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周,报社正在酝酿半年目标考核,我被抽到考核办帮忙工作。先是分解每个版面年初制订的工作目标内容,确定分值,再依次向各版面主任汇报,接收反馈意见。然后撰写半年考核工作通知,明确考核方法,公布考核内容。并组织召开报社民主测评大会,对中层以上领导干部进行民主测评,完了还要统计测评结果。
写惯了散文小品,突然变成公文的口吻,还不太适应。这一周我都埋头于枯燥的文字和与各版面主任商谈交涉中。一周说了我以前一个月都没说过的那么多话,平日力求低调的我,这一周做事依旧秉承我一贯的作风,认真细致,让以前不了解我的人认识到了我并不只是有强势的男朋友,我也有真才实学,也有很强的工作能力。
每天从上班忙到下班,脑袋不停地转啊转的,等我坐上蒋彦南的车,一放松,基本已经呈现出一种虚脱的状态。
“怎么累成这样?别人都不干活么?”蒋彦南开着车,心疼地摸摸我的脸。
我歪着头靠在椅背上,目光呆滞,真就想一直这样呆下去。“考核办是临时机构,总共不过四个人,我们晚报版面又那么多,当然辛苦了。”我有气无力地说。
“事情再多也不能拼命,要劳逸结合。这样吧,今天带你去南郊的半山顶看月亮怎么样?”
“嗯。”我应了一声,勉强撑起身子点点头,“是得赏赏月了,虽然不是中秋,可是总比天天呆在小格子里强。”说着我直起身来挥舞着双臂大叫了一声:“彦南,你真好!”就又沉了下去,继续蔫着。引来蒋彦南一阵笑声,还宠溺地捏捏我的脸。
我们到半山顶的时候,天还没有黑。这是A市南郊的一座山,比较低,山顶是一片大平地,和周围正儿八经的尖头山比起来,像是被刻意削掉了一块儿,所以被称作半山。每到夏天,这里都会聚集很多人,开车从盘山路上来,三五成群地喝喝啤酒,纳凉聚会。
今天半山上没什么人,可能时间还早吧。蒋彦南将车停在边上,看着空旷的平地,周遭都是油绿的树木,我的心情顿时好了一大半。我跳下车,用力地呼吸着城市郊区还算清新的空气,将手圈成喇叭的形状放在嘴边,冲着远方霓虹开始闪烁的城市大叫:“珍爱生命,远离城市,啊……”
蒋彦南在一旁哈哈直笑,说:“瞧把我们筱叶折腾成什么样了,真不够人道。”
发泄完心中的怨气,我转身走向蒋彦南。他已经在草地上铺了布单子,从一个木质的四层饭盒里正取着晚饭摆在布单上,还有一大瓶柠檬水。
我一看,都是我在B市吃过的,蟹黄蒸饺、清炒虾仁、响油鳝丝、松鼠桂鱼,真是让我口水直流。我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菜品,像蒋彦南一样侧坐在布单子上,接过他递来的一杯柠檬水,转而很感激地看着他。
“放松一下。”蒋彦南笑着举杯,喝了一口柠檬水。
我也随即喝了一口,看着菜半天才说,“原来你是预谋已久啊。”
蒋彦南递过米饭和筷子,说:“快来尝尝吧,野餐会有另外一种感觉。”
我端过米饭,夹起最喜欢的鳝丝放在嘴里,嗯,真香。那么忙碌的工作,下班了迎接我的还有男朋友精心准备的丰盛野餐,我真是感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心满意足,有这样贴心的人关心着我,还奢求什么呢,已经很好啦。
吃完饭,我们把鱼骨等垃圾装进塑料袋,将盘子、碗装进饭盒放回车里。此时,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和蒋彦南并排躺在布单子上,中间有意无意地隔着超过五十公分的安全距离。
如果布单子也算是床的话,那么这是我跟第二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内心里有一些忐忑,似乎很担心下一秒蒋彦南会突然转身面向我,或者突然问我一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题。
