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头开始整理稿件,其间于斯甜过来打了声招呼说要出去一趟,然后又隔着一整条过道冲着B组嚷嚷说接到消息有大新闻。
秦瑟瑟失笑,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杂志社大半都是女人,所以办公室时常都跟唱大戏一般。来这儿几年的时间,基本上,除了群殴事件,貌似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了。
将前两个月的稿件整理完,秦瑟瑟抬起头来,对面墙上的时钟正好指着12点45 。这个点,办公室里几乎没什么人。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扭扭脖子,扭扭屁股,活动了一下身体后去了卫生间。
蹲在小小的隔间里,解决完个人生理问题,她觉得身心倍感舒畅。正准备起身,却听见外面有人走了进来。
“你说这次的头条会是咱们的么?”
“应该是吧,这么有爆炸性。”
\(≧▽≦)/秦瑟瑟一听她们的对话,鸡冻地提起裤子,身体前倾,耳朵完全贴上了门缝。外面说话的是B组的人,如果能偷听到她们挖到什么消息,她们A组也好想想对策。
她唇角扯出奸笑,耳朵竖得更直。
“诶,对了,听说陈子衿是对面A组秦瑟瑟的男朋友。”
外面的女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她所说的话依旧丝丝清晰地飘进了秦瑟瑟的耳朵。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她脸上的笑僵住,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好像是!早上我还看见他在楼下呢。真人比上镜还帅。”说话的人顿了顿,然后又用很八婆的语气继续,“你说秦瑟瑟看了下期的杂志会不会想跳楼?自己的男朋友和女明星开房,还被拍了那种照片。不过像他那种公子哥,这种事也正常。”
外面的人说完话,办完事出了厕所,但秦瑟瑟的姿势却依旧没有变化。过了很久,她才脸色铁青地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一边洗手,一边看着镜子,里面的人眉头拧紧,雪白的牙齿紧紧地咬着嫣红的双唇。
“啪”的一声,她双手狠狠地拍在洗手台的边沿,带起朵朵飞溅的水花。那一瞬间,她觉得心力交瘁。
“秦瑟瑟,别管他的事。”她看着镜子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但最后,终究还是阖上了双眼。
艾柯市的市长之前因为犯事下了台,下个月的大选会选出代理市长,而说是代理市长实际上就是市长的不二人选。她心里清楚,陈子衿如果这个时候上了头条,那他100%会落选。
身体突然变得很沉重,她觉得自己是拖着步子才走到了容月的办公室前。此时已经是上班的时间,B组的众人都好奇地盯着她,唯有刚才从厕所出来的那两人,看她的眼神有些慌张的情绪。
她轻轻扣了扣门,然后听见容月略显尖锐的声音叫她进去。
推开门时,容月正在看稿子,她听见声响抬起头来,脸上立时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真是稀客啊,A组的头号战将过来我们B组有什么贵干?”
秦瑟瑟一时没有答话,反手把门关上,而后走到容月的办公桌前:“陈子衿的报道,你不能登!”
容月听了她的话,先是发了下呆,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秦瑟瑟,你也挺有意思的,你是凭什么对我说这些话?”
秦瑟瑟冷哼一声:“容月,你无非想要赢斯甜一次,但是你没有必要用自己的事业做赌注!”她说话时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清高,但在被办公桌挡住的地方,她的手攥得很紧,她根本没有把握让容月放弃。
容月脸上的笑意退散,她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
“你还没明白么?如果斯甜想拿这种内幕,以她的人脉,像陈子衿这种新闻她要多少有多少。但是,你自己想想,我们A组什么时候出过这种稿?”
看见容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乘胜追击:“容月,这个报道一出去,你以为陈子衿和陈家能善罢干休?”
她话音落时,容月的眉间颤了颤,秦瑟瑟心里一喜,刚要再说下去,却听见容月轻声笑了起来。
容月的眉眼一时间弯成了弦月,她敲了敲桌面:“秦瑟瑟,我记得陈子衿是你的男朋友。难道,你就不生气,不想他难看?”
手攥得更紧,眉头也皱了起来,秦瑟瑟依旧站在桌前:“这是我的私事,现在你该关心的,是你自己吧?”
“哼!”容月站了起来,旋即又灿然一笑坐了下去,“你以为,我会没有想过?且不说,若他追究,我有的是后路……”她边说,边眼神阴暗地扫了一圈外面,随后又接着道,“再说回来,你别忘了咱们大老板在哪个阵营?”
