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位于大唐王朝的西南部,地势起伏,多崇山峻岭,数量比之北边的越州也是当仁不让。不过越州山岳之高,位大唐王朝之首,青州仅是山岳众多,若论高度,则是远远无法与越州相提并论。
但青州不似越州般荒凉,仅是流经青州的大河,有两条之多。这两条河流自西向东,把青州划分为上中下三部分。这两条河流并无名字,天下人谓之:上河,下河。
此刻,位于上河的岸边。一个稍显邋遢的瞎子颓坐在石头上。
他正是五日前在青州边境被四鼠与白隼追杀的青州剑庐陈兵。
在用指剑斩杀西方鼠时,陈兵顺势取了西方鼠的数滴精血,以指作剑,解开了十数年前自己在夜狮子脖子上的剑火印。
他与夜狮子有过契约,只待哪天是他这个剑庐之主逃亡之日,便是夜狮子恢复自由身的那天。
陈兵于卷云府一战,打得卷云府山崩地裂,他被府主白羽阎王张盖击断佩剑,又三掌打在他额头上,以致命收官的两指收去了他的双眸。若不是陈兵舍了一双招子不要,恐怕早已被击穿头颅,葬身在卷云山上。卷云府四鼠,追杀了陈兵几千里,始终被陈兵胯下的夜狮子吊着五百里路程,所以摸不准陈兵所余气机。
直至被白隼刘韬拦下的那天,陈兵仅剩三成内力而已。
在陈兵斩杀西方鼠后,善于察人气机的白隼刘韬,他察觉陈瞎子气机一溃再溃,已无再战之力。但刘韬还未传音及剩余三鼠,只见陈兵往马脖子上连点数下。两息后,夜狮子的气势暴涨,足下发力,带陈兵摆脱了四人。
四方鼠余下的三人,各个咬牙切齿,誓要西方鼠报仇雪恨。一路疯狂阻截,气机盛绝。跟在三人后面的白隼,仅是远远看着,并不出手。
夜狮子带着陈兵一路南下,用了五日光阴,才暂时脱险。如今,陈兵内力尽散,与常人无异。
“徒儿呀,你说为师怎么那么命苦。剑庐的最后一人,英雄末路呀。”
“你莫以为那白羽,受伤就轻了。若不是,他怎舍得让他的弟子来送死,而不是他亲自追杀陈某?”
“剑断了,陈某再也不回剑庐了,陈某再也不是剑庐传人。”
“以后,江湖上没青州剑庐陈兵了。江湖之外,多了一人,他应该叫陈瞎子。”
“陈瞎子便陈瞎子罢。”
坐在河边的陈瞎子,自顾自地说着。名驹夜狮子重获自由身,也不再理会陈瞎子,鼻孔喷出两道白气,才数十息便没了踪影。
“先生,你在跟谁说话呢?”