可是很奇怪,他枕着双手,一条腿曲着膝,就这样一直躺着,看着慢慢黑下来的天空,一句话都没有说。也好,我安心了。
不知躺了多久,似乎我们都在安静地等待天彻底黑下来,好让月亮显露出明晃晃的亮黄色。终于,碧空如洗,圆月如盘。“好圆的月亮啊,今天是阴历十五么?”我感叹着月亮的形状,问蒋彦南。
蒋彦南拿出手机查了一下,说:“是十六。”
“怪不得,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彦南,你说天上是什么样子的?”我望着月亮出神。
“天上?你是说月球上?月球上有环形山,瞧,”他用手指着月亮说,“就是有点暗的那一块。”
“哦,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啊。彦南,人真的很渺小。”
我相信蒋彦南听到我说的这些一定有受刺激的感觉,因为我看见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僵住了。我随即笑了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神经病?哈哈。学中文的人就是这样感性,你要适应哦。”说着我拉下他还僵在空中的手。
“啊,那我这个人也有点冲动呢,你也要适应哦。”蒋彦南说着转过头对我坏笑。
我有点吃惊,又有点害怕,他……不会对我做出什么离谱的事吧。
也许是我的表情和刚才反差很大,他哈哈笑着起身走向车,打开后备箱,拿出一个大大的纸箱子。
我也坐起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将纸箱子拿到离我很远的半山顶的那一边。过了一会儿,亮出一点小火苗,接着是火花,蒋彦南全速跑回来。还没等他坐下,一个火光弹已经弹上了天空,划出闪亮的轨迹,然后突然绽开,绽放出硕大的美丽花朵。
“好漂亮!”我不禁赞叹出声。
蒋彦南坐在我的身边,搂着我的肩膀。斑斓的烟花,有的像繁茂似锦的菊花,有的像晶莹剔透的星星,它们高高地停在空中,用最美的五彩眼睛俯视着大地,将一切尽收眼底。仿佛它们承载了太多的希冀,又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是那么渺小,整个世界只在此刻才有生机,黑夜顿时被照成了白天。
“筱叶,”蒋彦南拉住我的手,“正如你所说,人真的很渺小。可是,我希望我们俩的一生就像烟花一样绚丽,虽然短暂,却值得永久铭记。筱叶,我爱你。”
蒋彦南的眼睛里闪烁着流金,我的眼里闪烁着泪花。是啊,短短的一生,有这样爱着自己的人相伴,就是值得的。
下一秒,我们在灿烂的夜空下,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个男人该具备的气质都具备了,我是幸福的。
“筱叶,下周日是我的生日,我想请我的朋友来,介绍你们认识,好吗?”蒋彦南摸着我的头发问。
“好!”我靠在他怀里答应着。
结束了夜晚的甜蜜,第二天起来,我依然要面对繁忙的工作。这几日下来,我最渴望享受的就是睡前时光,可以回味和蒋彦南的甜蜜,也不用去想工作的烦躁。
终于,在报社领导听取各版面主任的工作汇报和实地考核之后,半年考核工作总算落下了帷幕。
这一天,我紧赶慢赶地统计完了所有分数,中午去A市比较高档的商场给蒋彦南买了一条腰带作为生日礼物。千挑万选,看上了一款万宝龙的黑色皮带,皮质柔软,车缝细致,很简单的银色亮光方形带头,波浪形针扣,带头上还镶有一个万宝龙星形logo。这玩意花了我半个月的薪水,应该不算寒碜吧。
急急忙忙去,急急忙忙回,下午向总编汇报了考核情况,写公文,公布考核结果。至此,我总算可以回到副刊继续我的编辑工作了。
周日就是蒋彦南的生日,我周五回到家翻遍了衣柜也没找到一件合适出席生日宴会的衣服。我想求救于宋飞,可是宋飞出差了,下周二才回来。无奈,我只好打电话给蒋彦南。
