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眨了眨眼,说道“那他是怎么说的?”
少乙眯起了眼睛,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事情,他说“当时玄玄和我说,当一个人有足够的智慧的时候,就能明辨是非,当时我不懂,但是现在我懂了,你有一天也会懂的。”
阿丑开心的冲着下面的沐大叫道“阿娘,阿叔说你错了,我才是对的!”
沐眨了眨眼,点头笑道“阿丑,娘错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怎么错了,但是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了不起到即便这个天下最了不起的一些人,都觉得他很了不起。
所以少乙说她错了,她就一定错了。
她和喜,都注定是少乙所说的那种,心中没有对错的人。
少乙和阿丑爬下了房子,他将阿丑递给玄女,看着沐笑道“我想将阿丑带在身边一段日子。”
沐和喜都很开心,他们很希望阿丑能够跟着少乙学习。
少乙见他们答应了,又看着喜问道“喜,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皇……”
喜不等少乙说完,就忙摆手道“我怎么可能成为皇,我根本不懂这些事情。”
少乙皱了皱眉头,阿丑却突然说“阿叔,我想成为皇。”
沐和喜大惊失色,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自己的儿子说这些,他们从来也不会去听。
少乙摆手打断他们想要说的话,他走到玄女近前,看着她怀中的阿丑,笑着问“你如果成为了皇,你想做什么?怎么去做?”
阿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但我知道阿叔可以教我。”
少乙又想起了自己,这个孩子和他如此相似,他当年也和玄玄说“我不懂,你教我。”虽然他的目标是成为祭祀,这个孩子的目标是成为皇,但是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于是他说“好,我教你,玄女,先把丑带回我们住的地方去等我。”
阿沐一愣,忙问道“你不多待一会儿?”
少乙摇了摇头说“不了,已经耽搁很久了,生命是很宝贵的东西。”
玄女诧异的问他“你要去干嘛?”
少乙说“我要去祭祀院。”
玄女惊喜道“那是不是等你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大祭祀了?”
少乙摇了摇头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他说完就飞快的走了出去,转过拐角就不见了踪影。
少乙其实不想和沐与喜多待,因为他们并不熟悉,他知道他和沐是姐弟,但这个时代父子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孝顺之说,何况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就像少乙和阿丑说的,有时候对错更加重要,沐和喜就是那种心中没有对错的人,他们的对错并不是来源于他们的思考,所以少乙和他们没有任何共同话题,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何况见上一面,是因为血缘之故,若是太过熟悉,以他现在的身份,对沐和喜都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但是少乙很喜欢阿丑,因为这个孩子是和他一样的人。
当少乙到了祭祀院的时候,仓颉却已经到了,这小子一大清早就不见了踪影,居然起的比少乙还早,这简直就是破天荒的事情。
仓颉一眼就看到了少乙,他有些诧异的问“你怎么来了?”
少乙有些诧异,他说“我为什么不能来?我是个祭祀,这是祭祀院。”
仓颉笑了,他拉着少乙就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既然来了,就不要想跑。”
少乙还在诧异,仓颉已经将他拉进了院子里,许多祭祀正在互相讨论着什么,一见到少乙来了,纷纷看向了他。
仓颉突然高声道“少乙来了,你们可以问他了。”
少乙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仓颉是什么意思,但是仓颉却冲他眨了眨眼,扔下他一个人站在中间,自己和一只小猴子一样,几下爬上了院子中一颗大树。
院子中那些祭祀盯着站在中间的少乙,一时间突然安静下来,倒是让少乙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还好,就在少乙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一个黑面的强壮男人站了起来,他说“少乙,我叫神荼,是皇城的祭祀,我问你天是什么?地是什么?天地之间又是什么?”
少乙突然明白了,这一下子就来到了他熟悉的节奏,这是祭祀之间的考量,这些人在试探他的智慧,是否和他的名声一样响亮。
少乙抬头看了一眼仓颉,无奈的笑了笑,心说你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不过这时候也不能责怪仓颉,笑着对神荼躬身,说道“天是一个圆球,将大地包裹在内,大地是一只巨大的龟,龟壳并不是平直的,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远处来的人,先从天地交接之处露出头,然后才能看见身子,而天地之间,是气。”
神荼挑了挑眉毛道“那你这么说,大海又是什么?”
