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刀人做别萧云楚离了茶楼，站在街口看着仲春时节的苏州城，虽然正遭离乱，但一派掩不住的盎然生机还是让他胸中的沟壑翻起一阵豪情，尤其摸着怀中沉甸甸的银钱，让他几年来头一次有了实实在在的踏实感。
“嗯……”持刀人一沉声，正看见躲在一边牌楼下的小乞丐盯着手里的一块点心发愣。想着昨晚还曾睡在同一堆稻草上，持刀人摸了摸怀里的银钱走向小乞丐。
“点心是不错，可还是得硬菜才能吃得饱。”持刀人站在小乞丐身前，“走吧，大哥请你吃饭。”
小乞丐被持刀人的声音叫回了神，仰头看着持刀人愣了愣，正午强烈的逆光让他一时有些迷离，但最终还是把点心揣在怀里，跟着持刀人走了。
城外破庙里，昨夜睡过的稻草堆上，小乞丐一口一口的啃着举在手上的烧鸡。
“不着急，慢慢吃，喜欢吃的话，明天还有。”持刀人又打开一块用油纸包好的酱牛肉放在小乞丐身前，“尝尝这个，配上一斤好酒，神仙老子也不修了。”
“多谢……多谢大哥，”小乞丐一边吞咽着满嘴的食物，一边不忘道谢，“叔父说，所谓悬壶济世就是要医病救人，大哥你今天给我买吃的，也是救了我了。”
“嗯……”持刀人撇了撇嘴，“小乞丐，我听你说话伶俐清楚，还带点儿酸，也识些字儿吧？”
小乞丐愣了愣神，把烧鸡放下，又擦了擦嘴。
“大哥，实不相瞒，十年前，我爹叫我来苏州城投奔我开药铺的叔父学点本事，可是我叔父却因为卖假药被官府抓了去。”
“哦……”持刀人摸了摸下巴，“这卖假药是不对呀。”
“不是，”小乞丐哽咽了一下，“不是我叔父真卖假药。我叔父后来跟我说，二十年前，他店里来了几个人背剑带刀的人想卖药给他，他一看，那药是只听过没见过的奇药，叫做黑玉断续膏。”
“啥？！”持刀人揪起小乞丐的衣领，“你说那药叫个啥？”
“黑……黑玉断续膏。”小乞丐被持刀人意想不到的反应给吓了个够呛。
“那玩意儿……”持刀人松开小乞丐的衣领，“可让老子好受，二十年要不是林中鹤忽悠老子去什么仙灵岛，我今天……”
“嗯……”持刀人收住口风，“你继续说，后来怎么着？”
“后来……后来我叔父看机会千载难逢，就花了不少钱把那黑玉断续膏买了下来，天天供着，像是得了宝贝一样。”
“那是……买贵了？”持刀人不明白这和卖假药有什么关系，随便应承着。
“哪儿啊，后来县台家的小姐得了大病，把我叔父的黑玉断续膏抢了去，结果一吃就死了，我叔父因此得了罪，后来就死在大牢里。”
“哦，是这样啊，那是你叔父叫卖药的给骗啦。”持刀人说着拈了块酱牛肉在嘴里。
“不可能！”小乞丐嚯的站起来，“我叔父不会看走眼的！他悬壶济世几十年，一定是狗官看上了我叔父的家产，硬是要……”
“行啦行啦，坐下，我跟你说。”持刀人拍了拍小乞丐的腿。
“我跟你说过，二十年前我去过仙灵岛吧？你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吗？”
小乞丐摇了摇头。
“那萧什么云楚也知道这事，不过，不全面。跟他说的一样，岛上确实有个高人，我其实靠他才出来的。那天，他带着那五个年轻人乘着一把飞剑，破开仙灵岛的禁制，我们在后面跟着，才离开了仙灵岛。”
“哦……”小乞丐眨眨眼，“那跟我……”
“其实啊也没那么简单。”持刀人打断小乞丐，“那时候，我们飞在天上，天是蓝的，海是蓝的，我当时就想，可算是让大爷我出来的，等回到苏州城非要去醉香楼结结实实睡几个姑娘。
“我正美着呢，就听见身后嗡嗡嗡的一阵响，回头一看，我的天！一大群岛上的机关兽飞过来，乌压压一片，跟云彩一样压过来，得有……好几十……几百只吧。
“说时迟那时快，一眨眼就把我们给撵上了。带头那位高人……其实也不怎么高，就知道驾着飞剑左躲右闪，我都担心闪了他那老腰。要不是他身边有几个哥哥我看得上眼的人，早不知道他哪里去了。”
“大哥你看得上眼的人？就是你说一进岛就跟着的那五个？”
“对！就是那五个不要命的，可真叫是能打，一大片一大片的机关兽都叫他们给收拾了。”持刀人想了想，“可我也半点儿没害怕，是左一刀右一刀硬生生劈出了一条退路，这才有今天哥哥我请你吃烧鸡！”
“哦……那跟我叔父有什么……”
“哎你别打岔，我正说着呢，好戏在后头！”持刀人白了小乞丐一眼，“等我们出了仙灵岛，就看见那位高人跟武林盟主林中鹤对不上眼，俩人肯定是有什么过节，我看是尿都尿都不到一个坑里。
