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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下班的时候,小彭一边忙着关电脑,一边大声说:“陆公子,多谢你的咖啡,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陆铭远举起右手,对着他做了个“OK”手势。

吴静偷偷地对殷婳说:“你知道吗,陆铭远的女朋友在美国。”殷婳朝她点点头,心里隐隐有些失落,转念又一想,像他这么优秀的男孩子,怎么可能单身呢,倒也在情理之中。

可能是由于工作繁忙的缘故,这些日子,那个关于梳子的梦渐渐远去。有时候偶尔会在梦里看到那个梳妆镜,还有一个朱红色的首饰漆盒。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再没出现过。

“五一”假期过后上班的第一天,殷婳收到图纸注解修改稿。她取出原稿,逐字逐句地对比着:

“秦始皇在湘桂之间开凿灵渠;

汉朝时从长安引渭水入槽渠,沿南山山脚,一直通到黄河;

汉顺帝永和五年,会稽郡太守会平原三十六源之水,兴建了鉴湖。鉴湖是长江以南最古老的大型蓄水工程;

东汉末年,曹操开凿了白沟、平虏渠、泉州渠、新河等,孙权在南方开凿运河,沟通了今南京以东的水运网;

永康元年,开凿了著名的西兴运河,沟通了钱塘江和曹娥江两条河流......

从先秦到南北朝,中国人开凿了大量运河。这些运河和天然河道连接起来,组成了几乎能够遍及全国的水运网络。面对着眼前这张图纸,我们可以想象出这样一段航程:从北京附近的通县出发,可乘船顺潞水由泉州渠道沟河口入海,经过一段短短的海程,再进入泒水,由泒水经过平虏渠,转入漳水,经由漳水过利漕渠和白沟而入黄河,又由黄河进入汴渠上游,沿蒗荡渠而下,由颍水入汝水,再由汝水的支流舞水入泚水,由泚水入淯水,由淯水入汉水,由汉水入杨口渠,由杨口渠道而入长江,由长江入洞庭湖,由洞庭湖入湘水,由湘水入漓水,由漓水入西江,由西江柯达番禺城;或由江陵溯长江达巴蜀,以通西南......

这真是一幅波澜壮阔、气象万千的水系图!

四通八达的水道为后来开凿隋唐大运河奠定了基础。

或者说,隋的开河,只是将若干自然河与原有运河水道连成一气......”

殷婳正全身心投入其中,忽然听到刘院长的声音:“小殷,看看谁来了?”

殷婳连忙回过头,只见宁唯瑜正站在门口,微笑着望着自己。

宁唯瑜是文物博物馆外事处的副处长,也是殷婳的最尊敬、最喜爱的领导。

她赶忙站起身,跑到门口,拉住宁唯瑜:“宁姐,您怎么有空来了?”

“来看看你呀,好几个月不见,都想你了。”宁唯瑜笑着说,“刘院长刚才告诉我,你工作特别勤奋,让我好好表扬你呢。”

“谢谢刘院长!宁姐,快请坐,喝茶吗?”殷婳拉着宁唯瑜来到大会议桌前。

这时,一股茉莉茶香飘了过来。殷婳扭头一看,只见陆铭远正端着一杯茶快步走来。

“宁姐,这是文字组的陆铭远。”殷婳连忙介绍。

“谢谢小陆!文史院的吧,有名的才子。”宁唯瑜笑着打招呼。

“岂敢岂敢,宁处长过奖了。有幸参加过您用双语主持的国际交流会,您的风采让我们院的年轻人都折服了。你们先聊,我有机会再向您请教。”陆铭远朝她们点点头,转过身向刘院长走去。

“小殷,这小伙子不错啊。”宁唯瑜微笑看着陆铭远的背影,小声对殷婳说。

“宁姐,人家都有女朋友了。”殷婳赶紧向宁唯瑜摆摆手,“宁姐,最近忙吧,今天怎么能来看我呀,我太高兴了。”

“我来院里开会,跟刘院长说要给你送张报名表,刘院长就把我直接带这儿来了。”

“什么报名表啊,宁姐?”

