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幻影飞快地在营地间穿梭,眨眼间就已经来到了营地中心。
此时的归晓巫早已醒来,听到外边的嘈杂声,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有心帮助自己的父亲,但自知自己只是个累赘,所以他还是乖乖地待在营帐中,
一阵破空声响起,未等营帐外的佣兵有半点反应,归晓巫营帐门帘就已经被掀开。在归晓巫惊骇转变为疑惑的神情中,归无牢不由分说,一把将归晓巫拽起,来到了百十米外的一座营帐中。
对营帐中的佣兵简单交代了些事情,归无牢转身又返回了归晓巫的营帐。仔细检查一番后,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过分紧张了,上了那小女娃子的当,根本不存在什么毒阵。
也是,要是那小女娃子真的存在这等本事,能在重重警戒下进入营地中心,也不会在自己自己刀下如此狼狈了;真的是关心则乱。
不过若是重来一次,他还是不敢冒那微乎其微的风险,仍旧会回来探测一番。毕竟,对自己的独子,他容不得出现半分差错。
只是可惜了那位小女娃子,本来有机会从她身上获取到一些断兄的信息的。
对于龙柒儿那些声泪俱下的话,归无牢一直将信将疑。但是对于龙柒儿口中说出的龙盘山脉这一点,他很在意。既然血灵珠是对方从龙盘山脉带来的,那么很有可能触及到他一位兄长的死因,或者四年前那场兽潮的真相。但在自己那愤怒的一刀之下,遑说只有四品修为的那小女娃子了,哪怕是一头八品凶兽,也得烟消云散。
把儿子带回营帐,归无牢叹息了一声。
归晓巫刚想询问怎么回事,营帐外传出声音说要见归无牢。
归无牢召那几人进来,发现是不久前自己留下善后的几名佣兵。他们给归无牢带来了一个让其难以置信的消息,那就是那名小女娃子竟然消失了。
不是在刀芒下形神俱灭,准确而言是逃走了。
归无牢皱了皱眉,对这个消息感到不可思议。不过很快他眼睛又亮了起来,既然对方没死,那岂不是又有机会从她身上寻找出一些问题的答案了?
归无牢正要离去,归晓巫喊住了他,说自己也想去。
想了想,归无牢答应了归晓巫的要求,带着他来到了那道沟壑处。
此时已月上中天,月下的沟壑宛若一道可怖的疤痕。在沟壑尾端,连接着一滩血水,随后星星点点的血诛延伸向密林深处。
归无牢来到那摊血水前,蹲了下去。归晓巫犹豫了一会儿,也咬了咬牙,来到归无牢身边。
这一摊殷红的血水里,有几缕墨绿色的痕迹,在水中蜿蜒嬉戏,仿佛拥有生命一般。
看着那几缕墨绿色的痕迹,归无牢头一次在手下面前如此失态。先是直愣愣地盯着墨绿色痕迹沉默了半响,手不住地颤抖;忽而狂喜地发出一声长啸,差点儿就禁不住手舞足蹈。
十七年,他苦苦寻找了十七年,付出了无数心血、无数代价,甚至连自己都搭了进去,但都寻而不得的天毒丹,终于让他找到了;而且近在咫尺。
看到自己爹爹如此失态,归晓巫也蹲了下来,疑惑地望着血水上墨绿色的痕迹,满头雾水。
注视着那仿佛拥有生命的墨绿色,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想去试探一下;但手在半空中定住了,还是不敢下手,怕惹出什么麻烦。
可惜为时已晚,归晓巫一靠近血水,墨绿色痕迹就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如一道离弦之箭,直指他眉心而去。
在兴奋劲头中的归无牢快速反应过来,但终究晚了一步,墨绿色痕迹已经没入归晓巫的眉心之内。
仿佛体内徒生出一头吸血巨兽,归晓巫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如纸,看不见一点血色;全身气血快速流失,虚汗如瀑。
归无牢一把将儿子抱起,一边将全身内力涌向归晓巫的骨骼、经脉、穴道之中,一边往自己营帐中赶。
一把掀开营帐门帘,他的心霎时凉了半截。眼前地面一片狼藉,各种翻动过的痕迹,东西散落一地。
