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杵那干啥呢,还有几分钟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就几分钟了还在磨蹭,能有什么天大的事连这两分钟都耽搁不起?
“吼个锤子,有个电话......喂!你不要天天打行不行,催命啊你!我忙着呢我!挂了!挂了!”说罢手机顺势兜里一揣,提着拉杆箱就冲我的方向跑过来!
······
“旅客们请注意,前往昆明方向G1375次列车开车时间到了,为了保证旅客安全,请停止检票进站......”
“哎呀我去,是不是退不了票了!”
“你看我抽不死你这个瘪犊子!”
......
本来我们提前一个多小时出门,时间是充裕的。结果,跟我同行的憨憨坐公交车的时候,把装着火车票的背包落公交车上了。
这是一辆车身被各种小广告包裹,车身整体呈绿色的自动售票公交车。平时很少坐这辆公交车,但总听身边的人抱怨这辆车常常人满为患,人挤人,还没有空调。也不知道是是运气好还是怎的,这趟车并非如传言那般人多,就零零散散坐着四五个人。
上车的时候我把行李放在公交车厢中间的位置,随后两个人都习惯性的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我俩挨着坐的,他坐外面,我坐里面靠窗的位置;我坐下便把包放大腿上,刚才为了赶路整个人虚脱的趴在上面,也没注意到他取下自个儿双肩包,撂座位后边儿的空台上的动作。憨憨刚上车便接了个电话,一向善谈的他竟一直沉默着,时不时为了回应对方的话偶尔点点头,眼睛里满是空洞,呆望着前方。
“医院的电话吗?还是她妈妈又后悔支持我们这趟旅行?”若不是他右手残留着吊瓶留下的绷带,谁能想到这个穿的像跳街舞的小伙子,是个被宣判“死刑”的病人呢?!
借着公交还有半个小时才到的功夫,借着大汗淋漓时车内来自空调的慰济,借着另外几名乘客打闹的烟火气息,借着车窗外不断变幻的风景,我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
和憨憨认识两年了,我跟他以前是室友。平时不怎么联系,而且大家微信聊天也惜字如金,他也常常不回短信,我们交流都是靠留言。
彼此太熟悉了吧,就像我常跟他说的:你放个屁我都知道什么味儿的,不不不,应该是没放完我就知道。
有次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梗,怼的我无话可说。
“怎么,你特地闻过?我靠,没想到你有这种嗜好,太变态了!”
我:“......”
但只要急事儿找他,他就回得出奇的快,我在怀疑他是不是把跟我聊天的时间,都献给身边的美女了,毕竟见色忘友他已是轻车熟路。
“最近过得怎么样?”
三天后。
“且活着。”
“xxx结婚了,你去不去。”
两天后。
“不去,费钱。”
“有没有两千,我有用。”
十分钟左右,手机亮屏提示有信息,一看:微信转账2000元。也没有问我为什么缺钱之类的话,只有一个转账信息。
他小名叫敢敢,但由于思维模式清奇,脑回路超凡脱俗,又常常出糗,所以就叫他憨憨。他还是我室友的那会儿,我们租的两室一厅户型的房子,有厨房,家电齐全,他就住我隔壁。自打住这,我充其量便是个保姆的角色,烧菜洗衣服打扫卫生这事儿,基本都我一个人全包。本来我俩轮着来的,刚开始两天敷衍了事我就忍了,结果最后每次轮他都找各种借口,而且借口一次比一次更水,看样子是连借口都懒得想了。
直到有一天。
虽然生活中他憨,但他却那种隔三差五就换女朋友的主,我也不晓得这些女孩子看上他哪里。而她们的到来,几乎让我摆脱了保姆角色。从第一个女孩第一次到家为我们展示厨艺,替我们收拾家务活开始,之后长达一年的时间里,我几乎都没动过扫把,没有洗过衣服。也不知道憨憨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们每一个女孩第一次到访我们家,就会自觉的开始收拾起来。
当然,与此同时换来的,还有对单身人士残忍的打击。
你能想象一个单身狗,每天熟睡做着美梦的时,被隔壁“夜夜笙歌”无情打断的痛苦吗;当你以为戴着耳机,就可以和外界声音断绝联系?有好几次,他深根半夜来敲门,过来问我要安全套。
“我**没女朋友我哪里会买那玩意儿!滚滚滚!赶紧滚!”
