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焚陀镇,云来客栈。
一男一女出现在客栈前台,男子相貌不凡,穿着黑色玄衣,身材高挑,只是未束发,一头乌丝凌乱的披着。目光凛冽,让人不敢多看两眼。女子看似年纪较小,却有美人之姿,一席白梅红衣十分夺目,眉间郁结,似乎有什么伤心事,客栈里正喝酒吃饭的客官心下猜测,估计是小两口闹别扭了……
许应融和客栈小二交代完,便和落池找了一个地坐下。客栈小二久经风霜,见二人虽相貌不凡,可有些狼狈,心下揣测,怕不是仙家出来历练的公子小姐,这模样应该是出师不利,于是不敢马虎,好酒好菜端上桌,也不多嘴多留,怕触了霉头,事一做完转身就想溜走。
谁料,落池却叫住了他。
许应融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三龙护鼎,酒还未送到嘴边,却听落池问道:“小二,你可知青乌宗怎么走?”
许应融手一顿,酒险些洒出来。
客栈小二一听,果真和这些玄门仙派有关,于是连忙回话:“姑娘要去青乌宗,那路可不好走,得向南出了焚陀镇,再走十里又陡又峭的山路,才能到青乌山脚下。”
落池听罢,对他道了一声谢,小二心里疑惑道:“要一个破宗遗址做什么?”见没什么事,就自个忙去了。
许应融放下酒杯,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他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起菜,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坐在一侧的落池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整个人恹恹的。
白面鬼消失后,黑气也跟着散尽,她抬头看着明晃晃的天光,才知已到了第二天。谭家的人找上忘思林,落池不想多生事端,听见有人来,便不再逗留,和许应融一道出了忘思林,来到了云来客栈。
只是她穿的衣服未免太招摇了些,一路上引来许多人侧目。若不是一夜未眠,太累了需要稍做休整,她也不想在焚陀镇多留,若遇上谭家人,那不知还有多少事。
两人一直无话,直到许应融吃完,落池也没动几筷子。
“哎呦~你们不知道,这次给谭家接的差,差点把老子命都搭进去。”落池正准备起身回客房,耳边突然想起一道男声。
似乎是隔壁桌的。
“不就接个亲嘛?怎么就要人命?”同桌的还有几人,其中一人问道。
“你是不知…”说话之人压低了嗓音,“我们在忘思林遇到了鬼!现在只怕,谭家公子都…”男子没有说出口,他作了一个封喉的手势,一桌之人听得毛骨悚然。
有人催道:“那你快说与我们听听,你怎么保住的小命!”
接亲之人原本面色严肃,听见他们问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咧嘴一笑,十分得意地说道:“我说你们,学着点”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块被蹂躏得看不出原样的纸灯,“知道这是什么不?驱邪灯!丫的这东西不能灭,灭了就完事,我一路护着它,才有的活路。”
这能驱邪的宝物,除非有钱,不是谁都能有的,坐在男子边上之人想要摸一下,他连忙揣回自己袖子里:“这东西我要留着当传家宝物,就是邪魔无容来了,说不定都能镇一镇。”
许应融:“……”
男子话刚落,眼睛不经意之间却扫到一抹红影。他定眼看了看,隔壁桌这女子穿的红衣似乎分外眼熟。
一桌五六人见他眼睛直愣愣的,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隔桌有对璧人。
其中一人打趣道:“别看了,小心边上那位,那模样,可不是咱们惹得起的。”
谁知,男子根本未听进去,反而站了出来。开口就道:“你!你是留梅镇梅仙!谭家媳妇!”
男子分外激动,说话声音格外的大,且这谭家是焚陀镇的地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此话一出,纷纷引来人们的瞩目。
落池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她原本心情就不好,此时又有麻烦找上门,整个人懒于对付,于是语气冷冷道:“你认错人了!。”
一旁同伴怕招惹麻烦,小声劝道:“你这家伙,别是认错了!”
那男子也不是个饶人的角色,见落池不承认,同伴又不相信,早就忘了什么是怜香惜玉,咄咄逼人地道:“我没认错,谭家媳妇穿的,就是你这身衣服,你别急着否认,我记得谭家婚服是在老裁缝剪子李家做的,要不要走一趟。”
众人见男子说得斩钉截铁的,也纷纷开始怀疑,交头接耳的。
落池无意与他争辩,也不知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还是怎么的,偏偏在最累最烦躁的时候来了这么一个不依不饶的人。
可问题要是不解决,又怕这男子一回头,马上把谭家人带来,那就麻烦了。
如今只有一个法子……
落池看着一旁喝着小酒不嫌事大的许应融,心道:先前你喊了我几声娘子,我现在就还你这份恩情。
于是她一把抓住许应融握在酒杯上的手:“相公,这个人好凶~”
许应融:“……”
挑事男子见落池拉着那位看起来十分“不好惹”的男子作相公,心都凉了半截。
丫的,搞错了?!
他默默地缩着头,坐了回去。一改之前不饶人的模样,尴尬地说道:“啊是这样!喝了酒,眼神不大好,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落池见一招得逞,立马松开抓着许应融的手,谁料手还未收回来,许应融居然反抓了回来。
他的手很漂亮,又长又细,骨节清晰,只是特别冰冷,若不是为了以假乱真,落池才不会主动抓上去。
现下许应融握着落池的手,不仅握着,还细细地挫磨。
落池正疑惑间,许应融声音冷冷的道:“你方才污蔑我娘子,就想这么算了?嗯?”
男子底气早就泄了,此时话也说不好:“都都都是我不好…喝…喝酒误事,小的知错,不敢了不敢了…”
一旁的同伴连忙补充道:“是是是,都是他眼神不好…”
许应融似乎对回答很满意,勾了勾唇角,起身便要走,随后又转回身,看着还坐着没动静的落池,说道:“还坐着干嘛?。”
回到客房,落池才感觉松了一口气,这布置得十分雅致,墙上挂了书画,案台上放着笔墨宣纸,地板是实心黑木,雕花檀木屏风后是卧床,蚊帐是上好的细白纱,甚至还点了熏香,闻着怪舒服的。
落池看着坐在案几前自斟自酌的许应融,感觉好像有人朝她泼了一盆冷水,这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
房钱是许应融付的,她身上除了老板娘送的一块刺绣,一文钱也没有。来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理所当然的还让许应融请了一顿饭,就算没吃多少,但……这都什么事呀?虽说与他患难一场,可毕竟才相识一天。
整个人如梦中惊醒,什么难过、悲伤的情绪全都抛在脑后,离开留梅镇,她现在面临的,是真真切切的生存问题。
落池惭愧不已,身为穷光蛋的她,打算继续惭愧下去。
许应融一杯饮尽,正准备再饮一杯,落池突然跪坐在他身旁。一双秀气的小手抢走了他的酒壶和酒杯。
许应融不说话时,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就算不看他,落池也能感觉到那锋利的眼神,她硬着头皮,倒了一杯酒,然后一口下肚。
好辣!!!
落池埋头憋了好一会,脸都涨红了,随后对着许应融露了一张大大的假笑,说道:“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我陪你喝怎么样。”
许应融,那是我的酒杯……
落池正要倒第二杯,有人敲了敲门,一小厮在门外道:“小人给客观烧好了热水,劳烦开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