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瑟瑟坐在俞琬时常画画时坐的矮凳上,胡乱翻着手中的杂志。书页“哗啦啦”作响,她不一会儿就翻到了尾,然后又哗啦啦地翻了回来。
最后,她呼了呼气,像下了很大决心,才合上书,将目光停在封面上,情绪复杂。那上面,赫然是两个帅到掉渣的男人正在深情相吻。
外面传成什么样子了?她托腮望着天际,那天和陈子衿彻底了断后,她就躲到了俞琬这,然后关机闭门不出整整四天。她一向大大咧咧,实则胆小,其实她很想走出去认认真真地向何鸣道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会看见他厌恶的眼神,她就完全没有勇气了。
“快来吃饭了,看什么呢?”俞琬从厨房走出来,端着刚榨好的豆浆。
“妈……”秦瑟瑟起身,迎了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瓷碗。
“瑟瑟,你打算一直不出门么?”俞琬喝着豆浆,语气担忧。
秦瑟瑟摇摇头,呵呵笑了声,然后说:“再等两天?”
“瑟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不可以告诉妈妈么?好歹,我帮你出出主意!”俞琬说着幽幽叹了口气。
秦瑟瑟捧着瓷碗,神色犹豫,最后又落到那本杂志的封面,目光暗了暗:“妈,我做了件错事,我……”
话还没说完,俞琬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了眼手机,脸色霎时变得微红,歉意地看了眼秦瑟瑟然后就走到了阳台上。
说了没几分钟,俞琬回到桌边,神情有些窘迫,还带了些紧张。
“瑟瑟,妈妈有件事想和你说!”
俞琬年逾五十,但是依旧保养得宜,一双美目中波光流转,十分美丽。秦瑟瑟看她脸颊飞起的少女怀春般的红晕,心里立刻想到了那天吴老太给她说的事,她嘴角微弯,点了点头。
“瑟瑟,妈妈遇到了一个很好的男人,我……我想和他结婚了。”她说道“他“时,满眼温柔,一瞬间像又美了几分。
秦瑟瑟的眉眼也弯了起来,她一直觉得俞琬一个人没人照顾挺孤单的,老早就希望她能找个归宿,她放下碗,抓住俞琬的手:“恭喜你,妈妈,时间定下了么?”
俞琬摇摇头:“想让你先见见他。”
“好啊,没问题。”秦瑟瑟一口应下。
俞琬看秦瑟瑟笑得开心,也松了口气:“刚才他给我电话,说晚上来接我们,然后也和他的家人见见面。”
“哦,好的。”秦瑟瑟应允,然后又问道:“对了,妈,未来老爸叫什么名字?”
“你这个丫头,没个正经。”俞琬拍拍她的头,而后才轻声说,“他叫于书年。”
“于书年?”秦瑟瑟不自觉地重复了一次,侧头想了想,“妈,这个名字好耳熟。”
忽地,她“哦”了一声,惊诧地望着俞琬:“城北于家?”
俞琬点头。
秦瑟瑟的嘴张得更大:“酒店大王于书年?”
俞琬再次点头。
半晌,秦瑟瑟才消化了这个消息,讷讷地道:“妈,你好牛!不找则已,一找惊人。”
白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快到俞琬还没有画完一幅画,秦瑟瑟还没有看完一部小说就过去了。
日头西斜,秦瑟瑟看了眼楼下消融的雪堆,回房间换了身正式的衣服。刚穿戴整齐,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她一个箭步迈上前,扯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身姿挺拔,长长的藏青色大衣衬得他的气质更加稳重。
男人看见她后浅浅一笑,那笑映在秦瑟瑟眼中却让她微微愣神,因为面前人的眉眼竟有四分和何鸣相似。
“是瑟瑟么?”男人笑得更柔和了些,沉沉的声音将秦瑟瑟的思绪唤了回来。
她看着面前的人也回了一个笑,弯了弯腰,礼貌地叫了声:“于叔叔。”
于书年开着车不时闲聊两句,整个人随和且有些小幽默。秦瑟瑟看他视线扫向俞琬时,不自觉露出的宠溺,心里也彻底放了心。
车子最后停在了染阳酒店的门口,面前金碧辉煌的建筑让秦瑟瑟到吸了口气。这地方,她跟陈子衿来过两次。每次进去时,看见那些奢华的雕饰她都两眼发光,每次吃完饭出来时,她都痛心疾首,因为在这吃一次饭,几乎是她半年的工资。
于书年带着她们两母女走进去时,一旁的服务生站得更加笔直,生怕被自家老板看出一点不妥。
穿过两个庭院,才终于走到了包间门口,门外站着的侍应看见他们走过来,立刻恭敬地打开了包间门。
门开的瞬间,秦瑟瑟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正在低头喝水。她看不见他的脸,却一下子叫了出来:“何……何鸣……”
何鸣端着杯子的手轻轻一颤,随后,他稳住了心绪慢慢抬起头来。那张清俊无比的脸上一双柳叶似的眸子在看向她时泛起了冷光。
心里“咯噔”一下,秦瑟瑟倒退了一步。他眼中那种淡淡的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神色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摸样。
“妈,于叔叔,我先去一下卫生间。”她在两位长辈惊诧的眼神中,匆匆地往回走。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秦瑟瑟使劲拍着自己的脸,喃喃自语:“老天爷,你也不带这么往下砸猿粪吧。”
良久良久,秦瑟瑟才不得以磨磨蹭蹭地出了厕所门。但刚出门口,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时,她立马吸了口气,转身打算重新进卫生间。
走了两步,她发现自己在原地踏步,脖子上的围巾紧了一圈。回头,顺着围巾看去,它的一头正被一个人牢牢地攥在手上。
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她伸手指了指围巾:“何,何大哥,能不能先松开我?”