“馆里有一个指标,选拔一名年轻的优秀员工,年底赴英国参加博物馆专业的进修学习。这是一个国际合作项目,双向的,明后年外国代表团也会来中国访问学习。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推荐了你。你感兴趣吗?”

“太感兴趣了,宁姐,谢谢您!英国博物馆,我一直心驰神往呢!”殷婳高兴地接过报名表,“Young Pioneer Project,哇,太棒了!”

宁唯瑜笑了:“还像小孩子一样!那就赶紧把表填了,找时间送到单位办公室。”

“好的,我明天一早就送过去。”殷婳赶紧保证。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凑近宁唯瑜小声说:“宁姐,你提升的事情,怎么样了?”

宁唯瑜在文物博物馆已经工作了二十多年,业务能力首屈一指,上上下下都很认可。她是外事部的首席翻译,每年负责筹划召开专题国际研讨会。宁唯瑜在主持国际研讨会时,举手投足尽显外交风范,大气端庄。她音色圆润,中英文两种语言转换自如,旁征博引,知识面极广。有人说,听她讲话本身就是一种享受,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殷婳进入外事部,第一次参加宁唯瑜主持的会议,就深深折服于她的学识与涵养。她暗下决心,将来要成为宁姐这样的人。

“我暂时先不考虑这件事了。”宁唯瑜轻轻叹了气,低下头,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按照最近干部选拔的要求,要先到外地挂职交流三年。我女儿这期间就高考了,我想了想,还是以她为主吧。”

“哦,”殷婳点点头,“这样啊。可是,错过这一次,再提拔恐怕要等上一两年吧?”

“可能要等好几年,也可能就没机会了。”宁唯瑜笑了一下,笑容有点儿酸楚,“但如果要到外地交流,为了自己的事业而牺牲家庭,又觉得对不起女儿。”

殷婳看着宁唯瑜,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淡淡的痕迹,却增添了几分成熟的美丽。在众人眼里,她总是妆容精致、衣着得体,有一股渗入骨子里的优雅。现在她知道了,私下里,宁姐也有着深深的不得已。

“好可惜,宁姐。”

“没关系,鱼和熊掌不可得兼。我想通了,就这样,也很好。”宁唯瑜顿了顿,“小殷,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明白了,女人要同时扮演好几个角色,在单位是员工,在家里,是母亲、是妻子。当工作角色与生活角色发生冲突时,女人往往会退后一步,把家庭摆在第一位。而男人则正相反。”

“那,宁姐,你放弃了,谁代替你去外地交流了?”

“杨会城。”

“啊,‘洋泾浜’?”殷婳吃了一惊,脱口而出。杨会成也是外事部的副处长,能力比宁瑜唯差了好几个档次,尤其时那一口“漏电式”的英语经常让人哭笑不得,不忍心听下去。年轻人私下给他起了个绰号叫“洋泾浜”。

“嗯,听说我不去了,他马上找领导表态,领导点头的第二天就收拾行李离开了北京。小殷,你再工作几年就会发现,男人大多比女人机敏得多,平时处处留心各种上升途径,一有机会马上扑过去,这就是职场上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当然有的女人也很善于把握机会,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可惜啊,我不是那种女人。”

“宁姐,我听说过,职场上,男人义无反顾,女人瞻前顾后。再加上glass ceiling(玻璃天花板),所以公司架构的金字塔越往上,女性越少。”

“嗯,对于有上进心的女员工来说,玻璃天花板也很致命。”

这时刘院长走了过来,他也了解宁唯瑜的情况,问:“小宁,家有考生,负担不轻吧?”

