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在微笑中醒来,似乎小叔和宋飞的恋爱于我而言是件大事,值得高兴的大事。我突然觉得浑身轻松,脚步都轻快了很多。下午和蒋彦南出去逛街,心情很好地在星巴克喝着咖啡,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亮堂的,生活是美好的,路人是善良的,就连蒋彦南都帅气了很多很多。
“对了,彦南,前天晚上回家我忘了还你外套,可是给你打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打了很久呢。”我双手握着杯子对蒋彦南嗔怪道。
“前天晚上?”蒋彦南眼睛盯着天花板努力地回忆,“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他们几个都说打不通我电话,我想可能是信号的问题,不过昨天就好了。”
“哦,那可能就是信号的问题吧,我想你和别人打电话也不会打这么久,呵呵。”我没有多在意什么,说完就径自喝咖啡。
没等蒋彦南接我的话,他的手机就响了,“喂,老三,啥事?哦……好好,太好了,今天晚上的么?行,你不用过来,我去取……没事没事……”他挂了电话对我说,“《雏菊》上映了,今天是首映,老三帮咱们买了票。走,去拿票!”他兴高采烈的。
我也高兴,已经听说很久了,而且据说是一个描写命运和爱情的好片,所以很想看看。再说,雏菊代表暗恋,我一直都很想知道别人眼里的暗恋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电影的开场是一片青绿青绿的田野,到了季节,那里开放着成片的雏菊,犹如小小的向日葵般,抬头望着太阳,露出渺小的坚强。
《雏菊》讲的是画家和杀手、警察之间的故事。杀手暗恋着画家,默默地为她造桥、行方便,主动了解梵高、莫奈,学习作画。画家隐约感受到这份关怀,送给他一副《雏菊》,于是,杀手开始临摹雏菊,并养了很多雏菊,他只有在雏菊的世界里才能享受到内心片刻的宁静。
阿姆斯特丹,画家开始在广场以画肖像准备自己的画展,每天下午四点十五分准时收到一盆盛开的雏菊。虽然她知道送花的人就是那个为她修桥的人,可是每次听见“收花咯”的声音急忙赶去门口时,总也见不到那人的身影。
杀手搬到了可以时时注视着画家画肖像的公寓,她喝咖啡的时候,他也喝一杯;她伸懒腰的时候,他也陪着她伸;黄昏,当她收摊回家的时候,他隔着窗户和远远的距离与她默默道别。
她很想知道那个送花的人是谁,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可是当警察为了执行任务偶然和画家接近时,他手里的一盆道具雏菊引起了画家的注意,她似乎就认定了这个人是她等待的人。
熙熙攘攘的广场上,画家为警察画着肖像。几天的接触使警察动心于画家的纯真善良,不忍说出真相。两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幸福,丝毫没有察觉此时楼上的窗户后面,正有个人举着望远镜心痛。当警察终于在激烈的枪战中负伤离开了阿姆斯特丹,杀手也终于走出了暗恋的牢笼开始与画家接近,才发现,警察的一切已经深深地烙在了画家的心里。
然后是一连串血腥的激战,最后,盛开着雏菊的画上,溅满了鲜血……
电影说,回忆里的爱情比等待中的爱情更令人痛苦;
电影说,醒悟得太迟的爱情,比起永远无法相见的爱情,更令人悲伤;
电影说,爱情那么近,一直就在身边,自己却没有意识到,就连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也都丢失了,一直走到陡峭的悬崖,再也无法回头;
电影说,无法诉说的爱情,却比能告白的爱情来得更加殷切,在望不到尽头的等待中,长久以来压抑的心,每天徘徊在想象中的庭院,快要爆炸了;
电影说,我的心中,有一朵容易凋零的花……
我窝在影院的沙发椅中,看着电影中的爱情,不可避免地,我想起了自己。回想我的爱情历程,暗恋沈逸远,我表白他拒绝,总算没有落什么遗憾,也算是值得。可是,为了沈逸远却硬生生地离开了周悦,我现在已经不能理解当时的心情。想想周悦的好,想想我的任性,心都碎了。
电影无声的画外音说:那么,陆筱叶,就好好对待眼前吧。于是,我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蒋彦南的手。