书桌上有一个敞开的箱子,里边东西明显被翻动过。归无牢面色惨白,抱着侥幸心理翻动了一遍后,全身在怒火与悲怆环绕中不住颤抖。
箱子里原本放着的,有一瓶是今日刚从樊化城归府中捎过来的,平日里缓和归晓巫病情的救命丹药,他还未放入自己的空间法器中。而原本带来的丹药,在龙盘山脉那几个月已经用光了。接下来的那一批,应该还在路上。
如果没有那些特制的丹药,如今归晓巫身上的病情将无法得到抑制,那么后果……
归无牢不允许出现那样的后果,为今之计,唯有天毒丹,才能彻底根除这种病情。
天毒丹,并非是一种丹药,而是修士的内丹。只有身负天毒之体的修士,才会在体内凝结出天毒内丹。但天毒之体,在整片大陆的历史记载中都罕见;目前已知的,就只有中都那里的一枚。
所以刚才见到那摊血水上边游离的墨绿色痕迹时,归无牢才会如此兴奋。因为这意味着流血之人,就是天毒之体。
“爹爹……”怀里传出微弱的声音,正要离开营帐的归无牢立刻伏耳去听,下一刻他整个人都流下了劫后余生的激动的眼泪。
因为归晓巫告诉他的是,在其营帐中,还有一枚之前剩下的丹药。
归无牢立刻带着归晓巫往营地中心疾掠。
一个时辰后,在那枚丹药以及归无牢磅礴内力的调理之下,归晓巫总算是恢复了血色,但还是无精打采的,仍需休息数日才能痊愈。
而且至少在未来十二个时辰之内,每半个时辰,归无牢就得用内力帮他调理一次身体,否则病情还会反复。
遥望营帐外移向西边天际的月光,归无牢心里暗自惋惜。一天时间啊,足够天毒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难道如此大好良机,要就此放弃么?
两声剧烈的咳嗽惊醒了即将睡着的归晓巫,在他看向父亲时,归无牢虽然已经面色如常,但眉眼上的虚汗还是出卖了他。
“爹爹,你怎么了?”归晓巫焦急地询问。忽而,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又紧张道,“难道是你的伤势?”
没想到还是瞒不过自己的儿子,本不想让对方担忧的,归无牢无奈之下,只得道出了实情。
自从六年前身中天毒受伤之后,每个月月圆之夜前后,他的伤势都会复发一次;每年中秋还更为严重。
算算时间,不到十天就是中秋佳节了,再几日之后,他的伤势就会复发。
这次之所以提前发作,还是因为侵入归晓巫眉心的那些天毒毒素。在为归晓巫稳定病情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一股十分熟悉的力量反向涌向自己体内;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已顾及不了那么多。
那股力量进入他体内后,就开始在四肢百脉中四处乱窜;而原本他死死压制在丹田角落中,这几日蠢蠢欲动的天毒,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牵引,躁动得更为猛烈,欲要突破内力封锁,侵染整个丹田。
一边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出半点差错地为归晓巫调理身体;另一边分心二用,竭力压制住天毒,不让其影响自己的治疗。终于在调理完毕后,他再也压制不住丹田内的躁动,导致了伤势提前发作;且较往年严重数倍。
如今,他能发挥出的实力不足几个时辰前的四成;而且还有可能因为外物导致伤势加深,实力再度下滑。
对着归晓巫迎来的焦虑眼神,归无牢安慰儿子说,别看现在他实力下滑得厉害,但只要八品凶兽不出,还是不存在什么问题的;而且就算是八品凶兽来了,斩杀它们最多也就费点力气罢了。
好不容易将儿子哄睡,归无牢又眺望明月,思考该如何才能将天毒丹弄到手。派出去抓捕的佣兵到现在都还没有传回消息;而叫他就此放弃,他又岂会甘心。
又一次为儿子调理完毕身体,月已西徙,还是没等来佣兵传回的信息。归无牢起身,来回踱了步几步后,终于下定决心。
将归晓巫用一团被子裹起来,归无牢扛起儿子,消失在一片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