尽管他如此“心花怒放”,但我知道,有个女生在他心里呆了五年了。他的支付密码,qq、微信、银行卡基本都和她有关,其中还包括他戴的项链、网名、头像、电脑、手机壁纸,还有他曾提及这个女孩第一次送他的陈皮糖,糖被他吃了,现在只剩糖纸。她不仅是他的软肋,而且关于这个女生的一切都是他的禁区,不仅自己不愿提及,还不让我说,说了就翻脸,除非他自己哪天喝醉了后,发神经主动提及。
我从外地刚赶回来,期间和他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搬到他家住了。他住在偏远村落的山脚下,独栋的豪华别墅,还有自带的露天小院。他住三楼,我住二楼。
那时是初秋,正午时分,天气依旧如盛夏那般让人望而生畏,凌晨和傍晚倒秋意甚浓,而我,偏爱那初晨。阳光脉脉从山尖绽放的一瞬间,万物被黑夜洗礼而残留下的水雾、露珠,借着这一缕晨光,显得晶莹剔透;只要细心看,不难发现,每个露珠都蕴含着一丝丝的微光,点亮着它自己的世界。
计划很久,且几经波折的远行隔天就要起航了,漫漫车、路途即将如期而至,长期熬夜的我,也不得不向几十个小时的车程,以及即将徒步的几十公里妥协;白天我们收拾好一路上要用到的必要物什、粮食等平均到各自的背包里。憨憨还为了保险起见,擅作主张提打车到车站取好了车票。嗯,如果赶不上或者其他突发原因要退票的话,我们就不用手机上直接退票,可以到窗口排队退票了。
他为了保险起见,还额外准备了一个行李箱,装上了他的帅气衣服,一大摞一次性内裤、一大摞双袜子、几十袋压缩饼干、、几包他最爱的陈皮糖、冰叔的《乖,摸摸头》,还有几个黑乎乎的小袋子我没心情翻,估计也是诸如此类的东西吧。
“徒步,带这个?”
方才收拾完后,我下去烧饭;烧好以后来叫他下去吃饭就遇到了这一幕。
“徒步总要换内裤吧?还有换袜子,几双袜子穿十几天?
“......”
胸腔有口血在喉咙里,咳不出来咽不下去的感觉可真难受!我看着他满脸天真无邪的样子,真不好意思说一些徒步上处理这些的细节,怕伤害到这挂着童真又满脸问号的脸。
“你看,我们包里的压缩饼干其实并不多,哪门ko能够骑哦!”(憨憨彪了方言,额,不对,不算什么方言,就是普通话和四川话加一块的“川普”:怎么可能够吃。)
“你忘了我们有借宿计划吗?你妈现在在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平均每天我们只要走十二公里就会在指定好的一户人家落脚。万一带这么多东西用不着怎么办?比如这么多糖,你要吃完?你不怕得糖尿病吗?”
“我们可以在路上卖啊!反正时间都是很灵活的嘛?我没摆过摊!到时候能卖完,行李箱我都给它卖了!这样就不用带了。我们挑战一下,如何?买不完的话,到时候谁卖的钱少谁扛它?当作惩罚!”
冒着胸口的一口老血即将喷涌而出的风险,我不敢甘的又问了一句。
“背四十多斤重的行李包,然后扛行李箱,走山路?”
“对!直到卖完为止!不然就一直带着!敢不敢?”
“谁怕谁孙子!”
抱着让他吃吃苦口的心情,和对这个挑战任务的渴望,我蹲下身又往里边“添油加醋”一番,他也没少帮忙。他当然不知道,他之后为此举而后悔的哭成了鼻涕虫。
“下一站,嘉兴火车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
被声音打断了思绪后,我转过头注视着他,看他依然在听着电话的声音发呆,就拍了拍他大腿,示意他到站了。他随即朝我摆了摆手,又点了点头。
“嘉兴火车站到了······”
待公交车快要停稳时,见他丝毫没有要下车的意思,我便抬起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熟练地夹起他大腿上的肉,咬牙的一瞬间,手也同时呼应着顺时针用力一拧。
“嘶!嘶!我*,你**等下!我知道了!”他奇迹般的没有还手,冲着我摆了摆手,满脸严肃的说道。
“行,我拿行李!你跟上!”