“本来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当是神仙打架，跟我屁都没的关系。不过之前那萧什么云楚倒是跟我说了，我才知道真相。原来这林中鹤本名叫林檎，和那岛上飞剑带我们出来的高人本来是同门师兄弟，八十年前俩人为了治好他们师妹的病，硬是敢闯仙灵岛，要取那黑玉断续膏。可是林檎坑了他的师兄，自己出了岛，把他师兄给困在了岛上，后来还娶了师妹做老婆，真是人生赢家。佩服啊佩服！”持刀人一拍大腿。
“话说到这儿就跟你那叔父有关系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林中鹤他女儿跟她那药罐子娘一个病，林中鹤是为了救他女儿才召集了武林后起一辈去仙灵岛找黑玉断续膏。
“我当时是看得真真的，那几个少侠把黑玉断续膏给了林中鹤，所以呀，你叔父收的那黑玉断续膏肯定是假的。”
“那……”小乞丐一时被憋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顺过气来，“那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那高人也没跟林中鹤动手儿，是坦荡荡御剑而去，那叫一洒脱。不过有句话叫巾帼不让须眉，林中鹤那女儿林馨如，我倒真是小瞧她了，没想到这小姑娘说是为了报答那位高人没有为难自己那伪君子的爹，竟愿意为奴为婢，一辈子跟随那位高人，也是追随而去。”
“那……那也不能说我叔父收的黑玉断续膏就一定是假的！”小乞丐还是不信。
持刀人看了看小乞丐又摇了摇头，撕下一只烧鸡腿，“咳……我不想说你非要问，我当时可是眼见着那几个人进了个药店，揣着大把的银子出来的。那一准儿就是把假药卖给你叔父了。”
“哪几个人？”小乞丐眼睛瞪得大大的，“就是你说的那几个少侠？他们长什么样？我要……”
“二十年啦，你就拉倒吧。”持刀人啃了啃鸡腿，转了转眼睛，“不过我可不白让你叫一声哥！当年我对他们这种卖假药坑人的江湖劣迹也是十分的不齿，所以我当时就想把他们给办了好给你叔父讨个公道，就跟着他们住了店。
“可是后来吧……第二天一早，趁着我没注意，许又是他们察觉到有我这么一个正义之士要代表……代表天下找他们算账，就摸黑逃了。”
“你……你就让他们给……”小乞丐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能怎样？！”持刀人抹了抹嘴，“后来我睡醒了，上楼去想看看他们还在不在，结果却发现楼上有几具黑衣人的尸体，我就想，真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用我出手了。”
“为……为啥？”
“咳你不懂江湖规矩，这摆明了是说，这几个人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才会有人派杀手来要他们的命。混江湖嘛，”持刀人擦擦手站起身，“最要紧一个‘装’字，不行你就别装，这下装过头了吧？惹了大麻烦了吧？他们几个啊，早晚得死，估计还没有你叔父命长，没准儿还活不到几天，你就甭操心了，这也算给你叔父讨回公道了。”
“这么着吧小乞丐，”持刀人紧了紧腰身，“江湖可好玩了，你就跟着我吧，吃香喝辣睡软摸硬！”
“嗯……”小乞丐答应着，又突然站起身，“可咱得说好了，就几年，回头我还得学了本事回老家娶婆娘生娃咧！”
“好咧！咱们上京城！”持刀人大手一指。
“嗯！你说去哪我就去哪！不过……”小乞丐挠了挠头，“你说吃香喝辣我懂，那睡软摸硬是什么呀？”
“啊哈哈哈哈！”持刀人大笑一阵，“这睡软嘛，就是要找最好看最软的姑娘抱了睡！这摸硬嘛……你摸摸你身上什么是硬的？”
小乞丐一脸迷茫的摸了摸自己身上，“硬……硬的？”
“啊哈哈哈哈！”持刀人又是一阵大笑，拍了拍腰，“硬货，你没有，咱有！”说着拉过小乞丐的手放在腰间，“你摸，硬不硬？”
“硬！”
“大不大？”
“大！”
“对喽，男人没这个不行！”说着持刀人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男人，还得靠这硬货，腰杆儿才能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