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太平洋岛国,斐济。
直升机缓缓的降落在草坪上。
凌拓从直升机上下来,没有丝毫的倦意,他穿着一件略有些发黄的白衬衫,踏上了这个湛奇一直想来的地方,斐济。
刚下飞机,电话就响了,凌拓接了起来,是邱仁打来的,邱仁是凌拓多年的死党。
“老凌,美国那台先心(先天性心脏病)联合手术搞定了?”邱仁在电话那头问道。
“搞定了。”凌拓回答。
“凌教授,你不愧是华大医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心脏外科主任。难度这么大的手术,居然也搞定了,怪不得连美国那边都要邀请你出马。”邱仁在电话那头半带挖苦的夸奖道。
“老二(邱仁的外号),科里的事这几天拜托你了。我在斐济,要参加一场婚礼。”凌拓的语气极其平淡。
湛奇离开的这六年来,凌拓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的活动,就连过年也是一个人。
一个人坐在医生办公室里,默默地吃饺子。
他,生人勿近。他,心如死灰。
六年来,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默默地把伤口一层一层的打开,寻找那个在他记忆里,无法磨灭的身影,不断地祈祷着奇迹出现,让他再见她一眼。
六年了,湛奇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
这次婚礼的邀请,如果不在斐济,凌拓并不会来。
“老凌,你终于想开了,我以为真的打算和工作过一辈子。老凌,你参加谁的婚礼?”邱仁追问。
“我的发小景峰,很多年没见了。”凌拓想到,当年他和湛奇的喜帖,本来已经发给景峰了,后来婚礼取消了,这心又一沉。
“没想到他也结婚了。老凌,你也考虑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吧。”邱仁劝凌拓。
凌拓没有回答。
“你不会还在等她吧?都六年了。”邱仁刺中凌拓内心死角。
“都六年了,不知道她好不好。”凌拓泪目,挂了电话。
六年了,湛奇离开了,他就等着,一直等着,就算等一辈子他都等。
凌拓刚走出停机坪,就看见一个胖胖的小男孩羡慕地看着自己,傻傻的笑,这个小男孩看起来大概五六岁。他眉宇看起来似曾相识,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眼熟。凌拓一时间觉得和这个孩子很有缘。
“大叔,坐直升机好酷啊!”小男孩圆圆大大的眼睛,一脸崇拜的表情。
“小朋友,这么晚了,你爸爸妈妈呢?”凌拓堆着笑容问道。
那个小男孩低着头没有做答。
“这么晚了,你这样乱跑,家里人会很着急的。”凌拓蹲下来看着小男孩。
小男孩盯着凌拓的脸撅着嘴,那个小表情像极了当年的湛奇撒娇的样子。
“大叔,你好面熟啊!”小男孩说道。
凌拓心想,哪里面熟?这小娃娃挺会套近乎的。
湛奇不在,自己就像个糟老头子。这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湛奇六年前给他买的。
以前上学的时候,还会有女生因为自己的皮囊,写情书给自己。现在这把年纪了,连两鬓都开始有点斑白。差不多年纪的同事朋友,都已经成家立室了。
只有自己是一个人。
“湛可可,你想吓死我吗?半夜乱跑。”一个爆裂的女声大声吼道。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那个魂牵梦萦的人,就这么重新出现在凌拓的面前,湛奇!我的湛奇!内心曾经为了重逢,反复排演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湛奇冲到湛可可的背后,揪起他的小耳朵。
“小妈,我以后不敢了。”湛可可求饶。
“这次要不是你求我来。我会来?来了这么不听话,看我怎么收拾你。”湛奇拽着湛可可回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凌拓。
“小妈,我保证乖乖听话。”湛可可捂着小耳朵。
“再不听话就回去了。”湛奇训斥道。
凌拓站在旁边看着湛奇,她比以前瘦了好多,也黑了些,更成熟了些,更有女人味了。
“湛奇。”凌拓叫道。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湛奇回过头。
时间好像静止了,凌拓微笑着,他瘦了。湛奇在心里反复排演过重逢的场景,直到她相信自己,可以从容淡定。可是在见到凌拓的第一眼,一切的从容淡定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凌拓,好久不见。”湛奇装的若无其事,内心却不停在翻滚。
“是啊!好久不见。”凌拓含泪淡淡地笑。
凌拓心里有些失落,却极力控制情绪,六年了,湛奇的儿子都那么大了。
“大叔,你是凌拓!”湛可可惊异的小表情。
“可可,我们回房间了,太晚了,没有一个小孩是这么晚还没睡的。”湛奇拎着湛可可回去。
“小妈,我还没跟凌拓好好聊聊呢?”湛可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回不回去?”湛奇怒目。
“回,凌拓我们下次聊。”湛可可跑到凌拓身边,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一张小纸条,小声说:“我们早上8点餐厅见。”
湛奇一转身,泪水就止不住流下来。
凌拓打开小纸条,是湛奇的笔迹,电话号码,房间号码,联系人,看样子是湛奇为了防止湛可可走丢给他准备的。
回到房间,湛奇呆呆地坐在床上。
果然一切心理准备都是徒劳。六年里,湛奇每每认为可以跨出去,每每只为了只字片识,土崩瓦解。什么时候才能忘了他,还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眼泪总是不听话。
“嘿,大可,哭什么?”湛可可已经穿好睡衣躺在床上。
“湛小可,我不是说,不要叫我大可吗?”湛奇打湛可可的头。
“那你也不能叫我小可。”湛可可吐槽。
“好,亲爱的可可,睡觉。”湛奇关了灯,湛可可很快就睡着了,可自己却睡不着,止不住的泪水。
往事一幕幕的在湛奇眼前浮现,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六年了,凌拓你好吗?凌拓你还爱我吗?六年来,多少个夜晚,湛奇都是这么渡过,迷迷糊糊分不清过去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