宁唯瑜赶紧站起来,笑着说:“是啊刘院长,每天晚上能在十二点钟前上床睡觉,就幸福得像过年。现在孩子们的学习负担比我们那时候可重多了。小升初时就紧张得像参加高考;上了中学,十几门课,作业都做不完。一天五六个小时的睡眠,让他们每天都迷迷糊糊,跟梦游似的。”

刘院长笑了:“除了成绩,孩子的心理健康也很重要啊。健康的身体和健全的人格缺一不可。应该跟教育部门呼吁一下,这可关系到孩子一生的幸福。”

刘院长走到会议桌前,示意宁唯瑜坐下,慢悠悠地说:“历史上有些皇帝,童年时经历的变故,直接决定了他们日后管理国家的方式方法,或者祸国殃民,或者利国利民,影响的可是普天之下的劳苦大众啊。”

大家听到这番话,知道刘院长要讲故事了,纷纷拿着水杯,聚拢在会议桌前。

“先说秦始皇吧。他也是个苦命的娃儿,出生时就兵荒马乱,多次面临被杀的危险。父亲早逝,母亲情史丰富,后来假父又叛乱。他多次遭遇背叛与羞辱,极度没有安全感,最后嗜杀无度,暴虐成性。”

刘院长搓搓手,又接着说:“还有一个苦命的娃儿,就是汉惠帝。他本人存在感极低,偏偏有一对存在感极高的父母——刘邦和吕氏。小时候跟父亲一起被楚军追杀,刘邦为逃命,好几次把他踹下马车。还是车夫拼了命把他救上来。历尽磨难终于即位,母亲又开始把持朝政,对昔日情敌戚夫人实施疯狂报复,剁去四肢、挖去双眼、割掉舌头、熏哑戳聋,扔在厕所里。吕氏还得意洋洋地叫儿子前去做见证人。汉惠帝一看到这幅画面,立即精神崩溃,最终抑郁而死。”

“这性格软弱的儿子,怎么没有继承父母的强势基因啊?”王东鹏摇头叹气道。

“他从小就没得到过父爱,母亲又太强势,就像两块大石头下面长出的一棵的小草,瘦小、畸形。”麦青评论说。

“麦青点评得很到位。”刘院长点点头,“其实呢事在人为,也有童年历尽坎坷、后来却逆袭成为一代明君的。比如明孝宗,出生后就没见过太阳,猫在冷宫角落里,东躲西藏地吃了六年百家饭,刚见天日,母亲就暴亡。等他即位的时候,国力衰退、朝政混乱。但他凭着一颗强大的内心,励精图治,实现了‘弘治中兴’。”

赵书秋感叹道:“真佩服这样的人,生活虐我千百遍,我待生活如初恋。”

“这种气度和本事真是难得。不怨天、不怨地,心中自有一片天地。”陆铭远又补充说,“而且,他一生只娶了一位妻子,陵墓中只埋葬了夫妻二人。这在历代皇陵中可是绝无仅有的。”

“一句话,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至关重要,而后天的心理调整和修养提升也不容小觑。”刘院长总结道。

众人点头不已。

殷婳把宁唯瑜送走后,回到办公桌前,想到“洋泾浜”以后居然是宁姐的领导,不禁哑然失笑。宁姐心里一定有不小的落差。希望刘院长关于家庭教育的说法能够给她一些安慰。

又想到自己今后的职业生涯,殷婳有些迷惑了。她一直把“天道酬勤”作为人生信条,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洋泾浜上位”这个现实,需要时间慢慢消化。她想,也许是由于自己太青涩、还是职场菜鸟的缘故吧。

她不知怎么地想起了雨果的一句话:“一片树叶受到阳光的照耀,它的背后一定是阴影;阳光越亮,阴影越深。”

因为临时添加了展览内容,文字版又有增补,殷婳周末也在加班,没时间回父母家。周日上午总算完成了大部分工作,她想下午好好睡一觉。这时手机响了,上面出现了一个稍显陌生的名字——黄致中。

啊!殷婳突然想起来,上个月黄致中发微信说这周末会到北京。而她这些日子太忙,居然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黄致中是殷婳的姑姑托人给她介绍的男朋友。姑姑很疼殷婳,一想到侄女27岁了还单身就着急,生怕她成为大龄剩女,总是张罗着让她相亲。殷婳本觉得相亲——陌生男女以结婚为目的,坐在一起给彼此打分——这件事挺尴尬的,但是不好驳姑姑的面子,就去见了几次,但对方不是外表毛糙就是性格不讨喜,基本上没有中意的。这个黄致中倒是个例外。他是个成功的商人,比殷婳大八岁,祖籍浙江,现居丹麦哥本哈根。因为生意上的事情,经常往返于中国和欧洲之间。春节前两人第一次见面,加了微信,之后又见过两三次。殷婳对他印象还好,只是对他定居欧洲这件事有些纠结。