何鸣看着秦瑟瑟,眉心扭到极限,一双眼睛清冷到不行:“为什么?”
他话一出口,那冰凉的寒气里竟还带了丝忧伤的情绪,听得秦瑟瑟心间微颤。
“我……我……”她转过身,低下头,“对不起!”
“为什么?”何鸣的音量拔高,忧伤的情绪像没有出现过一般,那话语里只有了怒气,“我不想听对不起,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听实话!”
手指扭紧,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别开眼:“我是狗仔……你知道的……”
“秦瑟瑟,你当我是白痴吗?我去问过,你已经辞职了,你如果单纯为了一个火爆的新闻,你成功了!那你又何必辞职?”何鸣的眉目更冷,莹白的脸上隐隐显出了青黑色。
“何鸣,我……”秦瑟瑟阖上眼,慢慢张开,“B组拍了陈子衿的照片,我……用了你的换了他的……我……”
抓着围巾的手倏然松开,那条LV的限量版围巾飘飘扬扬地落回了胸前,但那一瞬间,秦瑟瑟却觉得胸口缺了什么,变得凉凉的。
“陈子衿?秦瑟瑟,很好……你很好……”他说完,转身,再没看她一眼,飞快地离开了那条让人窒息的走廊。
回到包间时,俞琬和于书年听见声响都看向她,两人眼里都有些探究的意味,唯独何鸣气场极低,一言不发地坐在于书年的下手眼皮都没抬一下。
等秦瑟瑟坐下后,于书年吩咐人上菜,而后,他指着俞琬向何鸣介绍,何鸣礼貌地问好后。于书年又指着秦瑟瑟:“你和瑟瑟似乎认识,我就不介绍了。”
何鸣“嗯”了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然后,秦瑟瑟听见于书年接着说:“小琬,这是何鸣,嗯……我把他当儿子一样。”
介绍完后,饭菜陆陆续续地上了桌,面对满桌佳肴,秦瑟瑟埋头吃着,却有些食之无味。整个饭局,以秦瑟瑟和何鸣为两点的线段上黑云环绕,好在俞琬和于书年恩恩爱爱调和了气氛。
主菜上到一半,于书年突然“啪”一声放下手中筷子,大家看向他,却看见他目光冰寒地盯着方才上菜的侍应:“你刚才偷偷看着鸣儿笑什么?”
“没,没什么?”侍应额头冒出了冷汗。
“去财务结算,马上走人!”于书年冷冷出声,然后不顾他的哀求就让他出去了。
包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冷,几分钟后,于书年才回头愧疚地看向俞琬:“小琬,不好意思。最近有些关于鸣儿的不好的传闻,我……”
俞琬拍拍他的手,理解滴笑笑。
“哦,对了,我之前听你说,瑟瑟是记者,是在哪个杂志社?”于书年的话题转到了秦瑟瑟身上。
被于书年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却想起了刚才被辞退的侍应,头顶开始冒起了寒气……
“于叔,我记得染阳有道甜品,叫云升缘起,上次吃了不错,这次也加上吧。”何鸣忽然出声,于书年的目光立刻从秦瑟瑟身上转了过去。
心里有些异样,秦瑟瑟偷偷抬头看向何鸣,却见他依旧目不斜视,吃着自己面前的菜品。他刚才是故意的么?帮她解围?秦瑟瑟惴惴不安,但口中的菜却多了些味道。
吃过饭出来,何鸣接了个电话,说是手上处理的案子找到了重要证人要马上赶过去,然后匆匆地离开了。整个过程,他没有回头看秦瑟瑟一眼。
看他离开的背影,秦瑟瑟自嘲地扯扯嘴角。
难不成,你还真指望他原谅你了!她在心里喃喃自语。
熹微的晨光中,秦瑟瑟蜷缩着坐在阳台的矮凳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那张醒目的封面。
“瑟瑟!”俞琬的声音传来。
秦瑟瑟回头:“是吃早饭么?我来了!”
说完,她正要起身,却被按了回去。俞琬从一旁的凳子上拿起杂志,看了眼封面:“做错了事,就试着去弥补。”
秦瑟瑟仰起头,弯腰对上俞琬看下来的脸:“他很生气,不会原谅我的。”
“傻丫头!”俞琬将她的头扶正,然后绕到她面前,眼睛瞄了瞄封面,“那孩子面冷心热,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原谅你。”
“妈……你知道了?”秦瑟瑟的声音有些吃惊,少顷,又软糯了下来,“那我应该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你可以去问问啊。问问他,你要怎么做,他才会原谅你!”俞琬拍拍她的肩,“现在才六点,不如带点早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