小道士有些纳闷,眼前的目盲先生,先是在石头上颓坐了一柱香时间,如今又直愣起身子,在那自顾自地胡言乱语。憋了半柱香,小道士这才对陈瞎子说出了第一句话,说完他又继续沉住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上的鱼竿。
眼瞅着鱼竿颤动,小道士兴奋不已。这已经是他第十天未曾吃到肉了。
不料,接下来,目盲先生的一句话让他忘记了提竿,水下的鱼儿也溜之大吉。
“当然是在和你说话呀,我的徒儿。”
小道士愣了愣,转头看着目盲先生的“双眼”,笑到:“先生,您可真会开玩笑。我可不是你的徒弟,我是青州玄云观小道士,道号:正阳子。”
这时,坐在石头上的陈瞎子,笑意开始浓了起来。
“若是碰到一般牧童乞儿,也该剑庐一脉气数已尽。但如今遇着你,剑庐尚有一线希望。”
陈瞎子起身,围着小道士转了两圈。从头到脚,将小道士“打量”了个遍。
最终,重新坐下。
他笑到:“为师修为尽散,拿捏不准你的根骨命数。不过为师已决意收你作剑庐的唯一弟子,此事不可再变。”
小道士不再执着于吃肉,收起鱼竿。他也像模像样地学着陈瞎子般围着陈瞎子转了两圈。
然后,他在陈瞎子身边坐下,用手拄着下巴,微微皱着眉头,对陈瞎子道:“先生,你说做剑庐的弟子,能吃上肉吗?”。
陈瞎子脸上笑意更浓,最后“哧”一声终于绷不住了。
他道:“该改口叫师傅了。做剑庐弟子,为师保证你天天能吃肉!不过,为师时日不多了,今日过后,也许咱们不会再见了。”
“你以后还可以对其他人说,你叫正阳子。但是你自己记住,为师给你取名作陈阳,同时记住,你是剑庐最后一任传人。”。
陈瞎子说完,左手一指点在小道士额头。
小道士只觉得头昏脑胀,一股热量从陈瞎子的手臂上缓缓传来。十息后,陈瞎子收回左手。小道士昏昏欲睡,在完全闭上眼前,模模糊糊听到陈瞎子越来越远的声音。
“徒儿,为师传你剑庐秘籍:赤火诀。你每日勤加练习,待你大成,火便是剑,剑便是火。若你不修习武学,无一丝内力,赤火诀也可让你绵延寿命。在你头颅内,有剑庐的印记,赤火便在你的腹中。”
“你要记住,你是剑庐传人……”
不到半日后,岸边阴风四起,三道黑烟从树丛激射而出,化作三名黑衣人,正是卷云府座下东南北三鼠。
南方鼠率先掠上高处石堐,眼神阴鹜,眼眸两道精光不断扫视察看。
东方鼠弯腰抓起岸边一把泥沙,放在面巾前嗅探,三息后甩开泥沙,站起身道:“有陈瞎子的踪迹,半日前,在此停留两柱香的光阴。”
北方鼠从东方鼠背后走出,一只蜈蚣从他的脚向上攀爬,最后停在他的手掌上。他凝视蜈蚣,而后他发出尖锐的声音。
“陈瞎子一人一马,已分道扬镳。皆是不同方向,此地仅余一名普通的小道士。不过,小道士的根骨有些奇怪,不是说太好。而是太差了,我三十年来,从未见过根骨如此之人。”
“大哥,师傅所图剑庐那物,会不会被陈瞎子交到了那小道士手上?可我的蜈蚣却感知不到任何异样。”
“不可能,根骨如此之差。剑庐之主,高傲的陈兵怎么会看上他……”
“够了。”东方鼠打断北方鼠的喋喋不休,他料定陈瞎子不会把那东西交给小道士。旋即,他对北方鼠做了一个灭口的手势。
北方鼠发出尖锐的阴笑,朝小道士一指,草丛瞬间现出数十只蜈蚣,飞速地朝小道士爬去。
就在此时,岸边树林有一抹白影,在树尖来回飞跃。白影异常宽大的袖子形似鹰隼的两翼,瞬间驭风出现北方鼠上空,接着俯冲而下,正好拦在蜈蚣群面前。
正是白隼刘韬,他笑吟吟道:“诸位师兄,当务之急,应当是追杀陈兵,为师傅取回那件物品。稍有懈怠,师傅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瞧见蜈蚣群被阻,北方鼠震怒,几欲出手。只不过被东方鼠盯了一眼,这才收回蜈蚣,隐回东方鼠身后。
东方鼠朝白隼看去,眼神复杂,然后化作一股黑烟。余下二鼠皆是一同化作黑烟,追随东方鼠而去。
白隼刘韬依旧笑吟吟,朝小道士一拜,道:“烦扰小道长清修,勿怪。”然后双袖一挥,如同化作一头鹰隼,驭风飞去。
这时,早已醒来,却惧于三鼠而不敢睁眼的小道士正阳子,睁开了他的眼睛,望着白隼离去的方向,他喃喃道。
“真是一群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