少乙道“大地之龟浮于海面,海就是天球的下半部分,天球转动,带起了一些海水,水在高处从新落下,就成了雨,山川河流,不过是龟壳之上的凸起和凹陷。”
不得不说,在这个年代,少乙的这种解释,简直完美无缺。神荼也听过大地是龟、是象,甚至是烧肉,但是这么精彩的解释,他从来没听过。
“厉害。”神荼点了点头,坐下了身子,看了眼旁边一个汉子。
旁边那个和神荼一样强壮的白面汉子站了起来,他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高声道“少乙,我叫郁垒,是神荼的弟弟,也是皇城的祭祀,我问你什么是气?”
少乙笑了,他说“气无形无质,似有若无,并不是什么,或者什么都不是。”
郁垒笑了,他觉得自己终于抓到了漏洞,于是摇头道“既然无形无质,你如何能够知道?”
少乙笑道“因为风,气不动时无形无质,气动便成了风,因为有风,所以我知道有气。”
郁垒惊了一下,他从来都没想过什么是风,但他还是继续问“气为何动?”
少乙眨了眨眼道“天球转动呀?”
郁垒笑道“什么让天球转动?”
少乙道“大地之龟要呼吸,呼吸带动波浪,波浪推动天球。”
“额……”郁垒点着头坐下,冲着另一个人耸了耸肩。
那是个身材干瘦的年轻人,留着两撇小胡子,他站了起来,颇有几分傲气,笑道“少乙,我叫萤灵,是萤的祭祀,我想知道,既然天是天球,那太阳是什么?月亮是什么?星辰又是什么?它们既然东升西落,那又落向何方?”
少乙指着天上的烈日道“日月星辰都生长在天球之上,天球因为大地之龟的呼吸,所以朝着一个方向转动,永远不会改变,因此太阳总是东升西落,月和星辰,也是如此。”
萤灵问“那四时变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夏和冬?”
少乙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说“大地之龟在海水中沉浮,下沉一些的时候,就远离日月,上升一些的时候,就靠近日月,冬季大地之龟下沉,夏季是大地之龟浮起的时候,靠近日月天气炎热,远离日月天气寒冷。”
萤灵瞪大了眼睛,随即很恭敬的低下头,他说“少乙,你是个博学的人,你很善于观察这个世界,我不如你。”
他说完盘膝坐下,一时间众人沉默,不过很快又站起来一个人,这个人矮壮的身材围着兽皮,正是跟着轩辕而来的常先。
常先道“少乙,我不问你天地星辰,你曾经要用自己的生命,救下十六个奴隶,这是为什么?”
少乙笑道“不为什么,他们是人,死去的也是人,我也是人,死去的人不该拿活人殉葬,这是很坏的事情,而人也不该有能力救别人而不去救,这也是很坏的事情。”
常先不屑道“奴隶不是人。”
少乙看着他反问“那人是什么?”
常先说“人就是人,奴隶就是奴隶,人被神眷顾,奴隶被神抛弃。”
少乙微微一笑,说“如果这样,是神错了。”
“你……”常先惊呆了,大叫道“神怎么会错?你这是亵渎神灵!”
少乙看了他一眼道“神不会错,我是说如果这样,是神错了,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所以错的不是神,是你。你凭什么证明神抛弃了奴隶?神不会抛弃任何人。”
常先冷笑道“祭祀与神灵沟通,我当然知道奴隶被神遗弃。”
少乙点了点头说“你等一下。”然后他就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才带着五个人回来。
他让这五个人一字排开,然后对常先说“你既然说自己能与神灵沟通,知道奴隶被神遗弃,那么我问你,这五个人中有一个是主人,剩下四个是奴隶,谁是主人,谁是奴隶?”
常先皱了皱眉头,他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主人永远是主人,奴隶永远是奴隶,这不是我能不能猜中的事情,他们走出这个院子,主人还是主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就像日月星辰,东升西落,如果我说太阳从西方升起,这不代表太阳就真的会从西方升起。”
少乙摇了摇头,他说“太阳东升西落是最根本的道理,我无法改变,但是有一天奴隶会和我们一样,平等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