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轻盈离手,如有自由意志地投入框,无声无息。
那些女孩将手圈在嘴巴,声音清亮中气十足,眼中是闪闪的粉色心型星星泡泡。对着他大喊:
“马筑――加油――马筑无敌――马筑最棒――”
他回头,目光落在一处,微笑,笑容绚烂耀眼。
全场为他的目光与笑容所沸腾。
他在看谁?他为谁而笑?谁会是夺去他的青睐的幸运儿?
有个女孩着白色长裙,黑色的长长及腰的头发,云水似地披泻而下,不胜娇柔纤细。
但她的五官好熟悉,熟悉得如同每天在镜里看到。
他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女孩面红红地,将脸埋在他胸前,他抱着她的腰,柔声道:”你对我真好,不愧是我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晴天霹雳啊。
青、梅、竹、马?!
我自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抚着胸口,天呐,我梦到了什么?穿着长裙,妈呀,打从八岁开始我就没穿过裙子了,还是白色的,而且留了长长的头发?最讨厌洗头护发之类的事打架时更是被对方抓头发当武器所以我坚持短发立场,为此不止十次走在外面被当成男生也认了,可是,穿白色长裙留及腰长发,花痴般地为人家加油呐喊,这算什么?我,李沁梅,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来?而且还是为那个家伙改变――
头皮发麻,我打个冷战,人家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不不,我赶紧否认,才不是这样子的,都怪他说什么短发长发,我才会想入非非。
那样的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马筑是很优秀,但我不是追星族,不是那种见了偶像就尖叫失控的女生,再说,我自己又不是比不上他,要加油也应该是他先帮我呐喊助威才是,我可是老大,他是小弟。
没错,敢在梦中说出我最讨厌的那四个字的一定不是马筑。
这是梦,是梦而已,我说服着自己。
扭开灯,时间是凌晨四点。
人家说过,凌晨四点钟,自己最骗不了自己。
“李沁梅,你说,是不是只当马筑是伙伴朋友?”
跪坐在床前,我认真地思索,对,没错,妈妈小说中说过的恋爱中毒症状我并没有,比方说,一见到他就面红耳赤,心如鹿撞,轻轻碰到手都会紧张半天,一天没见面就忐忑不安六神无主,见到他与别的女生说话就患得患失胡思乱想,嫉妒每个接近他的人,――没有,我一样也没染上。
至于说,想要抱他亲他,我翻个白眼,这一层,更不用烦恼。早八百年前就亲过抱过,还有什么神秘感?十岁那年,我嘴唇起泡,那家伙就边哭着边用口水替我消毒说那样有效果,笑倒双方父母,当场让我黑了脸,硬是要他发誓忘记这件糗事,你以为被人当成小狗以口水洗脸是件光荣的事啊?
所以,我真的真的对他没有任何异样的不同感觉!
马筑就是马筑,不可能是其他人其他位置。
我满意地点下头,接着睡觉。
第二天起床,我对着镜子里的二个黑眼圈发呆。
讨厌的梦,害得我失眠,我可是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居然也要顶着国宝级的熊猫眼上学,不让人笑死才怪。
“梅梅动作快点,小铸马上就要来接你上学了,别让人家等久错过了可就没得后悔了。”妈妈在催促。
黑线,臭老妈,老是这样夸人家的儿子贬低自己的女儿。
等等,马筑他,他马上就要来了?
对了,他昨天就过,今天开始会天天接我上学放学的。
瞪着镜子里的黑眼圈,我莫名心虚。
昨夜的梦一下子晃到眼前。
好、好、好可怕啊。
那个对着马筑流口水吹泡泡的那个长头发的女生……噢,我不要!如果呆会见了马筑还是被那个噩梦影响到,那可丢脸丢到太平洋了,我可是吓破胆不敢冒万一的险啊,对着马筑那张脸,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会不会一把推开他,或是对着他来上一拳揍青那张脸,我可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自己不会那样做。
人还未见到,已先乱了阵脚,这,这,这还是直来直往勇往直前的李沁梅吗?
我自我唾弃地敲下脑袋。
无论如何,那个花痴,决计不会是我!
我匆匆洗脸刷牙,随手抓起面包,一口气喝下豆浆,同妈妈说了一声:“妈,我去上学了,有急事呢。”急着避开那个代表灾难的噩梦。
开玩笑,才不等某人呢,虽然昨天答应了会让他接我上学,但,此一时彼一时,昨天还不知道会做那个梦,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暂时别见面的好。
这是多年来的第一次,我独自上学,没有和马筑一起。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一个人上学,感觉完全不同,有点空荡荡的,有点怪异,总是要望望身边,仿佛盯多几眼那个身影就会在眼前出现,会朝我灿烂地笑开。
唉,我长长地叹口气,遮着脸,看来我今天没有做错,必须给二个人独立成长的机会了,总不能永远在一起吧?我当了十几年的保姆,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如果一个不注意,我可不敢保证,未来的某一天,不会成为梦中那个人。这不是我危言耸听,也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来自血淋淋的切身体会。
想当初,我还不是信誓旦旦说要与马筑划清界线断绝关系讨厌到底?结果,看现在就知道了,人不能太绝对,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铁齿的真理啊。
为了杜绝可能并做事先预防,暂时的距离是必要的。
反正,只是暂时,那家伙人气不差,就算没有我照顾,也会活得滋润。
嗯,没错!我的事要优先处理,等到我能平静面对他再不会起那些恶心的联想,自然就会恢复原来的关系了,再说,让马筑适应下没有我在身边的滋味也好,我可没打算当他一辈子的保护者。
在校门口碰到陈绍华,他一脸怪异地看着我,啧啧有声:“稀奇啊真是稀奇,太阳是不是从西方升出来了?你和马筑二人从来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称不离砣,砣不离称……”
我一脸黑线,什么称砣啊?
“扶我进教室。”我朝他勾勾手指头,酷酷地下令。
陈绍华半弯下腰,摆出一个中世纪骑士的标准姿势,唱喏:“遵命,女王陛下。”
这小子!我哭笑不得,将半边重量放在他身上,减轻伤脚的负担,只倚赖一只脚,半跳半走地完成了艰辛的长征路途,哎,能自由地走跳不必倚仗别人真是可喜可贺的事,伤愈之后,我一定要好好珍惜健康,还有,下次打球的时候,我发誓要一雪前耻,发挥实力,让那些有疑问的人闭嘴。
就因为连续二场的失手,便断定我的状态值得忧虑,这算什么信任啊?我就要以事实来堵住大家的嘴。
今年的高中联赛,一定会有我的身影。
才在座位上坐下,朝我射来的诧异迷惑神情便一波接着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