眉间挤出了深深地纹路,但秦瑟瑟依旧强迫自己稳稳地站在那里,她脑子转得飞快,深知这时候说的每句话都关系重大。
“你以为这新闻爆了出去,陈子衿落马,齐志刚上了任,作为齐志刚表亲的大老板在陈子衿追究时会偏袒你?”她眼眸半眯,指了指门外,“你以为到时,随随便便推个人出去就能平了陈子衿的怒气。”
她就着伸出去的手扣了扣容月的桌面:“陈子衿是什么人,我比你了解。你想找死,我不拦你!”
她边说,边细细观察容月的神情。她精明的眼眸已经从方才的自信满满多了丝浅浅的担忧。
秦瑟瑟觉得微微舒了口气,因为她看出来面前的人开始动摇了。但是下一秒,她就发现自己错了,她估对了很多,唯独没有估到容月对于斯甜的敌意到了宁愿损己不利人的地步。
容月的眼里划过狠绝之色,她将手中的稿件重重往桌上一甩:“秦瑟瑟,不管你说什么,我绝对不会换!稿子已经准备送去排版了,你出去吧。”
秦瑟瑟一下子有些急了,脱口而出:“你究竟要怎么样才把这篇稿换下来?”
容月被她的高分贝弄得怔了怔,半晌,她捂住嘴笑得异常花枝招展:“秦瑟瑟,差点让你唬过去了。我怎么就忘了,不论如何,你是他的女朋友,你在担心他是不是?好,我告诉你,你要我换稿也可以,给我一个同等分量的,我就换!”
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秦瑟瑟已经在心里把她揍得鼻青脸肿。(╰_╯)# 暗地里抹了把汗,她郁闷得不行,这一时间,她要上哪去给她找一个同等分量的爆料。
蓦地,一丝念头滑过,昨晚楼宇呈抱着何鸣亲吻的模样猝然浮现在眼前。但很快,她又摇摇头,她不能那么做,何鸣帮了她那么多次,她不可以!虽然她是个狗仔,但是,她自认为还算是个有良心的狗仔。
眉眼低垂,她脑子变得有些混乱,视线突然瞥见了手臂上那道狰狞的长疤。回忆一时间变得很远。
那时候,她和陈子衿交往刚一年。圣诞节的晚上,他们去市中心玩得很晚才回学校,大学在市郊,公交站到学校还有一段距离。
她还记得那晚真正称得上月黑风高杀人夜,所以就像命中注定一般,劫匪还真他令堂的应景,拿着水果刀就从路边冲了出来。
最后的战况有些惨烈,钱财被抢得精光,她的左手被划了长长的一道口子,陈子衿更惨,为了救她,被那个体型瘦弱爆发力惊人的悍匪从后背捅了一刀。
视线从手臂移开,她却觉得心情更加沉重了一分。这些年来,她一直忍让和退却,说到底,是因为她仍旧还沉醉不肯醒。她依然沉醉在陈子衿推开她时,那双只有她影像的黑眸中。
窗外的天色,更加阴沉,黑压压的云层像压在秦瑟瑟的心房。听不见的时间流过耳畔,她终于在几番挣扎后,看向了容月:“我和你换!”
容月不是傻子,有个不冒风险就能刺激销量的新闻,她乐得交换。但秦瑟瑟拿着装满陈子衿照片和底片光盘的文件袋时,却觉得快要虚脱了一般。
手按上门把时,她突然出声:“照片是什么时候拍到的?”
“前天下午!”容月答得干脆利落。
“咔嚓”一声轻响,一滴眼泪随着门开悄然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然后滴在红木的地板上。
秦瑟瑟,你最后的念想总该断了!七年韶华和这篇稿,你该还的都还清了。她心里自语,抬手抹掉眼泪,走出了办公室。
“瑟瑟,你怎么从她办公室出来?”于斯甜回来得很巧,刚好撞见秦瑟瑟脸色发白,步履虚浮地走过来。
“没事。”她扯出一抹笑,但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丫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呀,是不是容月那个死三八说你什么了?”于斯甜拉着她往总编室走,门关上时,她嚷得更凶,“不对,劳资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她指手画脚了,我去找她!”她说着就要冲出去。
“甜甜,真的和她无关!”秦瑟瑟拉住于斯甜,脸色更加难看。 良久,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想辞职,是立刻离职。甜甜,我想换个环境。”
于斯甜听了她的话,先是吃惊然后很快静默了下来:“你决定了,没得变了?”
秦瑟瑟点点头,然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姐们,我也舍不得你。但是我做了一件很龌龊很龌龊的事,估计,我这后半辈子都没有勇气再拿起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