在电话里,黄致中问殷婳下午有没有时间出来见个面。殷婳觉得人家远道而来,不去见有些过意不去,就答应了。黄致中又请殷婳推荐个见面的地点。殷婳问了问他酒店的位置,觉得离鼓楼大街不远,就建议去南锣鼓巷。两人约好三点钟见面。

殷婳走出地铁站,一拐弯就看见黄致中站在巷子入口向她招手。他中等个,平头,面容清秀,穿着深蓝色T恤和牛仔裤。外表斯文,不太像个生意人,这也是殷婳对他颇有好感的原因。常年健身的习惯让他身材很有型,整个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

“殷婳,最近很忙吧,好像比上次见面又瘦了。”黄致中微笑着,把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还细心地替她把瓶盖拧开。

五月初的北京已经过了立夏节气,殷婳走得急,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说声“谢谢”后就接过水,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黄致中又递给她一片纸巾。

“这么忙还约你出来,不好意思。”

“我也好久没到这里来了。最近翻译的工作比较多,天天加班,今天正好出来散散心。”殷婳把自己的近况简单解释给他听。

“真辛苦啊,那就好好放松一下。”黄致中有点儿心疼地看着她,“想吃点儿什么小吃吗?我看这条街两边都是特色小店。”

南锣鼓巷位于北京东城区,与皇城只有一街之隔,已有700多年的历史。巷子南北走向,长约800米,东西各有八条胡同整齐排列,呈“鱼骨状”,又如同一条“蜈蚣”,因此也称“蜈蚣”巷。与不远处红墙金瓦的皇家建筑比较起来,这里灰墙灰瓦,一片民间色彩。在元代,南锣鼓巷位于大都的中心区域。这里有完好的元代里坊格局、众多明清名人府邸,近几年被改造成为商业街,沿街民房成了风格百变的个性店铺。平时就熙熙攘攘,周末更是热闹非凡。

殷婳的表弟曾在东棉花胡同的中央戏剧学院读书,一有免费的话剧票就给她打电话,她就跑过来找弟弟,在实验剧场看过很多场话剧,对这一带非常熟悉。

一边走,殷婳一边问:“黄先生,您对北京熟悉吗?”她一直尊称黄致中为“先生”,一方面是因为他比自己年长,另一方面觉得他举止沉稳、性格稳健,心里很尊重他。

“我来北京都是因为工作,一般办完事就走了,所以不太熟。殷婳,你是北京人吧?今天能不能给我当导游呢?”黄致中笑着说。

“没问题,您想了解什么?”

“你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殷婳与黄致中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去年春节前。茶座里,介绍人只说了几句就告辞了,只留下两个人和一壶袅袅生烟的热茶。黄致中很善谈;殷婳记得,当时他们好像只尴尬了一分钟的样子,黄致中就顺着介绍人那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几句话问起了殷婳的母校,顺便谈了他自己的事业,又把话题转移到欧洲。欧洲在殷婳心中是一幅油画,蓝色多瑙河,皑皑勃朗峰,还有水光潋滟的日内瓦湖......黄致中说他现居哥本哈根,“Copenhagen,”殷婳脱口而出。

“哦,我们都叫它Copagen。”黄致中挑了挑眉毛,笑着说。

哥本哈根,对中国的女孩子来说,那是安徒生的童话世界,白雪公主、丑小鸭、海的女儿……当时,殷婳在心里给黄致中起了个名字——Mr. Copenhagen (哥本哈根先生)。

“附近有个帽儿胡同,末代皇后婉容的娘家就在这里。我看过一个纪录片,好像是上世纪二十年代的一个冬天,从地安门到帽儿胡同,张灯结彩,鼓乐齐鸣,2000多人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入胡同。新娘上轿后,队伍就向紫禁城开去。而她的父亲,只能跪在胡同的红毯上目送女儿远去......”