我待他腾出让我出去的位置后,便起身朝着车厢中部走去,随着车身摇摇晃晃地费老大劲才拿到行李。待自己刚站稳脚跟,公交车门也同时打开了,我扭头看到他弹射起身的动作后,索性先提着行李下车。
刚在站台落稳脚跟,便收起行李箱拉杆,随后把大概四十斤重的背包从背上取下,放在地上。伸出右手拍了拍正承受着巨大压力而臃肿不堪的背包,内心正在感慨要背着这包走上几十公里之际时,听到公交车关门的声音,便转头瞟了过去。
“晚点跟你说,我在忙!”
没等我转过身,就见到他刚挂电话这一幕。他放下举了一路的手机后,我就被他那只因和手机亲密接触许久,而红彤彤的耳朵所吸引;他也在原地用手指在手机上划来划去,捣鼓些什么东西。这会儿功夫,公交车发动机的声音开始轰鸣起来,车身缓缓动了起来。
我双手插兜向他靠近,心里也盘算着等车辆走远,发动机声音听不到的时候,如何开口打趣他。
“什么电....”
“我*!完了!我*!”
我话音刚起,还没来得及调侃,就被他突然高三个高度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只见他整个人在原地僵着,双手揪着自己本就所剩无几的头发,眼睛瞪得跟牛眼睛一般,盯着我。
我被他这一咋乎吓了一大跳,右手下意识的在胸口的位置拍了两下顺了顺气儿,与此同时我也缓缓转过身,尝试着寻找出是何物什,让憨憨情绪如此激进。
在转身那一刻,眼睛刚好瞟过我的背包,扫视后并没有觉察到什么异常后,正准备转过去收拾他时,脑子突然像是处理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由于大脑无法曾受,头皮瞬间开始发麻;我突然猛地一甩头眼神凝聚在我那臃肿的背包上。
“哎~我去!你个瘪犊子!你**不拿包要上天吗......”(一着急就容易飙东北话)
话音未稳,身影便已在十米开外!也没顾得上他,就这么朝着远处渐行渐远的公交一直跑。直到我小腹左下边有些隐隐作痛的时候,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我是不是傻!出租!出租!对!出租车!”
我停下脚步脚步捂着小腹,喘着粗气,脚步凌乱,看着远处来往的车辆,尝试着在里面能找出个绿皮皮的车子出现。
“看站牌的时候,记得这个车次的公交车后面还有老多站了,大概还有十几个站左右,打个车提前到他后面的第五个站肯定来得及!”突然冷静的思考起来。
“我打了公交总站电话,他们正在跟终点站工作人员反应,等到公交到了终点站后,会打电话通知我们过去拿!”背后突然响起憨憨的声音。
“我们提前一个小时出发,就是为了避免路上发生意外!公交车到终点站还要多久,他们还有十几个站?我们等公交车到站,司机和工作人员之间,要花多久的反应时间?他们不是我们,并不能理解我们到底有多急......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喜欢被动。你现在回去把行李带到火车站进站口等我,我去追。”转过身说话的时候,前几句嗓门很大,憨憨就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之后说话便渐渐放轻了语气。余光之中,隐约看到马路的车流中,有个绿皮出租车,说话的空隙,我也不忘招手。它似乎受到我了的响应,在缓缓放慢速度向我这边靠近。
话音刚落,出租就刚好停到身边,一转身头也不回的打开副驾驶车门,一梭子坐进去,还没关好门就对司机说道:你照着这条路先开,我看下去的地方叫什么。
待我关好门,车身也应声开始缓缓移动起来,没管出租车嘴里嘟囔什么,掏出手机准备那班公交车的行程。当时用的手机不太好,有点卡顿,刚打开导航程序还有小广告,就正好卡在这个页面。
“老子明天给你换了!再卡?!”
大概是手机感受到了我换手机的意志,突然进入刚才我们提前导航的公交车车程界面。
司机可能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本身嘴里嘟囔着什么的,又戛然而止;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转过身勉强地挤出丝丝微笑对着司机说:“我要去xxxxx,麻烦快一点。我有点急,谢谢了!”
没来得及端详司机大哥样貌,话音刚落,准备把手机揣兜里时,憨憨突然给我发了条信息:到车站门口了。
不打算回,准备锁屏,结果看到他又发来一条信息。
“对不起,看来真的要死了。”
其实有猜到他刚才的电话给他带来的打击,但却没想到竟......
“死个锤子!等老子拿行李回来!”
没来得及安慰,就搪塞了一句过去。我内心此刻突然又平静起来,放下手机锁屏之后,搭在大腿上,抬头看着窗外飞驰带来的残影,脑子里激荡着前不久发生的一幕幕。