不过……好像影片放映期间蒋彦南出去接了两个长电话,我都没有太在意。他打给谁我没有非要打听清楚的愿望,他觉得电影好不好看似乎也并不是我关心的事。也许我是真的麻木了吧,心里最最重要的位置都被对周悦的愧疚和想念占满了,那种深深的爱,和切切的痛,让我很难再付出真心,甚至说对什么是真心都已经不得而知,没有感觉。
这对喜欢我的蒋彦南会不会太残忍了?也许只能对他好点来弥补吧。
看完电影,我坐在车上还有点回不过神,我好想和画家一样不能说话,只是用眼睛或者卡片看待周遭的一切,对所有的往来做出反应。
“筱叶,好看么?”蒋彦南开着车,行驶于立交桥下红色尾灯不断闪烁的长龙中。
我扭头看向他,帅气地握着方向盘,迷人的微笑,我说:“好看。爱情都是刻骨铭心的,确定了要一路走下去,就应该珍惜。”
蒋彦南看看我,笑着说:“嗯,是的,我想单独去你家拜访你爸妈行么?我确定要和你一路走下去,希望他们能认可我。”
我点点头,“好,时间你定,不过周末好一些,平常我妈会有夜班。”
“那下周六行么?好让我有充分的时间准备准备。”说完,他调皮地笑,好像是个胆小没出息的未来小女婿。
“你都是从小见世面长大的,这点事情难不倒你。”
“那也要准备,给未来的岳父岳母留个好印象,获得最大的支持。”
我回头望向窗外缓缓移动的车流,发自内心地笑了,他确实很在乎我呢。
周一上班,我编完稿件写了一篇关于《雏菊》的影评,用四月的笔名发表到晚报的副刊上,主旨思想不外乎是“相遇了就不要错过”。
周五,蒋彦南说家里有事,就没有接我下班。我早早地回到家告诉爸妈他第二天要来家里拜访的事,我们也得准备准备。
A市的五月,已经提前进入了夏季,周六早上十点,我接到蒋彦南的电话,去门口接他。他穿了一件很低调的短袖衬衣,手里提着A市传统讲究的四样礼,跟在我的身后进了门。
之前蒋彦南问我爸爸喜欢什么,我说:“除了看书,没发现他有什么其他的爱好。”蒋彦南有点沮丧,又问:“那他喜欢喝酒么?”“平时倒也喝一点,不过喝得不多。”我回答。“抽烟呢?”他又问。“抽。”我说。他终于舒了一口气。
结果今天我一看到礼物,就汗颜了。两瓶茅台,两条中华,一盒雅诗兰黛护肤品,一盒太太口服液。
“来就来,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爸爸礼貌地嗔怪道。
“叔叔,这是我第一次单独上门拜访,礼数还是要做到的。这是专门从贵州带的茅台,请您尝尝。”蒋彦南面带微笑,自然地寒暄中略带拘谨。
我听说现在市面上一般买不到真正的贵州茅台,可见财大气粗还是有好处的。蒋彦南被邀请坐在大沙发上,我坐在旁边,这场面与其说是蒋彦南来等待岳父岳母的肯定,不如说像是已经结了婚的小两口回门。想到这里,我不禁微红了脸,从来不曾想过我的后半辈子会和“锦衣玉食”挂上关联。
“小蒋,我听叶子说你现在在你父亲的公司做副经理?是什么样的公司?”爸爸问。
“叔叔,是这样的。我们家从我姥爷开始就一直经营餐饮业,现在规模还可以。我大学学的是工商管理,毕业了以后就一直在华将下面的御鑫餐饮做副经理,也算是在实践中学习酒店管理。”他的语气没有波澜起伏,像是在叙述别人家事情,完全听不出傲慢和自鸣得意。
“华将是你们家的?”小叔轻声问了一句。
“是的,”蒋彦南说,“不过,我姥爷一直的主张是唯才是用,即便是自己的晚辈也一样的,比较严格。”
“老人家这样做是很有道理的。我们那次也见了你的父母,能看出来这么大的企业不是一朝一夕成就起来的,他们都是很有能力的人。”爸爸赞扬地说。
“叔叔过奖了。”蒋彦南说着扭头看向我,眼睛里带着坚定地微笑,“我也会努力,凭借着自己的实力让筱叶过上好的生活。”
这是我第一次将自己的私人问题暴露在爸妈面前,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羞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女大不中留,终归是要出嫁的,当年龄走到今天,各种各样的事情就接踵摩肩地来临,不管你是不是能适应,该来的总归会来。
“年轻人是得有上进心,有股子冲劲儿才行。虽然你们家条件很好,但是本事还是自己有,心里才踏实。”爸爸又说。
“叔叔说的是,我爸妈从小给我灌输地也是这个观点,他们希望我有一天能摆脱身后的光环自己创业,闯出一片真正属于自己的天地。”
“嗯,挺好。你和叶子这是谈了过久了?”爸爸问。
蒋彦南看着我笑笑,又回过头对爸爸说,“有将近三个月了吧。”
“觉得叶子怎么样啊?”