黄致中叹口气,又点点头。殷婳想,当时婉容只有16岁,娇艳如花,对未来充满希望。她哪里会想到,自己会在阴暗的牢房中、在大烟的陪伴下、在蓬头垢面的无限疯癫中走完短暂的40岁人生。

两人走着走着,看见前面有一家乳品店,黄致中走到柜台前买了两份双皮奶。殷婳接过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说:“嗯,就是这个味道!”说完眯起眼,美美地陶醉其中。

黄致中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子,一条白色运动长裤,一件鹅黄色七分袖帽衫,头发随意地用发簪盘在脑后,嘴角上扬,正全身心地享受着双皮奶的美味。风吹起她额头的几缕刘海,阳光斜照在她的脸上,皮肤发出透明的光泽。这个美丽活泼的女孩,就是他心中理想的类型。第一次见面,他自己就先陷了进去,平时话极少的一个人,居然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下午。

但他还是审慎了的,因为前车之鉴。他知道,自己的财富和地位会吸引很多爱慕虚荣的女子,她们对他趋之若鹜;但如果有一天他破产了,她们一夜间就能另攀高枝,毫不留恋。这种戏码,在他欧洲的朋友圈里不断上演着。就是不想沦落为被人讥笑的丑角,他一路兜兜转转(也有人说他挑挑拣拣),一直到了这个年龄还没有结婚。

但殷婳却是让他动了心的,她的言谈举止,特别是干净和纯真的眼神。在她脸上,没有被物欲操纵的痕迹,这也许跟她出身于书香门第有关。他在她身上找到了这个时代都市女性难觅的静气。同时他也有些担忧,按照殷婳的个性,他究竟能有几分把握捕获她的芳心。

“咦,这儿开了一家手账店,进去看看!”殷婳跳起来,黄致中连忙帮她拿好奶杯。

等了好一会儿,殷婳才从店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个手账本、一些贴画和十几支笔。她兴奋地向黄致中挥挥袋子,说:“等我忙过这阵,要出去玩玩,再好好做手账!”黄致中微笑着点点头。

他们随着人群走着,逛了木梳店、扇子店、帽子店、鼻烟壶店,慢慢地走出了南锣鼓巷。殷婳还很有兴致,建议说:“咱们再走走吧,我带你到烟袋斜街和什刹海转转怎么样?”黄致中欣然应允。

两人先来到地安门大街。殷婳指着鼓楼,对黄致中说:“钟楼和鼓楼在北京中轴线上,间隔100米,晨钟暮鼓,在没有钟表的年代,钟鼓声就是北京城的clock。我小时候听爸爸说,每天晚上七时‘定更’,击鼓两通,共108声;以后每个更次都击鼓两通,直至五更。五更时击最后的‘亮更’鼓。击鼓也是有节奏的,俗话说,‘紧十八、慢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

黄致中抬头看着鼓楼,问殷婳:“你上去看过吗?”

“上中学时学校组织活动,跟老师上去过一次。二楼有一面大鼓,直径好像有1.5米,是用整张的牛皮蒙制的。鼓面上有很多处刀痕,据说是八国联军入侵时日本人做的坏事。老师说,那里面曾经有一个制作得非常精妙的地漏。”

“北京的孩子真幸福啊,”黄致中不禁感叹说,“我们外地学生在课本上读到的伟大首都,其实就是你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两人说着,经过地安门以北鼓楼前脸,走进烟袋斜街。殷婳继续当导游:“这是北京最老的一条斜街,东北西南走向,大约两三百米吧。当时住在北城一带的旗人都有抽旱烟或水烟的爱好,烟叶装在烟袋中。烟袋的需求越来越大,这里的人们就开起了烟袋铺子。还有啊,整条街本身就像一条烟袋。看,细长的街道是烟袋杆儿,东头入口像烟嘴儿,西头入口折向南,通往银锭桥,看上去活像烟袋锅儿。所以叫烟袋斜街,真是名副其实啊。”殷婳转动着身子,一边用手比划一边说,说着说着便咯咯笑起来,“看我说得头头是道,好像抽过大烟袋似的。”

