“我的跟脚?原你不是寻我的。”明人面上,不说假话,客印月长啊一声,已知张四海之意,说道:“难怪汪文言盯住了你,果然有些门道。”
“小爷,这人不简单,有些本事,是否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