“呵呵,她是个挺好的姑娘,心地善良,善解人意,没有现在有些女孩的拜金思想,非常可爱。”他回答了爸爸又看看我。
“可能是我们保护得太好了,叶子一直比较单纯,没有什么鬼点子和花花主意。不过现在的社会啊,和几十年前是没法比了,陷阱比较多,很多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专门欺负思想单纯的人。小蒋啊,既然你们相互喜欢、爱慕,叔叔希望平时你们交往的过程中,你能保护叶子,这样,我们就放心了。”爸爸话中有话,我听出来了。
“叔叔,您放心吧,我会好好对叶子的,我就是喜欢她的单纯。像她这么好的女孩,吉人自有天相,那些所谓的牛鬼蛇神一定都会靠边站。”
爸爸点点头,说:“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妈妈起身说:“你们先聊着,我去做饭。小蒋啊,你平时吃高档的吃惯了,今天尝尝阿姨的手艺,”妈妈开玩笑地说,“都是些家常菜,可挑不来啊,哈哈。”
“阿姨,哪里哪里,”蒋彦南起身对妈妈说,“我们家在家吃饭也都是家常菜。”
妈妈走进厨房戴上围裙,我也跟了进去,给妈妈打下手。我可不愿意一直坐在外面忍受尴尬,一个人突然间变成两个人面对爸妈,还有点不太适应。
“妈,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啊?”我一边剥着葱,一边问妈妈。
妈妈正在切菜,说:“挺懂礼貌的,穿衣打扮正正规规、干干净净,起码不像个游手好闲的人。举手投足看上去也比较稳重,态度也很诚恳。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不过你爸刚才的话他应该能听明白。你喜欢他么?”
“嗯,他……对我挺好的。撇开他家的条件不说,他懂的知识挺多的,又比较幽默,还行吧。”
“自己觉得好就行。不过刚才你爸也说,你确实单纯了些,以后交往的过程中,还是多观察观察,不要吃亏。”
“我知道了,妈。”
凉菜上桌,小叔招呼蒋彦南入座。爸爸从书房拿出一瓶红酒,对蒋彦南说:“小蒋啊,本来说今天开一瓶白酒的,但是现在看来一定比不过你这茅台了,所以干脆喝一瓶红酒吧,这是我学生那年从法国回来看我时送的。”说着爸爸就让小叔去拿启瓶器。
“哪里啊,叔叔,”蒋彦南笑着,探身看了看红酒瓶,惊叹道,“这是1988年的拉克贝城堡干红葡萄酒啊!是著名的波尔多玛歌区产的。”
“你懂红酒?”小叔正准备开瓶。
“等一下小叔,这酒是好酒,价钱顶茅台好几瓶呢,适合收藏。”说着,蒋彦南上前制止小叔开酒。
“开!开!好酒就是要等懂它的人来喝。”爸爸一边拿杯子一边说。
我不时经过厨房的门,看见他们手持红酒杯摇着、闻着、拼着手中的红酒,赞不绝口。有点心疼,三千多的红酒今天中午就这样完了,剩个空瓶。
晚上,宋飞来找我玩,我们和小叔在我的房间里聊天。宋飞听说今天蒋彦南来我们家,就一直兴奋地问这问那。
小叔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蒋彦南态度好得无可挑剔。”
“那还不好啊?态度好,说明重视,重视筱叶,重视自己在你们家人心里的看法和好感。”宋飞说。
“这倒也可以说得通,但是总觉得有点……虚。”小叔皱着眉头琢磨。
“怎么虚了?”宋飞问。
“他说他会努力,凭借着自己的实力让筱叶过上好的生活。”
“正常啊,他想让你们放心嘛。”
“你不觉得这话说得太满了么?怎么着他都是一个富二代,他再想靠自己的实力,都不可能完全依靠自己的实力。”
“那他总不能在你们面前说他依靠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能力让筱叶过上好的生活吧。”宋飞笑怒,瞪了一眼小叔。
“这是事实啊,为什么不能说?还有,那瓶红酒也就是三千多,像他家这样的条件,比这贵的红酒多得是,不可能这么在乎它的价值。”
“唉……他肯定知道咱跟他不是一个级别的,所以就装着心疼一下呗。”宋飞说,哟,这都“咱”上了,我心里暗笑着。
“瞧,你也承认他是装的了。”
“啧啧,被你绕进去了。”宋飞无奈地摇摇头, “我是说他害怕咱觉得咱跟他交往有压力,所以要表现得比较平民一些。再说了,商人都是这样的。”
“商人都这么虚?”
“是啊,你这也快毕业了,等你以后当上了商人,估计你也这么虚。到时候,哼,筱叶像你现在这样,心疼我,就不准我和你在一起了。”
“你敢!”
哎哟,我自觉我这身上亮得在晚上都堪比太阳了。本来是在讨论我的事,可怎么听都好像又没我什么事。
“行啦,你们俩还真是配合,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不就是想让我想清楚嘛,我知道。”我终于无法忍受他们俩这种较真的甜蜜。
“真的想清楚了?”宋飞问。
“嗯,反正又不是马上就结婚,用我妈的话说还有时间观察。你们的提醒我牢记在心了。”说着,我抱拳,示意他们不用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