黄致中也笑了。实际上他一直面带微笑,心情许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这条斜街特别实用,我们刘院长说它满足了当时的交通需要,缩短了距离,是这一带运输贸易的生命线。”殷婳不知不觉中,把知道的一切都竹筒倒豆子般讲出来了。她也感觉跟黄致中在一起很放松,他就像邻家大哥哥,总是一副很有耐心、很亲切的样子。

路过一个冰激凌店,殷婳跑过去选了两种口味。太阳开始慢慢西沉,他们走过银锭桥,来到了什刹海。

水面波光荡漾,游船三三两两。两人来到望海楼公园,黄致中问:“我不明白,这水面也不大啊,为什么叫‘海’?”

殷婳咽下一口冰激凌,舔舔嘴唇说:“有一种说法是元朝统治者,也就是蒙古人,他们生活在西北,很少有机会见到大面积的水域,出于对水的一种渴望或向往,就把这些水域称为海。”

“那他们见到真正的海,又该叫什么呢?”

“叫....‘天哪’!”

黄致中大笑起来,一口雪白的牙齿让人心旷神怡。笑声吸引了一旁的游人,向这对俊男美女投来艳羡的目光。

殷婳接着说:“还有一种说法是,蒙古人见过海,因为他们四处征战,曾经达到过海边。但‘海’这个字,除了指大海,古代也用来指大湖或大池。汉朝苏武在贝加尔湖牧羊,那里就曾被称为‘北海’。我想可能是因为元朝时这前三海、后三海的水域连成一片,比现在大多了,看上去如同汪洋大海一般,就把它们称之为‘海’;也可能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赞美。”

“呣,”黄致中点点头,“有道理。”他抬起手,把殷婳头发上的一朵柳絮摘下来,说:“小丫头,你懂的还真不少。”

殷婳脸红了一下。在黄致中面前,她有一种当小妹妹的感觉,就像与中学时那位大哥哥久违重逢了一般。那个大哥哥曾带给她很多好看的石头,还答应再见面时送给她一块孔雀石。但是突然间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小殷婳等了很久,由失望到愤懑,有一次把石头全部丢进了池塘里。现在回想起来,真为当时的冲动后悔。

“抱歉啊,我这些日子都在翻译运河展的资料,脑子里全是这些。”殷婳不好意思地笑了,忽然眼睛一亮,“我刚翻译完什刹海这一段,解说词记得还很清楚呢,要不要听听?”

黄致中郑重地点点头:“非常想听。”

殷婳清清嗓子,用标准的播音员的声音说道:“什刹海曾经是北京城重要的漕运码头,漕船可以直接驶入。自元代开通京杭运河以来,什刹海就与漕运结下不解之缘。它的西部是什刹海,西南是通惠河。什刹海旧称海子,是当时大运河的北端,也是大都的漕运码头,曾经是非常繁华的地方。通惠河也还在,只是改为暗河,暗河上面的道路即为今天的东不压胡同。《元史》曾经用‘舳舫蔽水’这四个字描述当时的盛景。”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就是形容船很多,很密集,遮盖住了水面。”

黄致中拍了拍手:“讲得太好了。金牌主持人兼导游!”

“嗯,我记忆力特别好,上学时主持节目,我念上一两遍,主持词就背下来啦。”殷婳面带得意地说,“什刹海是京杭大运河的北终点,自元代起就是重要的漕运干线,南方鱼米之乡的粮食啦、茶叶啦还有丝绸等都是通过大运河运输的,连同北京城的建筑材料。有一句话说,‘北京城是从水上漂来的’。”

“真不错。托你的福,今天下午,我对北京城的了解是过去几年的十倍。”

“哦,不错嘛。打算怎么谢我?”殷婳调皮地眨眨眼。

“我在酒店附近的西餐厅预定了座位,肯赏光吗?”

殷婳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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