周六,蒋彦南如约来接我。我知道他的朋友也许和他差不多,都是些有钱的主儿吧。所以我强烈要求去买好衣服,不能给他丢脸。
在高档的商场里,我看上了一款大红色的丝质连衣裙,有点大的方领,泡泡袖,稍高的腰线用一扎宽的细褶皱衬出胸线的完美,及膝的裙摆在末尾处稍有收口。露出两条白净修长的腿,有一丝可爱和俏皮。
我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时候,蒋彦南正拿着另外一件连衣裙看。他看了看我身上的,说好看,但是要我试试他手里的。于是,我接过他手里同样的大红色连衣裙进了试衣间。
这条裙子穿上的感觉和刚才那一条明显不同。我走出来对着镜子照,无袖的设计使白皙的肩膀暴露于空气中,深深的v字领让不太深的****若隐若现,我急忙伸手挡住。完美的腰线很流畅得裹着我的腰腹,高于膝盖的裙边在后方开了一个将近一扎长的叉。
“彦南,”我不安地唤他,“这个……我不太能适应,好像不能动,一动就要走光似的。”
蒋彦南双手插在裤兜里,脸上浮现着帅气的笑,嘴角向上弯着好看的弧度,眼睛里透着一抹惊艳。他缓缓地走过来,靠在我背后,双手从裤兜里抽出抚上我裸露的肩膀,柔柔地说:“很好看啊,你身材这么好,穿起来很性感。”
“可是彦南,我穿不惯这个样式的,会走光。”
“呵呵,”蒋彦南看着镜子里我羞赧的表情,“那好吧,其实刚才那件也很漂亮,只是两件的感觉不一样。不如都买了吧,那件在生日宴会上穿,这件留着,以后在我面前穿。”说着,他的吻轻轻落在了我的肩膀。
我不由地打了个颤,赶紧环望四周有没有人在看,好尴尬啊,公共场合怎么能这样亲密呢,唉,脸红。
晚上回到家,我把裙子穿上给小叔看,小叔也说漂亮,说丝质的布料本身很高雅,但是做成了可爱的样子,非常适合我。我得意地转了两圈,回到自己的房间给蒋彦南打电话。
可是打了三遍都没有人接,于是,我发了条短信过去:裙子受到好评,明天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呢?
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我才收到回信:明天上午十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第二天,我化了淡妆,背着一个精致的包包,里面装着我给他买的生日礼物,上车被他带到我们第一次约会去的御鑫顶层的包间。
刚一进门,我就看见蒋叔叔和贺阿姨正在指挥布菜。我连忙笑着叫了一声:“蒋叔叔,贺阿姨。”闻声,贺阿姨高兴地朝我走来,握住我的手,亲切地说:“筱叶啊,好久不见了,还是这么漂亮。”说着她从上到下大量了我一番,又说:“真漂亮,真漂亮。快来,和阿姨说说话。彦南,你去帮爸爸。”
远处蒋叔叔和我点头示意,我便被贺阿姨拉着坐在沙发上。
“最近工作忙么?”贺阿姨还是不肯松开手。
“挺忙的,刚做完半年工作考核。”我笑着回答。
“爸爸妈妈都好吧?”
“谢谢阿姨,他们都挺好的。”
“彦南上次去拜访他们,他们觉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我爸妈都说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唉,当然不能说实话了,我也虚伪一把。
“那就好,彦南可是天天都念叨你呢,说你这好那好的。”贺阿姨说着,还不时扭头看向自己的宝贝儿子,“一会儿等彦南的朋友们都来了,我和你蒋叔叔就回去,你们好好玩啊。”
我点点头。
过了十一点半,蒋彦南的朋友们陆陆续续都来了,有的和叔叔阿姨寒暄,有的帮忙招呼倒红酒。有的女伴神秘地看看我,不时交头接耳,都是穿着不俗的人,这其中有一个曾经熟悉的身影,让我略微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